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著謝安三人的穿著打扮並不像是普通人家裡的公子,但也不太敢多問,隻是道:“小公子,你們這是要去中州城嗎?”
謝安說道:“家中有人居在城內,本想近日去看望一番。”
謝安沒有同他們說自己的真實目的,並不是為了防著他們,畢竟一老一小再怎麼折騰他也是能應付的了得,隻是覺得讓他們知道的越少越能保命。
老人家頷首,說道:“進不去了,現在城裡估摸著已經加強了看守城門的,不讓人進也不讓出。”
江初燁說道:“他們這樣做是想讓城裡住的人全都死光嗎?”
老人家說道:“誰知道呢,這群狗官兵,這些年來吃著朝廷的俸祿天天打壓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他們眼裡哪會在意我們是死是活!”說著,老人家激動地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咳的愈發凶烈,嘴角溢出了血絲,身旁的林思看到後緊張的纂著老人家的衣袖,嘴裡念著“爺爺”。
江初燁想上前扶下,靠攏的衣袖間被謝安拉住了手,他眼神示意他,江初燁也看出了謝安的顧慮。
如果這是瘟疫,誰知道有沒有傳染性。又是會經過什麼途徑傳播給人,這些都不得而知,既然不知道那就能遠之即遠之。
謝安說道:“老人家,你大兒子住在何處?我們讓出一輛馬車,讓車夫送你們去吧。”
老人家不知何時停了下咳嗽,稍微緩上了一會,才說道:“小公子能給我們吃食,我們老小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就不勞小公子麻煩了,我大兒子就住在前頭的雁門城再走幾十裡路就到了。”
傅商宴說道:“我看您的症狀應是也染上了這瘟疫,您若是去雁門城的話,此去或有風險。”他道:“若是有傳染性的話,恐怕雁門城將會是下一個中州。”
傅商宴說的不無道理,要是這瘟疫可以通過人傳人,那一傳十,十傳百……後果不堪設想。
老人家一心想著去尋自己的大兒子,哪裡想得到這麼多,經這麼一提醒,他倒生出了幾分猶豫之色,可若是不去,他爺孫兩就得餓死在這荒郊野外。
這左右兩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謝安想了想,又說道:“老人家,你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同我們一道。”
老人說道:“小公子,你們這是還要去城裡?”
謝安答道:“嗯,我們家裡人都還在城裡不知情況如何,還是得進去看看。”
老人家也沒再多說什麼,他也不想給大兒子去添麻煩,既如此目前唯一較好的法子就是跟著謝安這夥人。
起碼能讓自己小孫子不跟著挨餓。
謝安將老人和林思安排在後麵的馬車上,他們三人則走到前麵的馬車。
傅商宴側目而視,淡淡看了一眼謝安,說道:“為什麼要進城?”
謝安停下腳,側身微微仰頭,兩人站一塊還是能明顯看出身高差距,傅商宴遠遠比謝安高出了一個頭的距離!也不知這人是吃什麼長大的,長這麼高。
隻聽他說道:“來都來,為何不去看看?”
傅商宴說道:“你我都不精醫術,若是瘟疫去了隻是徒增一個患者。”他道:“這件事我會飛鴿傳書給太子殿下,我們繞路去桃城。”
要從中州城到桃城,不能同之前那般可以走小路,不經過城裡就可以到下一座城池。中州城地處山與山峰之間,因為地形的原因要去桃城隻能從城裡過。
若是要強行繞路不是沒有,隻是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會比過城裡來的長。
江初燁出口幫襯道:“傅將軍,咱們要是繞路的話,得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到桃城。況且……現在還帶著兩人,那老人也染上病了咱們總不能帶著他們一同去吧?”
傅商宴沒回應,隻是盯著身前的謝安看,好似在等待他回答般。兩人就大眼瞪小的看著對方,過了良久,傅商宴說道:“先到城附近看看情況。”
謝安說道:“聽將軍的便是。”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江初燁是沒聞到,隻道是覺得認為時間太長了傅商宴改變了主意,還拉著謝安往車頭走。
謝安爬上去了之後,江初燁欲要有動作就讓走過來的傅商宴拉住,然後在江初燁一臉懵逼的視線下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時候手上停頓了下扭頭看向江初燁,說道:“廂裡隻坐的下兩人,你坐這外麵擠擠罷。”
江初燁:“……”????
語嗶,傅商宴也沒打算要聽江初燁回答,自顧的彎腰走進布簾裡。
靠在右窗邊的謝安,瞅著傅商宴坐到自己身側,身子下意識往右邊又攏了攏,說道:“你怎麼坐進來了?”
傅商宴扭頭看向他,說道:“這是我的馬車。”
顧名思義就是說謝安有點反客為主了。
謝安知道自己不占理,也就不說什麼了,瞌上眼小息一會。
傅商宴則拿起桌上放著的筆,將鎮尺壓著的宣紙移了移,開始寫起內容,落筆後他彎腰將桌子底下的籠子打開抓出了裡麵的信鴿,謝安聽到動靜睜開一隻眼觀察,正好看見傅商宴抓著鴿子的一幕。
上車了這麼久他才知道這桌子底下還放著一隻信鴿。
馬車駛出小路往大道上去,繞了一天的路程,終於看到了山峰之間的城樓,因為中州城四處環山,便隻有北門和南門。
南門出去的路,就是他們要去的桃城。
酉時,馬車停在了城門口幾裡外的小林子裡,謝安下車的時候,江初燁正好從林子外邊走過來。
江初燁說道:“我剛剛去看了下,城門已經關上了,而且這女牆上有很多人把守著。”他道:“奇怪的是,這些士兵看上去並沒有染上病的樣子。”
謝安說道:“可看仔細了?”
江初燁頷首,答道:“我特意找的一個高的樹。”
就算是天有點黑下來了,但隻要眼睛不瞎還是能看清城樓上的人。
江初燁說道:“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接著道:“你們還記不記得老人家說的,八月時候天開始冷了起來,但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城附近了也並沒有感覺到冷。所以我剛才還偷偷去了趟城門底下,你們猜怎麼著?”
謝安微微蹙眉,說道:“這天冷,僅限於中州城內。”
江初燁拍拍謝安的肩膀,說道:“聰明。”
江初燁是坐在車外的,快接近城附近的時候他就下車先去前頭打探情況。
一開始他是挑了一個看上去較高的樹輕功上去,這樹枝繁葉茂,樹頂上剛好有個可以落腳的分叉,他站在上麵利用樹葉擋住自己的身形,不近不遠正好能看的清外圍一圈的情況。
回想起老人家的情形,江初燁還特地有注意過那些守城士兵的臉,並沒有那些同老人家身上的那些症狀。
江初燁感到好奇,利用周圍的樹木,很快竄到了城牆附近,他沒有講出來的是,他到城門口附近的時候看到拒馬槍上,城牆上,留著一攤又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還有些未乾涸的還在滴落著血。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看到城牆上的血跡表麵上還凝了一層薄薄的霜。
帶著疑惑,江初燁靠近了城門,借著黃暈的餘暉他看見其他牆上乾淨的地方已經覆蓋上了厚厚的冰,在光照下粼粼耀眼。
江初燁說完這些的時候,還不禁感歎:“真是太詭異了。”
聽他說完,一旁的傅商宴倒也是跟著擰眉,看到江初燁搭在謝安肩上一直未落的手,擰的更緊了幾分。
謝安說道:“看來這事情還不簡單。”
謝安說話時是盯著傅商宴說的,對方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也看向他,說道:“殿下,這是又有江湖朋友告訴過你什麼?”
“……”謝安推開江初燁搭在肩上的手,不自在的咳了幾下,說道:“未曾。”
江初燁當時也是在場的,當然他也知道謝安所謂的江湖朋友隻不過是借口而已。
江初燁說道:“方才去的時候,我有在城附近繞了半圈,這城西的位置看守比較薄弱,隻有兩三個。”
謝安頷首,說道:“那我們就從城西溜進去看看。”
兩人也沒有過問傅商宴答不答應,一致決定好了這個事情。
謝安走到後頭的馬車,同老人家交代了幾句,並給了他一個小瓶子,裡麵裝的是可以吊著一口命的丹藥,囑咐他病情嚴重的時候就食用這顆藥。
到了戌時,謝安換了一身夜行衣從車上下來,傅商宴正好站在車旁邊等著他,見謝安下來,便說道:“走吧。”
謝安看著他還是穿著一身已經是穿了好幾天的衣服,說道:“你不換夜行衣嗎?”
傅商宴扭頭看向他,說道:“沒有準備。”
也是,誰能像自己那般無論去哪裡,都會隨時帶一套夜行衣以便不時之需,謝安一般都會準備兩套,但是……他眼神比劃了下兩人的身高這不用想傅商宴也穿不了他的衣服,謝安也乾脆就給了他一條麵罩。
傅商宴接過謝安給的麵罩,挑眉說道:“殿下身上的秘密真是越來越……”
黑暗裡,僅靠著點點月光離近了方能看得清對方臉上的表情,謝安還是頭一次看見傅商宴的笑,是很淺的,不經意察覺的,但他捕捉到了。
隻聽到傅商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有意思了。”餘了,還帶著點輕笑。
傅商宴的話不言而喻,謝安在人前確實藏了很多秘密,除了江初燁,這些秘密就連他身邊那些親密的人都不知道。
這次出來,有傅商宴的加入也是很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原本是能瞞著就瞞著點傅商宴畢竟知道的人少於他越有利,不過介於這幾日傅商宴對他的態度,謝安也是很大氣的可以讓他知道些有關於自己的一些事。
謝安身子又離近了些傅商宴,右手搭在對方的右肩上,帶著麵罩的臉靠近他的左肩,輕盈盈的笑蕩在傅商宴的耳畔,他說道:“既如此,將軍可要替我好好守住這秘密。”
從另一個角度看,謝安整個身子都快貼在傅商宴身上了,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傅商宴的說話的聲音,都啞了幾分,說道:“……好。”
謝安用的麵罩都習慣性用大了一圈的,而傅商宴帶上的話尺寸就剛剛好。
幾人沒在耽擱,安妥好一切後,消失在林子裡。
夜色茫茫,疏影婆娑。三條黑色的殘影在樹林中不斷遊走,月色之下落在了城牆的陰影裡。
到了地方,他們又遇上了另一個難題,是他們沒有想到過的———
沒有鉤索,怎麼爬牆。
江初燁說道:“高倒是不很高,用輕功上去的話還是得費點力氣。”
謝安仰著頭,似乎也是在目測這個城牆能不能用輕功飛上去,他說道:“嗯……我可以試試。”
傅商宴說道:“借力打力。”他拉著江初燁給他按在牆上,沉道:“你站在這,彆動。”
傅商宴的話謝安未聽懂,不過還是自覺的站到一旁,給他空出位置來。隻見到他向後走遠了幾步,在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時,就已經快速的朝江初燁奔來。
距離不到幾步之遙,傅商宴倏的以單腳出力騰空而起,又一腳踩在江初燁肩上借力再次讓自己升了一個高度,隨著腳底有律的擺動,他在空中旋身出腳,僅僅隻是剛觸到城牆上身體便再一次向上延伸了一個高度最後旋身而出在夜空裡轉了兩圈沒入了這城樓內。
不由一會,一根粗長的編繩從高牆之上落了下來,謝安拽了拽繩頭確認了下牢固性,巧用輕功配合沒一兩下便到了女牆上。
剩下的江初燁揉了揉自己還有點隱隱作痛的肩膀,也跟著上來。
原本守在這城樓上的幾個士兵被傅商宴打暈了躺在地上,此時的謝安站在牆邊望著中州城內,隻有稀稀疏疏幾家亮著燈火,在黑夜裡格外的詭譎悚刺。
這才站在城樓上,已是風寒侵肌,冷的身子骨有些僵化。
即使說了無數次,江初燁還是忍不住感歎:“真是詭異!”他凍的佝腰縮頸,雙手互相摩擦著雙臂試圖來取得一些暖。
謝安表現的還算是鎮定,他常年練的武通常要在比這天還要冷的底下練,對於天寒或許是麻木的感覺不太出來了。
三個人裡也就隻有江初燁冷的誇張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