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意打車回家。在出租車裡她眼淚無聲洶湧而出，她抬手在臉上囫圇摸了摸，眼淚越擦越多，最後甚至打出淚隔。

在半路，徐天意接到公司實驗負責人廖方臘的電話，她拿著手機深呼吸幾次，嗆了幾聲刺激喉嚨讓聲音低沉些，不讓彆人察覺她的哭腔。

“喂！老師，有事嗎？”

廖方臘語調很高：“天意，現在需要你回公司一趟，公司現在在開總會，好像公司突然要被收購了。你過來聽聽吧，看看能不能保住我們的項目！”

“收購？！老師請你保持高度注意力，我對這個項目非常有信心也備了很多相關資料，我會儘最大努力把念褐菌項目保留下來。如果公司有風吹草動，請你儘可能保住！拜托！”

徐天意掛電話後，她感覺她廁身於宇宙混亂之際，不知前路，跌跌撞撞。她毫不猶豫說：“師傅，我更改路線，現在去麗來生物製藥公司，謝謝！”

徐天意下車後去樓下小賣部買了兩瓶水，先一口氣喝完一瓶，剩下一瓶拿在手裡。快速踱步走兩圈、鬆鬆腳讓冰冷的身體熱熱身，手放鼻子上深呼吸幾次，才昂首挺胸向公司門口走去。

徐天意看見老師廖方臘在門口等著：“天意，我在會上聽了大半內容，目前的形勢是有家公司強意要收購麗來，至於麗來公司的高層似乎也是措手不及，他們都想力挽狂瀾看看能不能拯救公司。我聽他們就現有機會分析，大概意思是懸了，我老了受不住打擊就出來等你了。”

徐天意聽完後，疑惑道:“老師，麗來是國內最大也是最強的生物製藥公司，要收購隻能是外資，可是誰家那麼有錢？強勢收購！其實這樣也不用擔心，這麼有錢的大公司，我們的項目很大可能就可以保住。”

徐天意看到廖方臘目光呆滯，聽他著急道，“不確定啊！天意，念褐菌項目是我們近兩年的親手製作的項目啊，也是你來麗來公司做的第一個完整流程跟進的項目，甚至是你畢業後第一個親手跟進的項目，對你我來說都有特殊意義。我們將要完成中期階段成果了，不能就此放棄。”

“老師，無論公司老板是誰，我都會保住我們的項目的。現在我們上去看看吧！”徐天意完全平靜下來，轉變成奮鬥的姿態，帶著必勝決心所向披靡。

今天周六，在麗來公司裡麵隻有兩人在前台值班和實驗室可能也有兩三人，其他地方都是空的，一切都很平靜，要數激烈的地方就在會議室了。徐天意一踏進會議室門口就看到趙雲麗董事長在首位就坐，其他部門的部長也各就其位，會議室彌漫著無可奈何的氣息。

她和廖方臘悄悄地去辦公桌末尾位置坐著，思緒愁亂:平時開會也有空氣停滯時刻，但是從未有今天的消極，現在全公司的部門負責人都來了，這麼大陣仗，看來這關是比想象中還要艱險。

“好了！大家剛剛都在爭論不休，都沒有一個定論。收購公司的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的脾性我還是了解的，他是一個做事會思慮周全的人。因國際爆發的盜版藥泛濫，公司的資金鏈的確出現了問題，我相信他的能力和資金可能會挽救公司危機，甚至會帶公司更上一層樓。隻是收購的話，我會和他再談談。但是，我保證今天在坐的各位的職位一切照舊。”趙雲麗打斷財務部負責人陳晨，轉而看向項目部門負責任人楊加興。

“陳晨剛剛說的我也考慮了，所以我們決定對於一些發展前景小、投資又比較大的項目我們可以先砍掉一兩個。項目小組你們自己認定，提交一份裁決書給我。”

“趙董事長！我們項目組在開會前已經盤算過公司的項目，一致認為念褐菌、葡體紅這兩個項目投資資金大，回報率小，失敗率高，所以最好裁掉這兩個。”項目部門負責任人楊加興彙報道。

“趙董事長，念褐菌這個項目是我和徐天意在負責，隻要再給半年時間我們就可能拿到不錯的成果。我希望可以頂頂壓力把這個項目做下去，且徐天意來公司兩年了，她讀大學時就非常出色，業界人士都誇她專業能力極強，她可以非常流暢的跟進項目的進度的。”廖方臘立馬出聲，爭取道。

“可能有成果？目前嚴峻的形勢你也知道了，我要的是確切的成果。”趙雲麗口吻嚴厲。

“我很讚同老師的話。念褐菌的中期項目進度我們已經完成四分之三，且這種菌的菌種在傳代培養中存在各種滅種風險，我和老師親自培養了兩年才積累了一些經驗，而且直至半年前我們才能較為流暢地進行整個研究流程。至於後期的生產方麵，念褐菌在缺氧時會產生一種具有很強殺菌作用的物質，如果能提煉出來善於運用，會比市麵上該類型的藥效果更強，保守估計有80%的藥品被打敗，這也是我和老師一直堅持研究的原因。”

徐天意站起來，掃視大家一遍後，看著趙雲麗道：“綜合來看，我認為這個項目可以不裁掉。”

“天意，說實話我也不想裁掉任何一個項目，我也是看它們成長的。隻是，資金真的有限了，我們隻能把最優秀的留下來。優勝劣汰，這是常態。好了，希望大家立馬部署，各部門做好相關工作。散會，你們先出去，徐天意留下。”趙雲麗也站了起來，緩慢走到徐天意麵前。

大家鴉雀無聲、有序地散會。廖方臘最後出去，他回頭看了一眼徐天意，眼神含著濃鬱的期望，像在沙漠中獨行的人見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他們互相扶持、互相鼓勵走出沙漠。最後，廖方臘也跟著出去了。

“天意，顧曉東回來了，這次的收購人就是他。他上個星期聯係我，他應該知道我有困難了，邀請我參加湖杉項目，並且給我分析項目的可行性、前景性，我也召集相關部門負責人私下討論過了，都大致認為是值得的。因他給時間緊，所以今天召集大家開會決定。”

徐天意聽到趙雲麗咬牙切齒道：“我沒想到！開會到一半，顧曉東突然打電話來說不合作了，川劇變臉似的，臉一抹，紅臉變成黃臉，他竟然說要收購麗來！剛剛在會上我隻是安慰大家的，我所說的項目、職位、福利等等掌握的機會連三成都沒有。”

徐天意將剩下的半瓶水喝了，低下頭應道:“雲姨，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是一個’書呆子’，隻會埋頭在實驗做項目。這個項目如果成了，那必將是給人類造福的事，給公司帶來的利益可能給公司渡過難關也說不定呢？”

徐天意聽到趙雲麗嗤笑：“天意，公司要等這個項目成熟，公司首先要被熬死了。”徐天意的手被趙雲麗抓住，她微微皺眉，忍住痛意，趙雲麗的話又飄渺進入耳朵。

“天意，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要說起來，你也算是趙家臨門媳婦啊！顧曉東從小就黏你，你去跟他聊聊可以嗎？”

“雲姨，你彆拿我開玩笑了！我從未聽過我與趙家有什麼關係的話啊！至於顧曉東，我跟他的關係現在處於冰裂時期，沒什麼情分可言。”徐天意低頭，低聲回道。

“傻孩子！那能是冰裂啊！剛剛曉東在電話裡明裡暗裡要和舊人敘舊呢。況且你不是很想保下念褐藻項目嗎？我可以讓曉東融資，不但這個項目保留下來，而且也不用擔憂資金問題。你可以儘情做實驗，這正是符合你的願望啊！”

徐天意表情凝重，她的確很想完成念褐藻項目。她腦海裡又浮現媽媽在床上痛的打滾的場景——蘇雙春抱住兩條腿撞擊床墊，又擔心被徐天意聽到動靜特意減輕聲音，疼痛來來回回折磨著她，讓她痛不欲生，可她如沒陽光的野草在地裡發芽，在風中搖擺，在天災前挺立。

許久過後，徐天意鬆開趙雲麗雙手，委婉道：“雲姨，公司的危機我也很擔心。但是，我和顧曉東以後不會再有說話的機會了，你去找其他人吧！”

趙雲麗也站起來，走回原來的座位，歎息：“天意，我已經勸過你了。我在製藥行業的威望也是有的，如果你不想待下去，是一句話的事。你可彆忘了當初你麵試時回答為什麼進入製藥行業的初心。”

“雲姨，論起關係來，你是佳佳的姑姑，也是我的姑姑的。你真的要趕儘殺絕嗎？”徐天意抓著礦泉水瓶，想打開喝一口，低頭才發現瓶子已經空了。

“天意，隻是要你去和顧曉東說幾句好話。我被逼的走投無路了，家裡有走政的趨勢，資金已經周轉不過來了。我不能現在拖後腿。況且，思彬這麼多年都在國外就是在周轉資金。”

“我儘力，結果我不能保證！”徐天意說完話就大跨步走出了會議室。

趙雲麗看徐天意走後，在首位坐下來，點了一支煙，然後雙腳交叉挨著椅背半躺著，自己嘀咕:“思彬這傻孩子，郎有情妾無意啊！這顧曉東真是厲害，一絲不露地把天意彆無他法拐過去了。誒，天意，這也是個傻孩子。真是互傷腦筋的愛情，智者不墜入愛河！”

徐天意問許昶風要了顧曉東的聯係方式，發短信給他——顧曉東，我，徐天意。恭喜你目的達到了，明天晚上七點冰冰有禮茶館見。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