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1 / 1)

更深漏斷,離風院中有細碎的水聲回蕩淅淅蟬鳴,夜風微涼,此刻觀星最佳,暗雲散至角落,月華如練,明星一覽無餘。

可惜顧承桑無暇顧及頭頂絕色,未獲賞識的夜空也黯然失色。她將布巾至於木盆中浸濕再擰乾,後背磨出的血絲在清水中暈染開來。顧承桑覺得清創差可,想到自己好像存有止血散劑,便想進屋尋白芷散敷上,在妝台上的竹匣盒中翻找無果。

正納悶自己將白芷散放哪了,屋外的動靜被顧承桑察覺,有人進了她的院離風院。

離風院除顧承桑平日裡連一個下人也無,這突兀的聲響隻能是有外人夜中潛入。

顧承桑一邊悄聲摸索著想找順手的家夥,一邊持續注意著外邊的動靜。

門外又安靜下來。顧承桑腳步放的很輕,她走到側窗前,輕輕挑起一角向回廊上看去,隻見門扉前的地上放著一個筥筐,筐內放置著乾淨的衣服和幾個藥瓶。除此之外,再無二者。

顧承桑再三確認後開門將筥筐抱起,抬頭,看見一個孤立於離風院口的暗影,暗影半遮半掩的站在月色下,那雙倒映著月光的雙眼靜靜的遙望著向顧承桑。

在顧承桑眼中這樣的躲藏反而是拙劣的將自己暴露無遺,不過顧承桑習慣了他這樣無意義的隱藏,雖然顧承桑對此不解,但這麼做或許有他的道理呢?

等顧承桑抱著筥筐打算進屋,那道身影便離開了。

顧承桑有些感慨,有無數次她都想向張雲之道謝。

張雲之送過的東西有很多,饑腸轆轆時他送來味美的吃食,天寒時他會送來上好的木炭和夾衣,每逢佳節糕點甜食也細心的擺在餐盒中送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隻要張雲之在府中,門外總會有他送來的東西。隻是每次不是這般遠望就是早已離去,彼此未曾言語,就好似互不相識。

顧承桑回想到再小些時候還因此事哭過鼻子。是張雲之送來一隻紙鳶的傍晚,嶄新的紙鳶顏色鮮豔靚麗,左右各花荷花一朵,好不漂亮,看到的那一瞬自己便愛不釋手,春風撫摸著顧承桑稚嫩的臉龐,吹動她兩頰的發絲,整個人站在春光裡,笑的明媚。

那時候正時春分,顧承桑常會看見紙鳶斜斜卡在牆頭或樹枝間,小孩們會跑來圍做一圈,嘰嘰喳喳商量著怎麼取下,顧承桑看在眼裡,總是默默爬上樹去或用小石子幫紙鳶脫困,一夥人取得了紙鳶皆是嬉嬉笑笑的跑走。

其實他們可以再等等,等顧承桑想說很久的話說出口“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隻是紙鳶無聲,依舊奪去孩子們的目光,顧承桑不覺中也渴望獲得一隻紙鳶。

第二日府中相逢,張雲之身旁二三同好,彼此暢所欲言,開顏歡笑。顧承桑看著好不羨慕,她抱著那隻紙鳶,在不遠處滿眼豔羨的看著他們。

“張兄,那個小孩是……”其中一同好注意到了顧承桑,以為是來找張雲之。

張雲之看向顧承桑,似在思索。顧承桑有些期待,眼中閃爍著喜悅,隻要張雲之說認識,他們定會陪自己玩,哪怕就是同自己說一句話也好,那樣他們就是朋友了,她真的太想有朋友了,在這偌大的府邸中從來的忽視與冷眼讓她開始變得透明,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難道……難道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顧承桑注意到投來的視線,將紙鳶拿正,紙鳶很大,幾乎要遮蓋掉顧承桑的身子,她還是努力將紙鳶舉在胸前,儘量讓手遮擋住紙鳶的部分最少。

“素昧相識,許是府中的孩童。”張雲之搖搖頭,麵上是儘力回想無果的苦惱。

“這……那且走罷,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同好回道。一行人的聲音隨著不斷走遠而逐漸模糊。

顧承桑思緒回攏,她記不清當時自己的反應了,應該是要失落的,或許自己因此哭鼻子了。不過就此之後,顧承桑覺得紙鳶也沒有多漂亮罷了。

她之將此事告訴過一個人,那是最親她的許娘子,結果許娘子也哭了,哭的比自己還傷心。

顧府的另一邊。

張氏幾度昏倒過後終於蘇醒過來,坐在一旁沉默的看著榻上的張宏。顧夫人吩咐許多人手來幫忙,加上大夫一人其實足矣了,顧夫人也來勸過張氏好生休息,事情交給她便可,張氏隻是默不應聲,好似失了神智。

顧夫人又溫聲安慰幾句後,吩咐照顧好張氏變從張氏房裡出來了。

“夫人。”白露候在張氏房外。

“查到什麼了?”

“那四人皆是府中的家丁,年紀都不大,其中一個一直是在張氏跟前辦事的。府中其他下人說張氏今日在院中就吩咐他要看管個野丫頭,估計是這人跑了,所以才蹲守在狗洞附近。”顧夫人點頭,示意她接著說“至於這四人的死也是離奇,雖遭鈍器擊打卻不是因此致命,具體死因估計就要等仵作查驗的結果了。”

“野丫頭?”

“眾人隻說是無名無姓的孩子,所以大家常喚她野丫頭。”

“奇怪,府中怎會有無名無姓的孩子?那孩子的父母呢?”顧夫人疑惑道。

“奴婢再去仔細查查。”

說話的功夫顧夫人和白露已走至正院。白露說道“夫人還是早些歇息,身體要緊,這些事等明日再說也不遲。”

顧夫人歎氣。

目前種種,實在弄的人焦頭爛額。

白露和清吟侍奉完顧夫人沐盥後,一齊走出。清吟問白露今夜之事,白露本不想回答奈何招架不住“依我看這個叫張宏的孩子死是他人所為。花苑四人和張顯休那孩子也蹊蹺的很。”白露神情凝重。

“啊?那可否抓到人呐,”清吟有些害怕,見白露搖頭“那……那今晚我不睡了。”

白露一聽“那好,你與我一起總不怕了吧。”清吟一聽,忙點頭答應生怕白露反悔。

片刻後——

“白露!你也沒說和你一塊是替你乾活!”清吟怒氣衝天的抱怨道,雖抱怨仍記下剛才問話的內容。白露聳聳肩,陰陽道“怪我咯,那你去睡吧。”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清吟隻能一人在旁生悶氣。見清吟那副氣鼓鼓的樣子,白露笑出聲來,見清吟又要發作趕忙安慰“不逗你了,若是累了你先休息,彆逞強。”

“不必。”清吟嘟聲反駁。

此時睡不著的除白露外還有個顧雲衍。回房的顧雲衍依舊不認命的想方設法將陳兮支走。

“陳兮哥你不需練武嗎,彆老守我門口多練練功唄?”

“今晚不必。”

“母親那邊人手肯定不夠,你去我母親那罷。”

“顧夫人無召不可打攪。”

“你也累了一天,且去睡覺罷。”

“無礙。”

“我直覺府中有壞人,你去花苑再替我勘查一番?”

“……”

“好像有人在府邸門前敲門,你快去看看。”

“少爺。即使我不守在房前我依然會吩咐人替我守夜。所以不必絞儘腦汁支走我。”陳兮毫無情緒的說。此話一出陳兮感覺整個世界安靜下來,屋裡中不再傳來顧雲衍的聲音。

也好,這樣少爺也能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