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為因果(1 / 1)

山河賦 陌悴 3981 字 2個月前

幾人上了二樓,看到關抉依舊在那兒聽戲。顧欣她們過去向關抉福了福,低聲道:“小女見過侯爺。”剛才宋萋囑咐她們關抉這次應該是秘密到這兒的,不要聲張。

關抉點點頭,示意幾人坐下。他又招呼小二過來,讓幾人點一些點心,關抉不喜甜食。宋萋和關抉兩人算是舊識,關抉為數不多地表示出善意就是因為當時宋萋進宮時被那些皇子宮女們欺負,被關抉製止,也許是因為關抉想到之前剛剛被接進宮的他了吧,這才出手救下。

宋萋這才沒有客氣,點了一些還不算甜的東西,低聲關心道:“子凝,你怎麼會到這兒來,沒有旨意擅自離京,這可是謀反的罪!”

“我要調查點東西,待幾天就回去。”關抉不想撒謊,主要是宋萋問過皇後之後,這件事就露餡了,他還算相信宋萋,更不用說顧家這兩個了,給她們幾個膽子也不敢說。

“那還是要小心一點,京城那邊呢?”

“安排好了。”說完關抉就不管幾人,開始看戲了。這是近來江南剛火的戲,叫“謝楊花”,姐妹三人也被戲曲吸引,專心致誌的聽戲,隻不過關抉眼睛時不時瞟向顧欣,死寂一般的內心被那句“關將軍,花燈。”激起萬千波瀾,層層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也許是巧合,但是關抉也已經深深陷入進去。這場戲聽完之後,顧欣她們有些尷尬,起身福了福就告辭了。

過了幾天關抉就離開了,離開那天正好是中秋節,顧欣她們聚在一起吃月餅,賞月。月亮很圓,皎潔的月光揮灑在眾人身上,顧歡喜歡菊花,她們在菊花田裡喝著桂花酒,宋萋難得給顧欣斟上一小杯,她如獲至寶地接過來,顧歡有些欲言又止,顧欣生著病本該不能喝酒的。

“沒事,這酒很淡,我特意挑的,過節了,就放縱這一次。”宋萋。

顧歡點點頭。秋風卷著燃放鞭炮殘留的火藥味,武陵郡處處祥和,在外的遊子難得回家,每個人臉上銜著幸福的笑容。這也是武陵郡這些年最繁華熱鬨的一次中秋節。如此到顯得蘇帝的行宮有些冷清,蘇帝正在處理京城加急送來的軍報,西州的胡人蠢蠢欲動,想要發兵北城,現在國庫空虛,蘇帝剛剛定的國策是與民休息,勉避戰端。本來是想著在江南帶上幾天的蘇帝也要開始準備回京的事宜了。

剛忙完的蘇帝來到皇後房裡,大皇子隨行自然也在這兒裡,皇後待人寬厚,即使不是自己的兒子,她也對他們很好,皇子們也很敬愛這個皇後。

剛坐下夾了幾筷子的蘇帝問道:“五公主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怎麼了?”

“西州想要開戰,我琢磨著送她去和親,畢竟國庫有些空虛。”

皇後點點頭,說道:“這件事陛下應該去和良妃商量,而不是和臣妾商量。”

蘇帝有些不悅,笑了一聲,道:“好,那就吃飯,今年中秋節有些冷清了,是孤的過錯,莫要生氣了。”說著夾了一個她最愛吃的菜遞到皇後的碗裡。

皇後臉上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不過她瞬間掩飾下去,對他笑了笑,夾起、吃下。

中秋節後,蘇帝啟程回京。

這次蘇帝乘船返京,江水輕輕拍打船身,像是在演奏歌曲,顧欣一臉憂鬱的望向窗外,她隱隱察覺的有些不對的地方,自從上次中秋節喝完酒後,她的病又嚴重了,也可能是內心平靜下來後,才察覺這幾個月來家人們的異樣,家裡人天天來信,每次都會問她病怎麼樣,之前在書院的時候也是半月一問,現在病快好了,反倒是問的勤了起來。

她本來就聰明,又想到之前關時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江旁的很多樹落了不少的葉子,天邊不時就飛過一群從北邊飛來的燕子,她觸景傷情,提筆在紙上寫道:

我道百花重開日,誰複荷鋤葬飄紅。

清風萬裡送思淚,今明兩歲事多重。

澄江千山飛鳥儘,香燕簷下幾來歸。

勞碌無休三百裡,終是枯骨心相隨。

朝暉西下雲鬢衰,花謝人離有誰知。

汀上芳草數不儘,他日送塵雀來迎。

半抔淨土半鄉情,鈔儘魂飛寄幽怨。

春水東流意尋歡,秋花瑟瑟夢窗前。

月餘南下思雙親,玉輪無情寄離殤。

月前癡人知是我,儂前身後應有惶。

昨宵夢筆見霜花,風涼一路心悲愴。

薄衾猶重露削骨,思憶北京箭兩行。

野望今朝月圓好,喜啼百鳳飛不回。

佳辰花滿終是夢,衣肥衫寬自憔悴!

顧欣把詩收起來,又吹起來之前那首怨天憐。

……

蘇帝回京,百官出城十裡跪迎,關宇他們把事情處理的很好,本來想敲打他們的蘇帝,也找不到什麼理由,他牽著關宇和王純懿的手和兩人說這話,以示皇恩浩蕩,“荷清,聽說子凝病了,你看去沒有?”

“那個逆子,看他作甚,真是丟了兄長的臉。”

蘇帝用帶有深意的眼神看著關宇,“孩子有他們自己的想法,老話怎麼說的,該撒手是要撒手,得饒人處且饒人。”說完又拍了拍關宇的手,仍是牽著他倆的手,登上車輦,去皇宮。

關府,關抉想去大營那兒看看,剛剛出門,三公主的侍女就提醒皇媚道:“公主,關將軍出來了。”

三公主連忙從馬車上下來,對著關抉喊道:“子凝。”

關抉循聲望過去,看到是皇媚,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騎馬過去,但是並沒有下馬,在馬上行禮道:“臣拜見公主。”

“子凝,你為何還是和我這麼生分,明明妹妹在世時你我還不是這樣的。”皇媚有些失望並且有些矯情地說,看關抉沒說話,他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道:“之前大哥傳信給我,說父皇要我去北疆和親,若是這樣,你我今生怕是不會再相見了,子凝,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關抉冷笑了一下,沒有一絲憐憫,甚至有些快意地說:“公主怕是忘了,六公主是怎麼死的了,七年前,陛下為了討好北疆的夷人,采取叔父和親的政策,一開始陛下就想送公主去和親,公主不想去,你的母妃哭著去求陛下,讓陛下送六公主去和親,陛下當時要依靠陳家,隻能同意,本就患病的六公主鬱積於心,和親後不到兩個月就薨了。昔日種種,公主難道忘了嗎?這皆為因果!”說完關抉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到關抉已經走遠了,她忽然發狂的笑起來,眼睛發狠地直直盯著關抉離開地方向,也不管皇家禮儀,嘶吼道:“好,好,那個叫顧欣的也彆想好活!”她在封禪祈福時,看見關抉和一個女孩在一起,隻不過沒有看到正臉,回來打聽了一下,整個大營在那一天沒見過人的隻有關抉和顧欣。

關抉聽到了,但是並沒有搭理她,反而倒是回答,她才會覺得顧欣對他是很重要的人。他頭也不回地去城郊。

顧家,顧老夫人一臉心疼地把顧欣摟進懷裡,勾了勾她的鼻子,道:“哎呦,我的寶貝兒,可想死祖母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看看又瘦了。”說完又招呼宋萋一塊在家吃,宋萋婉拒,隻說家裡也做了飯,就離開了。一家人聚在一起,顧欣心事重重,她有些勉強的扯出一絲笑意,回應著家人的關切,自己的病到底怎麼樣,看這個樣子家人還是有意瞞著他。他應該問誰呢,她突然想到:關抉!

顧欣吃完飯後,說是大師兄回京,要找他去。借著這個理由,她來到關家,結果聽趙崢說他去了城郊大營,顧欣又問關時,趙崢無奈一笑:“小祖宗,關時自然是關抉在哪他在哪啊,關抉應該晚上才回來,這樣吧,他回來我告訴你一聲。”

“好吧,那明天他在家嗎?”

趙崢搖搖頭,表示他不知道。

“那我明天再來一趟吧。還有你真的很沒用哎,白把你當朋友了。”顧欣攤手坦白說。

“你,好我沒用。”趙崢被氣笑了,說著把顧欣推開,關上了門。

第二天,關抉穿戴好,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襲墨色白衫,頭頂金冠玉釵,手持紫檀宣紙扇,要不是京城的人都認識關抉,還以為是哪來的世家公子,看上去就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他請了顧欣去酒樓,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趙崢告訴他顧欣來找過他。

出門時,他遇見了自己的弟弟關擇,他一把拉過來,有些猶豫地問道:“我這個樣子,像不像那些世家裡聽話的乖乖公子?”看著關抉那張萬年沒有笑臉的臉上經出現一種期盼的神色。

關擇試探著說:“哥,你想讓我說是還是不是啊?”

關抉的臉上轉晴為陰,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實話實說。”

“像。太像了。”關擇顯然知道自己如果說了不像的話,關抉一定會好好和自己“親熱”一番。

關抉聽了,點點頭。拍了拍關擇的肩膀,道:“孺子可教啊!”

酒樓,顧欣早就到了,一直等著關抉,看到關抉進來,一言不發的坐下,她看著關抉和之前有些不同,她並沒有在意,隻認為他可能是想換一種風格,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關將軍,我想你會說真話的吧。”

關抉點點頭。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關抉聽完後隻是沉默,半晌他開口:“治不好了,假藥你吃了半年多,有毒,但是……”關抉猶豫了一下,道:“你最多隻能活八九年了。”

顧欣聽完,晴天霹靂,呆愣在原地,這個消息像巨石落入湖麵一樣,砸進顧欣的腦袋裡。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她抬手擦拭下去,問道:“八九年,”顧欣自嘲地笑了一聲,對關抉福了福,就告辭了,關抉任她離開。畢竟這件事要她自己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