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諸勝概羅萬象,琅琅隱韻修竹繞(1 / 1)

魂燈九燃 陶休磬 3774 字 2個月前

皇太孫府依製按照五重院落標準建造,入內彆有洞天。

朱門素壁,曲廊環繞,歇山轉角,重簷重栱,一步一景,院院相連,溪上架橋,池中設亭,亭台樓閣,參差錯落,溪池泉湧,繞屋穿廊,布局頗為講究。

府內溪流、池泉,流水瀠洄;山茶、玉蘭,枝葉扶疏;修竹、翠柏,竹木叢萃;湖石、靈璧,山石嵯峨;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可謂是極九域諸國之勝概。

湖心有亭,渺然浮水上,南北築石梁九曲,以達於岸。4宴客廳、茶室、練武場、藏書樓、六角水榭等等,應有儘有、包羅萬象,甚至還有宗祠。

依照常理,宗祠,供奉與祭祀祖先之地,東瀾巽是南臨東瀾皇室之人,東瀾皇室的列祖列宗必然不會在此供奉。

可這新建的皇太孫府偏偏還真就是開設了宗祠,府上下人們都覺得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卻也都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

宗祠自皇太孫府建好後,明令禁止,除皇太孫和未來的皇太孫妃外,非朔武帝恩準,其他人不得進入。

皇太孫和皇太孫妃都還沒來過新建成的皇太孫府,他們二人自然也還不知。以至於至今王府一眾人皆不知,宗祠裡供奉的人到底是誰,謎一樣的存在,當然眾人更是不敢叢生好奇妄議之心,畢竟是掉腦袋的事情。

胡渭樂前方疾步帶路,往早已為東瀾巽與顧九玄二人備好的大婚寢居處方向闊步,動作迅速麻利,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所行之路都是平整之地,無任何坑窪石子等物阻絆,穿著喜服身坐於輪椅之上的顧九玄沒有絲毫感覺到顛簸或者不適之處。

新服於身的妙人蛾眉蹙緊,方才所途經的甬道十分平直,這種如履平地舒適之感,於常人而言,本沒什麼不妥之處,但今日的她是坐著輪椅的,縱使是皇宮也沒有這樣,這皇太孫府好像是有意這樣修建的。

事情過於蹊蹺,令坐輪椅的顧九玄恍然生出一種錯覺。

難道是為她而建?

非也非也,顧九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皇太孫府的這段路更多的應該是巧合,而非刻意為之。

因為真的沒必要的,“他們”應當清楚的,現在的她並不需要時時刻刻乘坐輪椅,偶爾坐也是讓外人看的。

再者,能有這樣擔憂的人,她實在想不出來會有誰?

朔武帝?顧國公府?東瀾巽?

朔武帝,應該不會插手皇太孫府如何建造這方麵的小事情,據她了解,南臨皇帝可沒那麼閒。

顧國公府的人,自然也不會明裡暗裡地乾涉皇家事務,否則微微不慎,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得不償失,所以也定然不是顧國公府的做派。

東瀾巽,聽說他是很排斥大婚的,顯然他是最沒可能的。

顧九玄的右手手指又在有節奏地無聲地擊打著輪椅的扶手處,眉頭逐漸舒展,南臨竟然還有她不知道的人上心她的事情。

那人倒是有些可能,但他定然不在冶城,這事有他的參與與乾預嗎?確實也隻有他最有可能,但真的能兼顧這麼多“雜事”嗎?

揉了揉疲憊的雙肩,顧九玄沒想到今日大婚會這麼累。

皇室的從簡還是不能跟朝堂官員或是尋常百姓家的去比比較。不過,跟她前幾日受的辛苦比起來竟然還要累,現在趁著能享受一會兒是一會兒。

於是顧九玄便借輪椅的支撐力徹底癱在了上麵,反正一時半刻的也沒人注意,衣袍也足夠寬大,表麵上更是依然保持著一副端莊優雅的“假象”姿態,尋常普通人根本瞧不出什麼端倪來。

胡渭樂看著端坐在輪椅上的皇太孫妃顧九玄,即便她手持紈扇,未曾言語,但他隔著紈扇,也能感受到目前紈扇遮麵下的顧九玄很滿意他這一係列的辦事流程。

胡渭樂內心突然生出來些許自我感動,就他這辦事水平、行事風格,真不是他自吹自擂,要是跟對了主子,早就平步青雲了,哪還用像現在這樣跟著他那浪蕩主子無故遭罪。

顯然,胡渭樂天生好像缺了根弦,此等不軌心思要是讓外人知道,外界指不定要怎麼罵他呢!而胡渭樂本人壓根兒不會想到,他內心這等如此悖謬的想法有何不妥之處。

在世人眼中,東瀾巽可是繼太子東瀾慎之後的南臨皇位繼承人,多年以後的南臨皇帝。胡渭樂這身份,無人可取代,隻要不犯大錯,等東瀾巽繼位為帝,他便是帝王身前的近臣,任是誰都會羨慕的位置。胡渭樂竟還這般如家常茶飯一樣隨意貶低,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飽人不知餓人饑。

——————

皇太孫府,大婚寢居。

回到了休息的地方,華燈錦帳,紅燭搖曳。

寢居沒有一處地方不充斥著大婚的喜慶氣息,顧九玄在床邊端坐冥想。

方才從正門進入,經過複廊時,雖然手執紈扇,視野不好,但她還是看到了皇太孫府正廳上懸匾額上蒼勁有力的大字,“琅琅隱韻”。

四周修竹萬千杆,正廳“琅琅隱韻”被竹林緊緊圍繞著。

雪中竹景,彆外幽靜,甚是雅觀。

竹林,尚能理解,京都文人墨客大都喜好,可是連廊滿院的山茶樹,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件事隻有一人知曉,但她可以肯定絕非他所為。

還有這個名字,一切都隻是巧合嗎?

依她的了解,結合剛剛甬道的事情,顯然不是的。

“琅琅隱韻”這四個字也讓她排除了是那人的可能性,那人不會關聯到那個地方,隻有那個地方出來的人或者叛逃者才會知道。

越來越有趣了,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顧九玄確定以及肯定京都冶城中又或南臨皇宮內定有“高人”。

有時間的話,她還真想會一會這位“高人”。

是敵?是友?

既然刻意為之,不怕她知曉,或者說這位“高人”知道她的身份,是故意讓她知道,以此警示她、告誡她,不要忘記她的使命。

應該是“他們”信賴的人吧。

顧九玄內心自嘲,還真是逃不掉的宿命。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隻是顧九玄不想相信,所以也不會往那裡想。

今日紈扇、宮扇遮的嚴實,她也沒顧得上瞥一眼他,多年沒見,他的樣貌不知道有沒有發生變化,是否還像以前每次見麵的時候一樣,冷臉“麵癱”似的絕世容顏。

太累了,連日奔波,顧九玄現在隻想休息,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

畢竟依著她的喜好建造皇太孫府,清幽雅致,不好好睡上一覺,是對“高人”的不尊重。

隨後,結束冥想端坐的顧九玄,做了一驚人舉動。

入屋端坐不到片刻,她自己直接把紈扇丟在一旁,開始研究身上繁雜衣物該如何拆卸的問題,估計任誰都不會想到傳聞中的“將門乖乖女”根本沒將大婚禮儀放在眼裡。

同時,還將侍女焉若喚到進屋內,讓焉若幫忙找身舒適的衣服給她穿。

焉若進門一看,大吃一驚,立馬將屋門關上,又擔心會被外麵太孫府的人聽到,隻好小聲說道,“小姐,這不合婚儀,紈扇暫時還不能放下,且先拿著。再等一等皇太孫殿下,估計殿下馬上就回來啦。”

“焉若,無事,你找便是,順便再拿些吃食過來。”顧九玄沒將焉若的話放在心上,坐在梳妝台前,自顧自得拆起了頭飾、耳飾等可以隨手拆卸的裝飾。

拆卸頭上配飾時,顧九玄瞥了一眼梳妝台上的銅鏡,銅鏡與函水居造型相同,也是蟠螭紋鏡。

顧九玄疑惑了,但她能肯定的是這方蟠螭紋鏡不是無緣無故擺放在這裡的,不是那位母親的意思,就是那位父親的意思,也可能是一人之意二人共做,畢竟那上麵的字,世間無二,也難為他們二人了,這麼多年還能記得這些瑣碎的小事。

再轉頭看著屋內喜慶的裝扮,顧九玄百感交集,她最終還是嫁給了幼時最想嫁的人,如願以償。

“他們”讓她如願以償了。

本該高興的事情,但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顧九玄不由得又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本就不是他應該承擔的過錯,那時候東瀾巽也才七歲。

從小她就清楚東瀾巽不喜她,雙腿殘疾,不能久行,常坐輪椅,皇宮裡的不少小宮女和小太監都曾嘲笑過她。

那些冷言冷語、汙穢之言,順道還捎帶上了東瀾巽。

幼時的顧九玄曾氣惱過,既然殘疾,也被斷定了是短命之人,父親母親為何不放棄她,且還屢屢求訪名醫多次救她性命。而又由於祖父顧元濟與朔武帝東瀾毅的關係,迫使東瀾巽在朔武帝、太子、太子妃,尤其是顧國公府等一眾人的壓力下,不得不關照她,幫她推輪椅,扶著她教她學走路。

他的不喜、不鬨、不說、不怨,顧九玄都一一知曉,看在眼裡。

注:1.“湖心有亭,渺然浮水上,南北築石梁九曲,以達於岸。”出自喬錘吳《西園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