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冠博帶傾城色,仙風道骨天外客(1 / 1)

魂燈九燃 陶休磬 3033 字 2個月前

南臨皇宮,奉天殿內。

皇太孫東瀾巽與身穿揄翟的顧九玄一同施(yí)施而行,奉天殿上百官朝臣的視線都集中在讓人視野無法忽視的方向。

肩挑日月,背負星辰。九旒九章袞冕服加身的東瀾巽,神情一如既往的疏淡,瀟灑自若,氣度儼然。

這副峨冠博帶絕色傾城的正經模樣,無不令眾朝臣驚愕,與平日裡不學無術、禍事不斷的浪蕩子相差甚遠,根本無法想象這竟然是同一人。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1華冠麗服之下看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

眾朝臣內心的讚揚與嫌惡,在這一時刻達成了多年間在朝為官過程中難得的一致。

讚揚的是其人神姿飄逸,不沾凡塵之表,世間無幾。

嫌惡的是本應鹽梅之寄,怎奈萬般調羹中和也不堪委以重任。

唉!被惡臭名聲耽誤的天潢貴胄,彆無他“途”,僅堪花瓶之用。

殿上朔武帝東瀾毅難掩喜悅之情,看著下方正在舉行大婚儀式的皇太孫和皇太孫媳,像是想到了誰,無聲的眼淚從他的眼角靜悄劃落。

朝堂諸臣眾人的關注點此時都聚焦在殿上大婚的那對璧人身上,戎馬半生,以“鐵腕治國”之名著稱的南臨帝王,此刻所卸下的柔情沒人注意到。

站立在朔武帝右邊一側的太監總管什安,先是從上到下打量端詳了一下紈扇遮麵的顧九玄,目光行至顧九玄腰間時多加停留了片刻。

看到顧九玄腰間掛著帶有特殊圖案的雲紋鏤雕白玉環佩後,什安近些日子懸著的心總算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放了下來。

於是,總管什安轉頭向神態平複如常的朔武帝請示,得到準允後,向著南臨有著“入仕登頂龍虎榜,七年身到鳳凰池”美名盛譽,今日的主婚證婚者汪度春頷首示意。

汪度春,原逸民隱士,避世山林,現任南臨宰輔,立一人之下,坐萬人之上。雖世人無人知其到底是何方人士,家族何屬,但世人卻無人不曉宰輔汪度春的厲害。

南臨自建,曆代曆任皇帝始終崇尚文武治國,奉行以文武立國,實行文武分治。學而優者,武而勝者,均可出入廟堂,且不論寒門士子,還是農桑人家,故而,南臨一直是九域諸國文武才學者向往的致仕聖地。

按理來說,汪宰輔屬歸隱之人,不在其列。然而,隨著朔武帝即位後實行的一係列新政,直接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朔武元年正旦,南臨新帝東瀾毅,已逝順熙老皇帝第三子持詔繼位大統,年號定為“朔武”。

新帝年幼入軍,奔赴邊疆,曾執掌北境邊疆七十萬定北大軍,弱冠之年便被封定北王,金戈鐵馬,披堅執銳。

綜合南臨國當時內憂外患的嚴峻形勢,方方麵麵來看,南臨文武統治的平衡局麵產生極大變數,均勢分統勢必要打破,才能破局。

可是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正值南臨人心惶惶,以為即將迎來崇武輕文的好戰君王尊主時,卻突然發現“朔武”二字僅是用來年號紀年。

新帝東瀾毅與其已逝的父皇先帝順熙老皇帝東瀾彧及曾暫代朝政前朝太子皇兄的東瀾衡一樣,治國都是以“主和”為目的,並不好戰,且新帝更加傾向於推崇隱逸之風,尤喜善用隱士,推行了一係列趨向任用隱逸有謀之士為官的新政。

如此一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汪度春首當其衝便成了第一位受益者。

說起汪度春,這人也真真確確是一方奇人異士。

朔武元年,其人與那時的太子東瀾慎年歲一般,剛過弱冠,不過是尋常人眼中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而已,可大跌眼鏡的是,僅一年便多次為朔武帝進獻撫民治國良策,並在同年出謀獻策收複失地,平定險些令南臨覆國的北境邊疆之亂。

朔武二年,拔擢為禮部尚書。

此後如同神助,多策並舉汪度春更是深得朔武帝和太子東瀾慎的重用,而被南臨世人所認可的一事,當屬其官至宰輔的那年。

朔武七年,時任宰輔的蘇旪以患有惡疾為由辭任,宰輔職位驀地空缺。

朔武帝乘勢以崇論閎議、良策護國,燭照數計、不失圭撮為晉升遷擢之名,直接破格提拔汪度春為新任宰輔,一舉打破南臨兩百多年來宰輔由禾蘇二姓所占的曆史,終於為宰輔這一位置,另添一新的姓氏,讓世人看到南臨非禾氏、非蘇氏,乃至非世族之人,亦有望官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之位,足可平踏青雲路。

至此,南臨相位不再被“禾蘇”世家之人所交替獨占。而後,世人又以“目若秋水,淬氣山河,兩儀化育,百度經綸,宣聖春風,萬物息生。”等之類的華麗言辭褒謳稱讚,頌聲載道。

故而,宰輔汪度春得以與南臨兩朝元老文壇大儒的帝師邰韞知並肩齊名,甚至其在民間的聲譽還要更勝帝師一籌。

順著什安的頷首點頭的方向看去,宰輔汪度春體態仙風道骨,氣宇出塵,風儀如圭如璋,氣質卓然。

宰輔汪度春和總管什安一樣,二人不論是一眼看上去還是近前細觀,都要比同齡人要小上十幾歲。

十幾年來,二人常伴朔武皇帝左右,似乎都修習了類似永葆年輕的術法,一直都是少年模樣,若不是朔武帝的滿頭華發與每年臉上遞增的褶皺,當真會讓人懷疑歲月是否真的在流逝。

不過汪度春與什安二人的年少還是有區彆的,他們的不同之處在於什安的少年模樣,整體給人是一種活力滿滿童顏永駐之感,而汪宰輔的少年模樣,僅是麵容上的,實際靠近是會給近前人造成一種壓迫十足的威壓窒息之感,但汪度春自身卻是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極儘鬆弛沉穩的漫然自在之態。

風塵物表,經冬猶茂。

二人看似均不帶殺傷力,卻皆像是朔武帝手上長久鋒銳隨起隨落的快刀利劍。

這十幾年間,總管什安是眾人親眼瞧著慢慢褪去青澀稚嫩逐漸練達成勢,成為“南臨宦官第一人”。

而汪宰輔自始至終都是深沉的少年模樣未曾變過,朝堂群臣無人見過其幼時,初見時的樣貌與如今的樣貌毫無二致,彷若天外來客一般,不食人間煙火,不承世間雨露恩澤。

今日的汪度春仍同往常上朝一樣,依舊身著一身介於緇色與月影白之間,近似暮雲灰的織雲紋仙鶴圖案朝服,非正色,朝服明顯可以看出是特製的,異於其他群臣朱紅、絳紫、青綠等傳統顏色朝服。

汪度春沒有遵循南臨朝堂百官朝服禮製,著宰輔應穿的赤色朱衣。這樣的特例與殊榮,南臨史上僅汪度春一人,當下又在奉天殿為皇太孫與皇太孫妃證婚,足以表明朔武皇帝對其的重視程度。

灰衣朝服,腰佩翠玉,整體並不奪目,但卻在一眾朝臣中極為亮眼,卓卓如仙鶴之立於雞群,絕倫逸群。

麵上看不出汪度春任何喜怒悲歡之色,他漠然地看著堂下的皇太孫東瀾巽、皇太孫妃顧九玄以及朝臣,宣告製詞:

“納采之禮、大征之禮、冊立之禮、奉迎之禮、合巹之禮、慶賀之禮,循帝王六禮,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南臨東瀾皇氏皇太孫東瀾巽、皇太孫妃顧九玄大婚禮成,賜宴開席。”

群臣恭賀雲:“皇太孫嘉聘禮成,克崇景福,永綏吉劭。臣等不勝慶忭,謹上千秋萬歲壽。”

注:1.“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出自北宋郭茂倩《白石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