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大氅,顧承桑被擱置房門附近後房間內安靜下來。環顧四周,客房不小,裝潢雅致,檀香悠悠,嗯……其價不菲。
現門外有五人把守,陣仗也太大了,不過現下一牆之隔倒是能喘口氣。
顧承桑左顧右盼屏風有微光透過,內室似乎有窗。可自己裡內室相隔甚遠,加之行動不便,考慮再三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半滾半爬到了屏風前。
屏心上精細地繡著滿樹的盛放杏花,純白的花瓣隨風滿天飄散,一隻長羽花燕銜著一枝杏花盤旋左右,栩栩如生。
顧承桑隻一眼便入了迷,呆持仰頭的姿勢不自覺小聲驚歎它的美麗,這還是初次見這樣好看的曲屏。
“你是何人?”曲屏另一端傳來疑惑。
顧承桑回過神來扭頭看向曲屏另一頭,待看清“是你!”
“你,你如何認得我?”顧雲衍弄得一頭霧水。“能先幫我將繩結解開嗎?”顧承桑語氣熟絡,儘力側身露出綁在身後的繩結。
綁繩儘卸,顧承桑直起身子活動筋骨,現下如獲新生。趴上窗放眼望,此間客房位居客棧右側二樓,從這扇窗說不定能下去。
顧承桑回頭,目光搜尋地麵,奇怪,綁繩呢?繼而目光轉向顧雲衍“呃……喂,剛才的麻繩是你拿了嗎?”
顧雲衍眉頭一凝“方才我問如何認得我你避而不言,現下謊言就不攻自破了。”顧承桑啞口,若真拿數日前自己的匆匆一瞥說事實在占不上理。
“我名顧雲衍,你呢?”顧雲衍率先打破沉默。
“顧承桑。”
“你與我同姓定是一族可我怎從未見過你?”顧雲衍麵露驚訝。
“我自幼便居於顧家在揚州的舊宅邸了,除此之外餘無所知。”顧承桑坦蕩地搖搖頭。
顧雲衍陷入沉思,陳兮隻綁票顧家孩童莫非想借機威脅索要一筆贖金?
“聽著,待會我們從軒窗出逃,”顧雲衍擺擺手勢示意顧承桑湊近些“動靜一點要小,萬不可讓門外看守發覺。”顧雲衍拉出床下的麻繩,撓撓臉“就是,起初也不知你是何人就私自藏了麻繩,實在抱歉。”
顧承桑搖搖頭並不介意,麻繩偏細,二人決定將衾裯成股纏繞,加固後長繩更為堅韌。
顧承桑推開窗,一股勁風吹入,卷的她鬢發和衣角飄飄,屋外光線刺眼顧承桑下意識偏頭。
顧承桑回頭,勾勾手示意顧雲衍將長繩給她一頭。長繩到手,顧承桑小心翼翼的將其從窗放下。
繩頭沒碰地,視線受阻也不知繩長夠不夠。
“我先下去看看,你看緊繩結彆鬆了。”
顧承桑麻溜的翻出窗身影很快消失。顧雲衍探出窗外,隻能看見顧承桑的頭頂。
顧承桑爬了一會後停了下來,換了數次方向後鬆手,一躍而下,有驚無險。
顧承桑落地後比劃繩索,短不止一星半點,問顧雲衍需不需要墊腳的東西。
顧雲衍點點頭。
顧承桑離開了,少時,空手而歸無奈的朝顧雲衍搖搖頭。站在樓下向顧雲衍大致演示整衾的動作,隨後做了個口型“扔給我。”
顧雲衍當即明白過來,是顧承桑擱置在榻上的被褥。
被褥拋下被顧承桑一把接住,就剩下顧雲衍了。
半晌不見顧雲衍翻出窗的身影顧承桑有些許疑惑,往後退了幾步試圖查看情況。
看上去顧雲衍好像有些畏高。
顧雲衍確認門外侍衛無所察覺還是動身了,幾乎是閉著眼向下爬。已至繩首,顧雲衍勉強伸腿向下夠底下卻空無一物。
眼見顧雲衍僵持半空不是辦法,顧承桑想幫忙,上前托起他的雙腳。
“撲通——”顧雲衍失了衡心摔落下來。顧雲衍實打實摔地上,欲哭無淚,顧承桑道是沒被波及。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顧雲衍雖仍被疼得嘶啞咧嘴但還是緩步拉著顧承桑作勢往街上走。
“跟我走。”顧承桑示意他向另外一頭離開,顧雲衍沒多言語,默默跟顧承桑離開。
顧承桑輕車熟路的從醫館側後門進入,顧雲衍一心隻想顧府,在廊下等候,囑咐顧承桑快去快回。
顧承桑語塞,顧雲衍似乎還不知顧府情況,但張雲之說過顧府的事不準向任何人提及,顧承桑抿抿嘴還是作罷。
進了醫館後見張雲之醒著,正望著頂棚出神。
“今早藥童可否給你換藥了?”顧承桑開口詢問,張雲之怔愣回頭看清來人後點點頭。
顧承桑將懷中的被褥展開抖落幾下,“這處簡榻被光陰涼,你若是覺有涼意可以拿它蓋蓋遮遮寒氣,若不用便勞煩你幫我看管了。”
“你又要離開?”
“說來話長,你可否認識顧雲衍?”得到張雲之肯定的答複顧承桑將今早所曆之事言簡意賅的說明。顧雲衍現對顧府情況一概不知,二人打算想法子拖留住他。
顧承桑打算先將顧雲衍帶進來。
張雲之忽地頓住目光停留在顧承桑身後,顧承桑察覺,順著視線回頭,雙眼因懼怕而睜大,一瞬間全身僵直。
“還有人嗎?”陳兮倚牆開口盯著張雲之似乎要他作答。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張雲之,”陳兮一字一字念出他名字“上次見你的印象不賴,可不是現在這幅裝大人模樣。”
“我受了傷,當晚我們沒做停留便來醫館了,若要問顧夫人是否無礙大可去問官府吧。 ”張雲之認出陳兮後臉上血色褪去憔悴儘現,顧承桑捕捉到變化立馬將張雲之按回榻上躺下。
陳兮臉色黑了下了,最忌隔牆有耳,張雲之張口這樣隻不過想引些動靜。
“帶走。”門外進來二人顧承桑一眼便認出是早上圍堵她的黑衣人。
“且慢!”顧承桑展臂攔在榻前。“張雲之他傷勢嚴重,憑他現在的情況根本下不了榻離不了醫師,你們這樣無異於害人性命!”
聲音響亮傳至醫館前,引得候診的病人朝內張望,藥童也尋聲趕來。
藥童從簾後鑽出,明眼三人五大三粗麵帶殺氣,顧承桑和張雲之的勢弱便顯而易見“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啊,幾位莫在醫館內爭執啊。”
陳兮笑容和善:“怎能算爭執呢,自家孩童一聲不吭的受傷現下也不肯與我歸家,我們這幾日尋不到音訊坐寢難安就差報官了。”
藥童沒立刻接話目光看向顧承桑,顧承桑搖頭。
“你……你們空口無憑。”
“有憑無憑豈是你一小兒能辨彆的?”
“師傅?”藥童轉頭,見師傅提著兩提藥包進來。
“這一題是煎煮飲食每日一服可內調,這五包是藥粉……”醫師將藥包交給陳兮,悉心叮囑,總共一月的分量。
“走吧?”陳兮再度看向二人。
“顧承桑,你莫要使性子,還是快快回去才好啊。”醫師也笑眯眯勸。
顧承桑和張雲之就這樣被帶走了,醫師吩咐藥童整理簡榻。
“師傅,明明他們和顧承桑毫不相乾……”
“難道要她二人賴在我們醫館不走嗎,你還小,很多都不懂,才會被她的話蒙了眼。她付不起錢難道趙廣就能替她付清了嗎?還不如這群人來得實在。”
藥師捋著一撮胡須不以為意的離開了留藥童一人品味。
藥童內心十分糾結,話雖如此但趙廣和顧承桑並非如師傅所言。
許娘子病時趙廣幾乎住在山林中,清晨上山采藥便能在山道上遇見趙廣滿眼倦怠。他的獨輪車上有獵物有木柴有草藥,不過草藥混著其他相近的草葉是賣不了好價錢的。
顧承桑總來得很早,照顧之餘也會和他一起收斂草藥討問煎熬火候的掌握,藥粉的衝服和撒敷。用藥的量度,功效,甚至到那些藥材配合相衝,她總仔細記下生怕許娘子需要用時自己不知。
藥童站在這,望不到醫師的背影。
這次,許是師傅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