很不幸,沒有陪你很久我便離開,我好像真的死了。
我不想感慨什麼我還年輕,但至少現在離開,不用經曆更多。
讓我自私一回吧。
離開的第一時間我沒見到唐季梵。身邊嘈雜得很,嘰嘰喳喳的,我看到自己的身體被他們抬進了冰冷的棺中。嗩呐吹的我頭疼,我想離開這裡。
天氣好熱,唐季梵最不喜歡夏天了,可惜我沒撐到冬天。這下唐季梵要更討厭夏天了,跟小孩子似的你肯定會覺得是夏天奪走了我。
很神奇我並沒有直接失去自我意識看到自己變得半透明並不是很不習慣。
我好像看到你了,就在一個小角落。怎麼哭了啊?平時也不見你哭。想拂去你的淚水,卻又怎樣也觸碰不到你,對不起哈。你突然望了過來,嚇得我一激靈,還以為你能看到我呢,結果是來人了,你又要裝作堅強了。望著你臉頰處的痣,不由得出神,我以前總喜歡摩挲著它,親吻你的鼻尖。
那年夏天也同今時今日這般炙熱。
任何相遇的劇情沒有那麼多不落俗套。你對我而言充滿了未知的吸引力。一隻加菲貓的邀請,捆上我的餘生。我們的開始隻是因為幾局遊戲,慶幸我的貂蟬不弱,能與你並肩作戰。我一麵覺得你可能是渣男,又一麵向你靠近。那種磁吸的感覺讓我的磁場總是混亂不堪,我淪陷了。。。好在你也淪陷了。
“等到見麵了,你就不會喜歡我了。”如果說不自信,我過很久也還是不自信,至少我始終怕你被彆人搶走,你看我現在成魂魄了,更要擔心你和哪個老婆婆來一段夕陽戀。你又在不自信什麼呢?好在我們約定見麵了。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陌生的城市,剛畢業的我並沒有擁有一個有移動網絡的手機,充著對我來說有些昂貴的話費,你掛斷我的電話,又重新撥通,告訴我話費貴。
“我到了”懷著忐忑不安,風也動心了,熾熱陽光下最溫情的存在著。
電話那頭也說著自己到了,不免有些難以言喻。電話鏈接著我們的心,舊時代的彎曲電話線,便是我彎彎繞繞的心情。
商場有那麼多門,2號與8號之間像是隔了很遠。透過玻璃門,我看到了那麼不完美的自己--被風吹得肆意生長的頭發,被太陽照的紅撲撲的臉蛋,我的臉瑕疵不已,沒有化妝品的遮掩,甚至唇色都顯得蒼白,矮小的身高好像剛放學的初中生。
“我看到你了。”你朝著我揮手,沒戴眼鏡的我隻能看到太陽。
你迎著太陽,臉上是淡淡的笑。
.......
“唐季梵,你怎麼在這。。想來也是,外頭太熱了。。”劉始初拍拍他的肩膀“節哀,你是知道的,她從前身體就不好。”
以前我總是生病,唐季梵就要督促我吃蔬菜,我總是不以為然,我明明吃了蔬菜的!他卻好氣得告訴我不是肉的配菜。這下我離開了,他又得怪我不吃蔬菜了。
唐季梵沒有理會劉始初,就靜靜地靠在牆邊,雙手環著膝。太陽照過來時還要移下位置,防止自己被曬到。他突然說話了“張祈”
我木訥地看著他通紅的眼角,這個角度,就像我們在看著對方。
“壞女人”
我的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忍不住去想到你是否會責怪我偏偏要在最熱的日子裡離去呢?
唐季梵踉踉蹌蹌地起身了,尋著陰涼處向靈堂走去,看著你的背影,不再迎著太陽。
靈堂裡麵有不少親人,唐季梵這點和我很像,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唐季梵走到我的屍首旁,我也忍不住看著。看著自己躺在那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麼平靜的自己。
看過很多小說,女主死後男主都會歇斯底裡得對著屍體哭喊,唐季梵不同,他就這樣看著。莫非我不是女主?有了這個想法,我好想跳起來詐屍,問一句你怎麼不抱著我哭啊!是不是外麵有彆的女人了,看著我終於嘎了所以連樣子都不裝了。我真的很害怕。
不行,我得留在唐季梵的身邊。
哪怕現在隻是一具孤魂。
······
時間慢慢就流逝了,嗩呐聲終於在午夜停下。興許晚上陰氣重,我感覺自己更加輕盈了。不知什麼時候身邊來了個戴著黑帽子的女人。
“你丈夫都睡著了,一直看著做什麼?”她對著我開口。
我一下愣住了,不禁回答:“和我說話呢,姐?你也是魂?”
她白了我一眼“我叫沈雲端,管製這一片的魂靈,死後的靈魂由我親自帶走。”
“我隻知道網管。”
“......還有十天,我就會把你帶走。屆時你會失去屬於人間的記憶,變成自然界的一部分。”
“要是我不走呢?”像我這種軟柿子,最好捏了,打一頓肯定扛不住,哭著喊著就走了。
“很多人都不想走,或許貪戀一些珠寶錢財,或許貪戀某些人某些情。這些我都不感興趣,為期十天,我定然會把你帶走。”沈雲端隻是瞥了我一眼就消失不見了,像是警告,又像是勸誡。而那一眼就已經把我看透了。
十天的時間好像特彆短,但我又知道我好像真的隻有十天了。在我二十二歲的時候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我的上司不在乎我寫一個方案要多少時間,他隻在乎可行度。沈雲端或許就是這樣的“魂”,她不在乎我有多少放不下的人或事。
唐季梵還趴在冰棺旁,眼尾帶著抹若有若無的紅暈。我想再靠近些,直到看見他緊蹙的眉頭,額頭上的皺紋如深刻的川,紋路中道不儘哀愁。
我不由撫上他的額頭,想撫去他的煩憂。“對不起呀,唐季梵。”我太自私了,撇下你獨自離開。
唐季梵曾經說過,他最不喜歡聽到我說的對不起了。我沒有對不起他。
那怎樣才算對不起呢?我當時這般問他。
“你離開了就是對不起我。”
“那要是我死了呢?”
“那你就是全天下最壞的女人。”
聽到這話的我才十八,雖然有想過這一天的到來,但不曾想來得如此快。
他的睫毛突然微顫,隨即朦朧睜眼。此時四下無人,隻有夏季特有的蟬鳴,即使在這麼晚的夜,蟬也在肆意喧囂,那是它們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唐季梵看了一眼在冰棺中的我,突然自顧自得說了起來“你果然就是全天下最壞的女人,我不要你對不起我。”
我愣住了,把手伸進了他的鼻孔。見他沒反應這才拿了出來,在他的衣袖旁擦了擦。然後靠在了他的身邊聽他自言自語。
“你不起來我就和賣保險的天天打電話。”
“我到時候天天去吃豬腦殼飯。”
“我還要把我們養的狗餓死,尤其是你買的老鼠,先把它餓著。”
·······
越聽越覺得生氣,真想給他一巴掌。
要是我真的爬起來了,你是要被嚇得一溜煙就跑了,還是佯裝輕鬆地抱住我?
我猜他會小心地把手戳進我的鼻孔,然後笑著伸出來越跑越遠。
當然這是我在開玩笑,我的鼻孔對唐季梵有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我每次都會不讓他碰。他跟個小孩子一樣,越不讓他碰,他越好奇。我亦是反骨,不願意他碰的同時也要去碰他。
所以一有機會,我們就把手伸進對方的鼻孔。
我們安靜地靠著,如同在一起的這麼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