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直走入校場大門，比武台上正有兩個漢子持劍纏鬥，好不熱鬨。

突然，其中一人手中的劍翻了個花樣，挑落了對手的劍，然後趁他還未反應過來，順勢一劍刺向了他的心口。

“咚——”訓練官敲響手中的鑼，雙方收了勢。

“好——！好——！”人群中傳出陣陣叫好聲。

趙衡立刻向昭陽公主解釋道：“軍中比武，勇者可做方隊的領隊。台上的這個方甲，已經連勝了許多場，得了不少彩頭。如今已經是排兵校尉了。”

昭陽公主轉頭看向明岫，狀似不經意般發問：“你覺得他的劍用得怎麼樣？”

明岫抱著劍偏了偏頭，輕鬆接道：“勇武有餘，靈氣不足。”

趙衡總在雲玿身邊看到這個捧劍侍女，卻從來沒有正視過她，隻以為她是為公主奉劍的女官。如今突然聽她開口，覺得十分驚奇。

“聽起來明岫姑娘也頗通劍術，那豈不聞‘一力降十會’的道理，這方甲雖然不甚靈動，可是憑一腔子氣力也算能以一當十，是我麾下的一位勇士，姑娘言辭間不該有輕蔑之意。”

昭陽公主聽他這樣說，微笑著解圍道：“明岫從沒上過戰場廝殺，有些孩子心性，言語間有冒犯之處還望趙將軍見諒。”

言罷她笑著看向明岫，明岫跟了她這許多年，立刻領會了她的深意，於是她立刻抱拳拜向趙衡：“明岫請命，願同方校尉一戰，若輸與他，情願磕頭給他賠罪。”

趙衡驚詫地看著她，正想不到拒絕的說辭，明岫就一反往常的性子，提著劍幾步就躍上了演武台。

“方校尉彆急著下台領彩頭，我來同你打一場。”

方甲看著不知從台下何處跳上來的高挑女子，哈哈大笑。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腿腳倒輕快，我們這裡比得是武藝的武，可不是跳舞的舞。你快下台回家燒飯去罷，免得誤傷了還要哭鼻子。”

他話音剛落，台下的士兵們也立刻哈哈大笑。

明岫神色絲毫未變，滿不在乎地說道：“果真是光長力氣不長腦子，不敢就算了，何必找這麼多拙劣的說辭。”說罷轉身就要下台。

方甲被她激得勃然大怒，看她要走，立刻墊步繞到她前頭，抽劍攔住了她，劍光如虹，寒意逼人。

方甲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怎麼，你羞辱完我還想跑？小姑娘，來不及了，今天就讓你瞧瞧你方大爺的厲害！”

此話一出，正中明岫下懷，她滿意後退了幾步，抽出承影劍，與方甲針鋒相對。

“咚——”台底下看熱鬨的訓練官立刻敲起鑼以示開始。

二人幾乎同時開始周旋。

“歘——”方甲率先一刺，打破了周旋的局麵。姮妙隻是輕輕一偏，便躲過了這一刺。

方甲見一劍未中，立刻加快速度，進攻如暴風驟雨般撲向明岫。

明岫不慌不忙揮舞長劍，連防帶避擋住了所有傷害。

方甲眼見著刺不到她，正想仗著身材高大用力氣擒住她，可是明岫的速度越來越快，手中的劍像是活的一般，隨著她腳步的移動在周身來回翻轉，身形飄忽，劍氣護體，毫無破綻。

方甲尋不到破綻，正十分煩躁，忽覺明岫風格突變，劍尖開始探出，如靈蛇出動，力道深厚，迅疾無比。

他勉強防了幾招，很快就破綻百出。

明岫腳步一轉，移到方甲的身側，眨眼間承影劍就架上了他的脖頸。

“咚——”鑼聲響起，比武終止。

明岫收回長劍，抱拳謙虛靦腆笑道：“方大人，承讓了。”

眾人都在下麵看呆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

“好——”台下爆發出雷鳴般地掌聲。

方甲臉漲得通紅，羞愧不已。

昭陽公主在台下對著驚詫的趙衡笑道：“如何？趙將軍，明岫也配得上指點他一二吧。”

趙衡打量著台上的明岫，麵露讚賞之色，連連點頭道：“某自打習武，見過的劍術大家也不少。明岫姑娘這樣的手段天分，實在是世所罕見。”

“隻可惜——”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惋惜。“可惜是個女子，若是男子，定又是一員猛將啊。”

昭陽公主正色道：“我且問你，這比武場上的規矩是你們定的，方甲連勝了多場，做了排頭校尉，若不看男女，我們明岫勝了方甲，也做不成一個校尉嗎？”

趙衡遲疑地說：“若是男子，自然當得。隻是明岫姑娘到底是個女子，且不談軍營中條件艱苦，她身子不方便。就是弟兄們也不會甘心居於女人之下，難以服眾啊。”

明岫這樣的習武之人耳力也好，聽得昭陽公主在台下為她辯論，十分感動。她不欲令公主為難，於是持劍指向台下眾人。

“今日我勝了方校尉，按理是不是該給我授銜？”

剛才還為她的超群武藝叫好的眾人立刻鴉雀無聲。少頃，人群中爆出一陣吵嚷。

“女子怎可得授軍銜？不可不可！”

“下來！下來！”

“不過一時僥幸，用奸計繞暈了方校尉，在戰場上拚得可是真刀真槍。”

“就是就是！女人，見了血怕不是得嚇暈過去。”

明岫懶得聽他們那些酸話，師傅從小就告訴過她不共傻瓜論短長，對付這些人，拳頭遠比言辭好用。

於是她勾唇一笑，大聲向台下道：“演武場的規矩是你們定的，可沒說不許給女人授銜。”

她的視線緩慢而有力地掃過台下眾人：“當然，我尊重你們的質疑，今日我就立在這裡，誰不服，可以上來和我對打，若諸位自詡“堂堂男兒”卻無人打得敗我，那這校尉之位，明岫就卻之不恭了。

她話音未落，斜後方有一男子就衝上台來，抬手就要將她扳倒在地。

明岫連頭也未轉，腳下微動，轉了個圈，先擒住了這令人不齒的“偷襲者”，那男人還想掙紮，卻不曾想明岫力氣如此之大，一雙布滿了老繭的粗壯的手好似鐵鉗，箍得他喘不過氣來。

明岫麵色不變，淡淡開口說：“若是這樣的小人行徑，就沒必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言罷將他輕鬆丟下台去。

昭陽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趙衡，趙衡看著這一場鬨劇也覺得自己失了麵子，尷尬的下不來台。

正在此時，他的弟弟趙節已經安頓好隨昭陽公主來的幾位副將，到了演武場。

他一進場就正看到明岫把人丟下去的颯爽英姿，也不免麵露驚訝之色。又聽她說了幾句挑釁台下人的話，被激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我來同你打一場！”趙節身著亮銀色鎖子甲，飛身登上演武台。

明岫今日已經見過他一次，自然認得他是誰。她不卑不亢，抱拳拱手道：“能與小趙將軍切磋幾手，是明岫的幸事。”

“少廢話，看劍！”

趙節抬手就朝明岫劈過去，明岫立刻抬臂回擋。

一時間隻聽得兵戈相擊，你劍法凝重如山嶽巍峙，我氣力清靈若清風拂過，二人殺得難解難分。

趙衡自然是知道他弟弟劍術出挑，卓然絕倫，如今一看明岫竟然氣勢絲毫不減，就明白這女子無論是技藝還是氣力都不弱於男子。

他一麵這樣想，另一麵卻看到演武台上，明岫被趙節逼得漸漸退後，似乎是漸漸落了下風。

可惜耐力差了些，終歸是女子，趙衡惋惜地想。

趙節眼見著明岫被步步逼退，也覺得有些得意，明岫是他見過為數不多堪稱是他的“對手”的人，現在能贏下一局，他自然高興。

眼見著明岫退無可退，他笑著說：“姑娘，你輸了！”

隻見明岫眼中殺意驟起，縱身向上一躍，足尖點過他的肩膀跳到了他的背後，一腳將趙節踢下了演武台。

趙節瞪大了雙眼，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踹下了台，落地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立住。

“得罪了！小趙將軍！”明岫向台下大聲喊道。

趙節倒是十分疏朗大氣，他哈哈大笑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姑娘手段厲害，今日是本將軍輕敵，輸給了你，來日有機會定要再戰！”

趙衡看著刹那間勝負逆轉的局麵微微愣住。聽了弟弟的話才反應過來。

“明岫姑娘武藝高強，連敗三位勇士，可堪‘宣節校尉’之職，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眼見著明岫將小趙將軍踢下台，還哪裡會再有異議？自然都對趙衡的話表示敬服。

明岫也不推辭，立刻作揖行禮道：“卑職定不辱使命。”

李雲玿笑吟吟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欣賞與期待。她亦用眼神予以無聲但堅定的回應。

昭陽公主在趙衡和趙節的陪同下巡視了駐紮的軍士們的情況，然後便喚了幾位主將共入大帳內商議。

她一入大帳見了眾人，也不待他們行禮，直接大馬金刀坐上主座，單刀直入開始發問。

“漠北人近幾日連連騷擾我軍，今日若接了我們拒絕和親的消息，難保夜間不會再來突襲，諸位有何高見？”

趙衡坐在他的下首處，想到她剛才誌在必得的微笑，知道她已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