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手(1 / 1)

隨園記事簿 舍冬 3822 字 2個月前

細密的雨珠散落在許翩翩臉上,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窒息感,她突然睜眼,掙紮而起不停拍打著胸前,大口地喘著氣。

在景觀燈的映襯下許翩翩發現自己躺在隨園內的池子裡。

現在正是入夜時,下起了雨,院子裡的樹葉被雨水打落得一顫一顫的。

她怔在原地,一動不動。霎時記憶湧入腦海中,急忙又回過頭趴在池底雙手不停地摸索著。

她得找到入口救柴鬱,他還困在裡麵!

手指縫中狹小的空間漸漸被青苔和泥土混合著雨水填滿,找尋一番未果後她癱坐在地。

接連不斷地小雨令人分不清從她臉上滑落的水珠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洗漱後許翩翩看了一眼手機,儘管在那個世界過了這麼久,現實卻仍舊停留在他們那日下去的日子。

那日後許翩翩每日都守在池子邊,依舊沒看到柴鬱的身影。

看著柴鬱此前住過的客房,她不禁又想到了此前分彆時的場景。這段時間的經曆好似一個身臨其境的夢。

“還愣著乾嘛?趁天氣好待會兒洗完就能曬乾了。”

外婆的聲音響起,她加速手上拆被套的動作。

庭院裡淡藍色的被單被風吹得直往上仰,許翩翩坐在椅子上發呆,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遮擋住了池子。

她咽下一口茶,長舒一口氣。

也好,就當是一場夢,讓隨園恢複昔日常盛景象才是正經事。

床單隨風來回擺動間,她注意到池子邊有聲響。

繼而心跟著緊張了起來,趕緊湊過去瞧瞧。在看見池邊空無一人時許翩翩還是有些許落寞。

轉身之際許翩翩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吸聲,急忙轉過身,隻見柴鬱虛弱無力地躺在地上。

柴鬱將她送出來後就已經沒了自保的力氣,此時武靈已經盛怒,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隨後芸娘殘留的一縷魂魄出現。

原來芸娘一直在池子底下等待著武靈回來。

原先賈老板使伎倆騙取他們二人,取了青蚨蟲母子的血塗在銅錢幣上,隻要母蟲尚有一絲氣息在人間,子血之幣便會返回到母蟲身邊。

這麼做無非就是為了財,商人逐利,可這種方法未免太過殘暴偏激。

芸娘被困在桃花廟的水池底,後因大量取血後靈力不支,留一絲魂魄在人間。

而武靈因怨念太大,在所有子幣都返回桃花廟時修成了銅錢妖。

當時許翩翩丟入池中的那枚錢幣,就是最後一枚子幣。

恰巧武靈發現了許翩翩,於是想借她之手,解開封印,將芸娘的魂魄放在許翩翩身上。

“靈兒,莫活在執念中了,好好活著,不要再為了我不惜殘害生靈了。”

芸娘的聲音響起,武靈緊握著的屈刀輕顫了一下,慌張地四處找尋芸娘的身影。

隻見芸娘的一縷魂魄隱隱出現,許是經曆了太長時間,支撐著魂魄的靈力已經很微弱,她的一些衣服角已經漸漸消失了。

“娘,我去將那女孩捉來,馬上孩兒就能救活您了。”

接著一道道閃著金光的力量將武靈生生捆住,掙紮間周身閃著些許紅黃色火花。

“您這是乾什麼?”武靈輕皺眉頭,滿臉的不敢置信。

芸娘用儘最後一絲靈力將武靈束縛住,“娘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隨後芸娘回首,向柴鬱懇切求道:“還請神使用淨心咒將吾兒執念清除,讓他重獲新生。”

柴鬱摸摸心口,警惕地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剛好有淨心符咒?”

難怪就算耗費最後一絲靈力也要保全武靈,敢情自己才是她的後手。

柴鬱苦笑了一聲,使出力氣從地上掙紮而起。

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符咒,從鐘叔那兒偷拿的符咒,如今已經連用兩張,往日他可是寶貝著呢。

柴鬱依依不舍地看著手中的符咒,“罷了,雖然我也就這一張。”

他將淨心咒夾在食中指之間,摒棄雜念,凝神靜氣。

符咒化成了一道道咒語在武靈的周圍旋轉,將他圍住,霎時他腳下浮現出一圈圈八卦圖似的陣法。

一道道咒語像是環繞在其周身的利刃,不停地注入他的身體,每注入一道,武靈的痛苦就增加一分。

武靈隻覺得心臟越發痛得緊,最後遭不住疼痛咆哮了一聲,暈了過去。

“放心吧,等他醒來,一切都好了。”

“但是……”

柴鬱頓了頓,猶豫半晌終是開了口,“以你的狀況,怕是等不到他醒來了。”

在一旁的角落,芸娘的魂魄已經開始消散了。

她散儘了最後一點靈力束縛住武靈,代價是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芸娘湊到武靈身邊,想用手摸摸他的臉,但撲了空。

“這樣已經很好了。”說完從芸娘眼眸中跌落的淚落到了武靈臉龐上。

淚珠落下的一瞬間,芸娘也消失不見。

“所以,你早就留有後手?”許翩翩聽完後拿起一顆青棗砸向躺在搖搖椅上的柴鬱。

他伸手剛好接住了棗,順勢放進了嘴裡,“我可是病患,外婆說了要你好生待我。”

這幾日拿他當尊佛似的供著,還真當自己是個寶了。“既然嘗不出味道乾嘛還要吃這些,浪費糧食。”許翩翩瞥了一眼桌上的青棗。

“你不懂,這叫入鄉隨俗。”他故作一本正經地科普道。

休息的這段時間他有事沒事就蹲守在電視機前,沉迷於各類電視劇,估計從裡麵學到了不少有的沒的。

隨園門外的盆栽被風驚得沙沙作響,門口似是來了客人。

許翩翩欣喜地走過去迎接,來人一身素衣,就是這臉看著總覺得有些熟悉。

突然她快速退至院內,以身擋在柴鬱麵前,警惕地看著來人。

儘管衣著打扮大不相同,但那張臉,許翩翩確定就是那銅錢妖武靈。

“怎麼?還想著抓我回去?”許翩翩迅速變臉冷然道。

“不是。”

她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還在悠哉悠哉地吃著棗的大爺,接著風輕雲淡道:“老弱病殘他如今已經占了三,你現在來尋仇一是不解氣,二是將會連同我這個獵物一起失去。”

柴鬱聽了立馬從躺椅上坐起,伸手扒拉著麵前的人,為自己申訴道:“誒誒誒,你放狠話就放狠話,怎麼三分之二都在損我呢。”

許翩翩壓低聲線,唇齒移動間蹦出兩個字,“閉嘴。”

柴鬱則從許翩翩身後探出個腦袋,擠出一隻手朝武靈打招呼,“嗨!你醒啦?”

武靈徑直走進庭院,在距離他們三米遠的位置停下,盯著許翩翩。

突然一陣強勁的風卷起草坪上的落葉朝許翩翩駛來,她晃動了一下身子,站住腳跟才發現自己被移到了角落旁。

“我隻是想來問清楚,我娘去哪兒了。”本來柴鬱還覺得有些刺眼的陽光瞬間被一襲黑影遮擋,言語間武靈已經閃現到了躺椅前。

柴鬱對上武靈的眼眸,忽而雙手墊在腦後,隨意地向椅子後躺去。

椅子隨著力量輕微搖晃,柴鬱語看著天空語重心長地回答道:“放心吧,她已經如願以償了。”

話語間武靈似是得到了答案,臉上神情瞬間黯淡下來。

整理情緒後他側過身子,視線落在一旁的許翩翩身上,隨後坦然說道:“我欠你一聲抱歉,之前驚擾到你了。”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驚擾?明明是驚嚇!

半晌她抿了抿嘴唇,“沒事兒,你也算我半個兒子了,我就不計較了。”

隻見眼前的武靈臉色陰沉,複雜的表情僵在臉上,一時語噎,但也沒反駁。

在他即將踏出隨園的門坎時,柴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以後好好生活,這是她要我囑咐你的。”

“知道了。”

這人來的快去得也快,在許翩翩湊到柴鬱身邊時武靈的背影已然消失在她視線內。

“這妖……真沒禮貌!”

“他都跟你道歉了卻沒顧上給我一句謝謝!那可是我珍藏許久僅此一張的淨心咒呢!”

柴鬱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擺出教導彆人的模樣。

剛剛還故作瀟灑深沉,如今卻在椅子上發牢騷,糾結人家沒道謝,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許翩翩白了他一眼,“剛剛人在這兒你怎麼不說,馬後炮!”

說完後她拿起了石桌上一盆棗子從柴鬱身邊路過,拐個彎進了屋。

柴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棗子,想伸手去拿,卻沒想到腳被桌子腿絆住,向前使勁時反而撲了個空,直愣愣地摔在地上。

“我還是個病患呢!好歹給我留幾個啊!”

吵鬨中無人注意到屋簷後正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