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艇(1 / 1)

潮汐心臟 遙遙夜 5747 字 2個月前

下班後,鄭珈唯走在和上次去拿包一樣的道路,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學不會厚臉皮,一句“我要包養你”怎麼那麼難說出口,又或者,唯獨對著道淙格外困難,明明她從高中一直累計的不滿在他家破產之後可以光明正大地羞辱他一番,多麼暢快人心。

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道德標準還是太高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抱著拋棄道德倫理的決心走進酒吧,決心在道淙麵前做個變態。

他依然在二樓吧台,昨天那句明天你還在酒吧嗎的詢問,潛台詞就是明天我要去酒吧找你,所以道淙看到她之後並沒有什麼驚訝,敲敲大理石材質的吧台桌麵,示意她坐下。

鄭珈唯把手放在台麵下隱隱交握,麵上卻不露聲色。

對麵人挑挑眉,像是早就等待她許久,不出聲。

今天晚上酒吧的人有點多,店裡放著一首舒緩的英文歌。她任憑他們的音頻空白,被周圍嘈雜的說話聲和音樂填滿,而後終於整理好措辭,直視上他赤|裸的眼神。

從她進店門起,那雙眼沒有一刻從她身上移開過。

“給你一份工作,你有興趣嗎?”

道淙的眼睛亮了片刻,很快融進昏暗燈光:“什麼工作?”

解釋起來還挺難的,鄭珈唯想了想:“就是......類似我的助理吧”

“什麼方麵的助理?”

“硬要說的話......情感方麵?”

他黝黑的眼瞳轉了轉,神色莫名:“幫你發泄情感?”

鄭珈唯很快反駁他:“說什麼呢?我這是正經工作。”

“哦?你不是在說心理醫生?”

鄭珈唯:“......”

她想說這尷尬的音頻空白又該填點什麼,來之前決定做個變態,現在對話的方向真開起來了。

來都來了,變態也變態了,她吸口氣,麵色強忍平靜。

“簡單說就是,我想包養你。”

話音剛落,不等鄭珈唯補充說明一下,他點點頭回複:“好啊。”

本來打算給他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對方根本沒被她嚇到,語氣平淡地回一句好啊。

對,她是變態,道淙是變態中的變態,什麼時候看到他被嚇到過。

“我缺錢,給我什麼我都做。”

哦,原來不是平淡慣了,是活人微死,放棄掙紮。

生活什麼時候把他摧殘成這樣了?既賣藝又賣身,鄭珈唯忍不住再上下掃視他一眼,有點後悔幾天前嘲笑道淙在這裡調酒。

還不是為了生活,她有什麼資格嘲笑一個努力生活的人?!

對方這麼坦然,反而讓鄭珈唯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想著還是解釋一下:“我這個包養是正經的雇傭合作關係,你幫我應付一下我爸的催婚,假裝是我未婚夫。”她加重了假裝兩字的語氣。

道淙不兜圈子:“價錢怎麼說?”

“你平常生活費多少?”

道淙想了半天,臨時給她一個數字:“五千?”

鄭珈唯以為他是太落魄不好意思說,很痛快地回他:“給你四倍。”

交易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很多,鄭珈唯當場給他擬定了一個電子合同,問他郵箱是什麼,道淙說他不用郵箱隻用微信,於是兩人加了微信。

她的微信名是+V,頭像是在海邊的大頭自拍,燦爛陽光下她抬手遮擋太陽,笑得眼睛彎彎眯起,歪著頭任海風吹起的發絲遮住她一側臉頰,後麵是青藍色的無邊大海。

道淙點開合同看,內容很簡單,甲方是鄭珈唯,乙方寫了他的名字,底下的特殊要求條例吸引了他的視線。

【肢體接觸要經過同意,否則罰工資百分之二十】

【不得違反甲方命令,負責罰工資百分之五十】

【工作態度認真,甲方滿意,給予百分之二十獎金】

有獎有罰,鄭珈唯再瀏覽一遍自己的合同,甚是滿意,抬起手點點道淙手機。

“同意你就簽字,下麵有個地方可以手寫簽名。”

“簽過了。”

“好,你轉發給我。”

非常爽快的簽訂流程,鄭珈唯邊給田希發消息報喜邊推開酒吧的門,樂嗬嗬往外走。

這時突然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嚇一跳,整個人一顫。

抬頭打量,被眼前帶著猥瑣笑容的臉醜得又一激靈,那男人開口一嘴酒氣撲麵而來:“美女,給個微信唄。”

她掙脫開他的手,語氣不耐煩地回他一句:“我沒有微信號。”

“怎麼會有人沒有微信號?彆害羞了美女。”

等那雙黑黑的臟手朝她肩上伸過來的時候,她達到爆發值,大聲警告他:“喂,你這樣我可以報警的。”

二樓,道淙站在玻璃窗旁邊,看到一個明顯是喝醉的男人靠近鄭珈唯,先是抓住她手腕,她纖薄肩膀被嚇得猛然抖動,又直起腰板絲毫不退縮地跟他對峙,那男人的手去攔鄭珈唯的肩膀,他眯起眼睛,轉身下樓。

樓下,鄭珈唯怒目而視,知道這種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慫貨,眼神一寸不讓,頂著他上下打量的眼神,再次把他的手甩開,出聲警告一句:“我說了,我會報警的。”

那男人向旁邊凶狠地卒一口,手繼續往她肩上搭:“美女,生氣了?”

鄭珈唯直接把他的胳膊打下去,她平常抗相機抗器材,又喜歡打網球,臂力不小,這次是用了全力,猥瑣男本來就醉醺醺站不穩,被她激烈的動作推得踉蹌一腳。

肥碩的兩量橫肉砸在酒吧玻璃窗上,發出“啪”一聲響,吸引了周圍人注意。

他站穩身體之後,破口大罵,揚起巴掌就要往鄭珈唯身上甩。

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黑色身影快速擋在她麵前,製住了那男人的手腕。

道淙結結實實擋在她身前,視線裡隻有他挺直的肩背,他緊抓著男人的手不放,同時另一隻手往身後去,伸向鄭珈唯,再把她往身後推。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肩膀在她麵前投下的陰影還是如此龐大厚重。

高中的一次爬山秋遊活動裡,他也是這樣,寬闊肩膀隻給她留一個背影,走在她前麵,在遇到難攀爬的石頭時,把手向後遞給她,然後用力拉她一把,直到她的兩隻腳穩穩落到地麵。

那時候少年的肩膀猶顯單薄,過了這麼多年,在她沒有見證的時光裡,他如鷹舒展開翅膀,竟能把她擋的嚴嚴實實。

她驚訝於自己能如此敏銳地覺察到他的體格變化。

道淙沒有做什麼動作,隻是用身體擋住她,186的身高站在男人麵前,在他臉上投上一塊巨大陰影,自帶壓迫感。

這是他打工的酒吧門前,鄭珈唯知道他也不想在這裡鬨出什麼動靜,於是第一時間出來阻止。

旁邊已經有人圍過來,那男人看事情鬨大,又驚動了酒吧裡的工作人員,灰溜溜逃離現場。

鄭珈唯抬頭去看他的側臉,猝不及防一個對視,道淙把她上下打量一遍:“沒受傷吧?”

鄭珈唯眨眨眼睛,看著他搖搖頭:“沒有。”

他的手還裹著她手腕沒放,鄭珈唯看著那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高中的時候他手上就有因為常年練樂器而形成的繭,過了這麼多年,那片繭依舊在同樣的地方磨著她的皮膚。

道淙看她低頭不發一語,鬆了她的手腕,看那雙桃花眼倒影著酒吧的霓虹,星光點點,他們的距離還很近,她努力仰頭才能和他對視,小巧唇珠抿起,掀起長睫毛定定看著他。

下一秒,她抬手指著自己的手腕:“未經允許肢體接觸,扣你工資。”

從沒想過的走向,道淙愣住。

“不道歉?”

“......對不起。”

“今天上班第一天,放你一馬。”

走之前邊跟他揮手道彆邊轉身強調一句:“下不為例。”

道淙原地看著她身影走遠,坐上了出租車,才推開酒吧門走進去,去服務台找連正。他也看到了酒吧門外的躁動,正準備去阻止,老板就親自從二樓下來平息。

“那個男人之前就經常騷擾從酒吧出來的女顧客,不是第一次了。”

“下次他再來,立馬通知我。”

道淙走後,一旁聽到指示的小任過來感歎:“老板真是心細,我之前在好幾家酒吧工作,從沒見過這麼敬業的富二代!”

據連正所知,道淙家裡不是富二代,是富三代,國內頭部科技公司的少爺,他爺爺是香港富商,爸爸定居德國,最近開發的人工智能技術在國外也有分部,他今年才從德國回國,管理著家裡留給他的酒店和度假村,自己也有音樂公司,這間小酒吧根本不算什麼,隻不過最近突然在社交媒體上火起來,他才會偶爾來看看順便喝杯酒。

連正聽著小任的話,沒說什麼。

-

結束在海南一個小島嶼的紀錄片拍攝工作,鄭珈唯坐飛機回青北,青北機場占地麵積大,裡麵錯綜複雜,她取托運行李,又從機場繞出來,低頭一看表已經晚上十一點。

外麵狂風暴雨,網約車上車的地方人滿為患,智能屏幕顯示排隊時間超過一小時,她沒聯係自家司機,這個點估計已經睡了。

她沒猶豫,打電話搖人。

“喂?”

“現在來機場接我,詳細地址微信發你。”

鄭珈唯發現使喚道淙真的很爽,心裡泛起隱秘的雀躍感,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使高傲的道淙在自己麵前低頭。

沒過多久,一輛破舊小麵包停在她麵前。

她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使喚道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她出差回家小區的電梯卻壞了,半夜十二點喊他過來提行李箱。

那時候她正在樓下大廳抱著杯水喝,聽著管家頻頻向她道歉,抬起頭看到道淙從一輛純黑色邁凱倫上下來,炫得門口的保安親自去給他開門。

道淙看到她坐在大廳裡,動作明顯一頓,她眼神示意自己的行李箱,裙擺一轉,高跟鞋踩得啪啪作響,扭頭往樓梯間走。

那時候隱隱猜測那輛車是他租的,沒想到還真是,果然破產的男人還總是要麵子,放不下那點自尊心。

現在再看他從這輛老舊麵包車上下來,軍綠色長風衣,咖色登山靴,怎麼都跟這個小麵包配不到一起。

他打著傘下車,把傘遞到她手上,淋著雨把行李箱拎近車後排,不愧是麵包車,後排座位很寬,連後備箱都用不著。

鄭珈唯收起傘坐進副駕,他打開門坐進來,外麵雨大,一會兒不打傘就被淋得不輕,肩上滿是雨痕,頭發滴著水。

他沉默地開車,好像真是她的專屬司機。

機場離市區很遠,預計車程要一個小時,鄭珈唯想閉上眼睡一會兒,卻在安靜到詭異的氣氛中無法放鬆自己的肩膀。

她看看窗外,雨簾模糊了窗外的景色,隻剩一盞盞路燈後退帶起的模糊光影,他在無人的市內高架橋保持快且平穩的車速,然而發動機太老舊,一加速就發出嗡嗡的響聲。

雨傾盆而下,澆在前麵的擋風玻璃上,雨刷快速擺動,擺碎窗外的霓虹,安靜的車廂裡隻剩雨刷和雨滴衝刷玻璃的聲音。窗外的劇烈暴雨仿佛無邊無際的海浪,他的車廂是在暴風雨下安靜沉潛的潛水艇,太靜謐,反而不適應。

她在雨滴阻隔而成的空間裡,想起那天同樣安靜的深夜樓道,灑滿皎白月光,沉甸甸的行李箱好像玩具一樣被他輕鬆提起,整個樓道隻留他們一前一後的腳步聲,聲控燈明明滅滅,斷斷續續在鄭珈唯身上投下他高大的影子。

高跟鞋上樓太累,她氣喘籲籲把鞋脫下來走路,道淙把自己的板鞋脫給她:“地上很涼。”又補了一句:“新的,今天剛穿。”

她穿上他的鞋,斜他一眼:“拿好我的行李箱,摔了扣你錢。”

鄭珈唯視線移到他的側臉,想說點什麼呼應下外麵瘋狂傾灑的雨水。

“其實你挺適合這輛車的。”

她本意是安慰他,破產了開不了豪車沒什麼,真正有氣質的人不需要租豪車給自己撐場麵,但說出口莫名帶了點嘲諷的意味。

她想開口解釋一句自己沒那個意思。

道淙點點頭:“你不嫌棄就行。”

這句話讓鄭珈唯對暴雨夜喊他開車接自己的行為有些心虛,來回路程兩個小時,更何況這個點他很有可能還有其他工作要做,比如.......一些夜場工作...

她態度微微軟下來:“以後你要是有其他活兒,不用隨叫隨到,我沒想強迫你。”

他轉頭看她微皺眉頭,有些為難的樣子,輕輕出聲:“你的事我都隨叫隨到。”

她對這句貼心的話沒有任何反應,把眉頭皺得更深了:“萬一這個點你有彆的工作呢?我不擋人財路。”

沒想到上次開玩笑的一句,給錢什麼都做,她還真信了。

“你多給點錢,我隻給你做好不好。”

鄭珈唯火速收回同情,再次強調:“我說了!我們是正經合作關係。”

回答她的是道淙放肆的笑容,和窗外的雨滴一樣敲打在她耳廓。

聊了幾句,她放鬆下來,在平穩的車速裡閉上眼睛,出差太累,熬了幾個大夜才拍到想要的素材,她在並不舒適的麵包車靠背上歪頭睡著。

道淙停在鄭珈唯家樓下,安靜看著身邊睡著的人,久久沒有動,這時手機裡連正發來消息,上次騷擾人的男的正在酒吧門口晃悠。

他又看了副駕一會兒,用手指掐在她小巧下巴,左右晃一晃,看那眸子緩慢睜開。

“到了,下車吧。”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