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募捐(1 / 1)

琤琮 明鏡前 3730 字 3個月前

漠北同意議和但是要昭陽公主和親的消息立刻不脛而走,傳遍了宮門內外。煊皇後也隨即收到了沛國公的密信,言下之意是和親一事已成定局,昭陽公主非嫁不可,煊皇後不必再去與皇帝討價還價了,惹怒了皇帝,所有人都落不到好處。

煊皇後雙手顫抖著讀完了這封信,她的眼淚不受控地滴落在信上,這位京中有名的才女第一次感覺自己對文字是如此陌生:她姊姊唯一留下的這點子骨血,難道就要從此背井離鄉,徹底成為大魏虛偽的和平下的犧牲品了嗎?

宮中鬨得沸沸揚揚,麵臨和親的女主角自然也早已聽說了此事,雲玿隻感覺自己的大腦充滿了恐懼和興奮,還未等煊皇後叫她麵談,她就帶著貼身侍女急急走入了煊皇後的寢宮。

“給姨母請安。”雲玿利落地行了一個福身禮,然後快步走到煊皇後身邊,挽起了她的胳膊。

煊皇後兩頰尚有淚痕,見她過來立刻偏過頭去,用手將殘淚斜斜抿上鬢發,然後摟過雲玿,心疼地說:“我的兒,想來你已經聽你的說了漠北的汗王要求娶你的事情,你外祖父剛才遞了消息進來,隻說此時已成定局。”

煊皇後說著說著著了急,聲調也隨之拔高了許多,“漠北是蠻荒之地,未開化的去處,姨母定然不會讓你去受罪,陛下現在畢竟還未下明旨,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國師!對,我們可以讓國師給你下一個預言,就像我當年一樣,隻說你不宜早嫁,大不了在宮中陪我一輩子——”

“姨母——”雲玿打斷了煊皇後的主意,她認真地看著煊皇後的眼睛,半晌開口說道:“天子怎麼會被神佛所左右呢?父皇更不是先成帝。當年關於你的預言,陛下隻是不在乎所以懶得深究罷了,如今之事陛下主意已定,國師也隻有用預言為和親造勢的選擇,哪裡有去違逆陛下心思的道理呢。”

“陛下畢竟未下明旨,事情未嘗不會有轉機。”煊皇後急切地安慰她道,

雲玿微笑著說:“姨母冰雪聰明,何必再自欺欺人。陛下如今處理的方式,不就是要我嫁嗎?”

煊皇後被戳中了心事,恨意在心中瘋長。

是啊,她何嘗不知皇帝的意思,他雖然不下明旨,但是把此事鬨得沸沸揚揚,舉國皆知,不就是要用悠悠眾口逼迫李雲玿去履行所謂長公主的職責,前去和親嗎?

皇帝這一招,實在是攻心的毒計,又要當愛女的慈父,弄出種種為難不忍的樣子來,又要用這個女兒去換取他江山的和平。

“那你就要認命了嗎?”煊皇後說出這句話,隻覺得心如刀割,她對不起阿姊,沒能照顧好她唯一的女兒。

“認命?什麼是我的命?和親嗎?”李雲玿冷笑著道。

“父皇不隻有公主,還有皇子啊,宗室裡也有那麼多不學無術卻能在將來襲爵的紈絝子弟,同樣受著錦衣玉食的供奉。如果和親聯姻是女子的命,那他們的命是什麼?憑什麼他們就能隻享受權力卻不需要承擔責任呢?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得意事!”

“那你要怎麼辦?”煊皇後突然對這個她一手養大的孩子感到陌生,可是她骨子裡的的不安分因素也興奮起來,仿佛預知到一件大事即將發生。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既然這些蠢貨不能承擔責任,那就彆怪我要取而代之了。”李雲玿目光灼灼,“姨母,我寧可戰死疆場屍骨無存,也不會承歡於敵人的床榻之間!”

煊皇後抬起手,撫過雲玿的眉弓,她的眼尾,她的麵頰,她的薄唇。

她讀懂了她的選擇。

第二日早朝的時間,昭陽公主長跪於金鑾殿前,將一封奏疏高高舉過頭頂。

皇帝在殿內聽見貼身太監杜成的奏報眉頭緊皺:“胡鬨!這裡是朝堂,一個公主跪在宮道上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杜成急得冷汗直流,硬著頭皮寬慰延和帝說:“也許昭陽殿下是有要事要稟,陛下不如先接了她的奏報,好讓她回宮去,再做打算。”

皇帝又抬手揉起了眉間,這些日子他幾乎養成了習慣,過了半晌,他緩緩說道:“罷了,去接了她的奏疏,讓她回宮去吧。”

杜成立刻快步走出殿外,俯下身子就要接過李雲玿的奏疏:“陛下準公主上奏,您且把東西交給咱家,咱家一定會親手把奏疏呈上禦前。深秋風大,公主若無他事,快些回宮去吧,免得皇後娘娘擔心。”

雲玿雙眼直視向前並不看他。良久緩緩站起身來,就要殿內去。

杜成想要攔住他,可是李雲玿氣力驚人,一把推開了他,其他的侍衛們也不敢上前,隻好讓她進去了。

延和帝看她硬闖進金鑾殿,登時大怒,雲玿立刻跪地,並且將手中奏疏擲在地上,帛書滾動,緩緩展開。

眾臣不由得轉頭去看上麵寫的是什麼,離得近的先看清了裡麵的內容,頓時大驚失色——那是一封血書。

李雲玿鄭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直起上身,高聲稟到:“兒臣雲玿,聞陛下有與夷狄媾和之意,竊以為非計,故不惜斧鉞之誅,敢陳愚衷,願掛帥親征漠北,以靖國難。”

眾人一片嘩然,他們也都聽說了漠北求親的事情,原以為昭陽公主是要一哭二鬨逼迫皇帝,沒想到她竟然要帶兵親征。

反對的聲音還沒出來,李雲玿緊接著開始鏗鏘陳詞:“兒臣以為,和談漠北,無異於與虎謀皮。

一曰夷狄豺狼,貪饕難饜。自太祖開國至今,其寇邊七十八次,掠婦孺六千,焚糧倉二十座。建元三年雁門慘案,三百童男被擄為奴,老弱填於溝壑。若許和親,是投羔羊飼虎狼,養癰必成肘腋之患。

二曰國威在劍鋒,不在帛書。昔阿那不孤支欺仁宗,檀水之盟成漢恥;孟平割赤合,遺禍三百年。今若示弱,則吐蕃回鶻必效尤,九邊烽火恐燎原。

三曰疆土寸血,豈容蠶食。開七年讓三十裡草場,次年胡馬竟至居庸關;景泰年間贈茶馬萬匹,秋高馬肥時反遭掠邊。前平車之鑒昭昭,此獠得隴必望蜀。

四曰歲幣飲鴆,徒耗元氣。戶部核計:歲賜予金絹,足養其鐵騎。況鬻女帛以奉仇讎,豈非剜心頭肉飼豺虎?

五曰胡運當衰,天賜良機。諜報:檀孤思部與仆那支部血戰月餘,屍積野狐嶺。此正可效齊太宗分匈奴為五部舊事,一勞永逸解北患。

六曰血債當償,軍民激憤。雲中寡婦持柴刀守夫墳,蕪城稚童刻"殺"於斷矛。三軍怒發衝冠,戰鼓夜夜自鳴,此乃天意民心。

七曰和親詭謀,辱國尤甚。彼求娶公主,實欲效匈奴索呂後舊事。兒臣曾聞得“寧碎大明鏡,不照胡地月!”天家血脈,豈能委身氈帳?

今北庭霜早,胡馬羸弱;我軍械精良,士氣如虹。臣請率玄甲出燕山,效封狼居胥壯舉。若不能焚其金帳,擒其酋首,願懸首邊關以謝天下!

謹以此疏,獻於陛下。伏望聖裁。兒臣雲玿,頓首再拜。”

眾臣一片嘩然,皇帝嚴厲的目光如同利刃,落在李雲玿的身上,仿佛要將她剖開。

“昭陽,你胡說什麼?你是個公主!帶兵出征成何體統?”

李雲玿的目光並不躲閃,反而直直迎了上去。

“父皇,昔年有齊國平英公主率兵代父征伐,戰無不勝,打下齊國一半的疆土,最後以軍禮下葬;也有穆氏女女扮男裝,西征高麗,得封定侯。兒臣這幾年間跟隨諸位師傅修習兵法,晝夜苦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我大魏效力,替您分憂。”

她不慌不忙地又從袖中掏出一打銀票和許多地契文書,高高舉過了頭頂。

“父皇,這是兒臣這麼多年所受的恩賞,其餘的金銀珠寶都已經封存好抬到了金鑾殿外。”

“兒臣知道南邊黃河水患,國庫吃緊,兒臣這麼多年深受皇恩,得了不少賞賜,願意儘散金銀珠寶,換得糧草,替父皇帶兵,征虜殺敵!”

她鄭重地望著皇帝,字字擲地有聲:“父皇若不信,兒臣可立下軍令狀,如不能凱旋,情願一死!”

史官的筆飛快地記錄著昭陽公主所說的每一個字,一時間金鑾殿內眾臣都屏息斂聲,延和帝陷入了深思。

徐相緩緩出列,用銳利的眼睛與昭陽公主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疾不徐地說:“陛下,公主年輕,不知戰場上刀劍無眼,如今是犯了糊塗了,還是請她退居內宮去吧。”

李雲玿聽了這老狐狸的話隻覺得惡心。她立刻向武將處轉身,看向了輔國大將軍曹國公趙平和兵部侍郎薑準,二人一直是她在崇文館的師傅,她這麼多年帶著明岫多次與他二人切磋學習,沒人比他們更了解她的水平。

曹國公雖然已經滿頭銀發,但是精神不減,他和兒子趙節一樣,一直是主戰派,隻是敵不過那班子主和的文臣巧言善辯,被他們用國庫空虛體恤軍士等種種理由壓了過去。

如今他看到昭陽公主背水一戰,立刻出列相助,他先對徐相發難道:“公主一直是臣得意的弟子,徐相不必看不起她,隻怕你在她手上也過不了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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