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鬱坐在木椅上翻看著姻緣使實習手冊,正苦惱著怎樣才能把它填滿。
才實習沒多久的他最近一個月的實習報告還沒交上去,再不趕趕進度那老頭怕是要來催了。
許翩翩正坐在櫃台上盤算著這個月隨園的收入與開支。
忽然桌麵左側的震動鈴聲響起,號碼顯示境外,這種傾向性太強的電話她看一眼後就隨手掛掉了。
沒過幾秒電話又響起了,許翩翩用餘光掃了一眼,隨後來了精神,眉間抬擠出淺淺的紋路。
號碼備注顯示:我找柴鬱。
她挑眉看了看那個邊撓頭邊記筆記的人,雖然疑惑卻還是緩慢地說出口,“有人……有東西找你?”
她可不確定來找他的一定是人。
柴鬱手上的停止動作,歪著頭不確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沒錯,就是找你。”
他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接觸到這個方塊狀的物體,更彆說使用它了,更何況對方還是通過許翩翩來找尋自己。
他將手機附在耳邊,但並沒有像電視裡那樣聽到聲音。
許翩翩一手夾著筆杆子,一手揉了揉太陽穴,緊閉雙眼後又緩緩睜開,無奈地吐槽道:“大哥,你拿倒了。”
手機翻轉的同時,聽筒裡傳來一陣雷聲般的話語,“工號1008!讓你給彆人牽線搭橋,你反倒給自己牽上了是吧!”
柴鬱嚇得差點把手機掉了,“不是,領導,你聽我解釋。”
“你小子,等著我乾完這陣子活下來收拾你!”
“不是……”柴鬱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情況,電話裡就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糟了,這下瞞不住了。
煩躁情緒在柴鬱心中肆意瘋長,很快就侵占了這塊寶地。他胡亂地抓了抓頭發,立馬獲得了一個新發型——鳥巢。
最近來鎮子旅遊的人多了些,總有些人邁著獵奇的步子進入隨園。
靠近隨園最左側的連廊邊是一棵古桃花樹,樹乾上圍著一圈又一圈帶紅綢帶的許願牌。聽聞這棵桃樹存活年數非常之久,故而傳它是桃花仙的真身。
此時桃樹下正立著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子,身姿挺拔,吸引了許翩翩的注意。
忽然一道身影擋住了許翩翩的視線,眼神聚焦後發現麵前來了一個女生,身著連衣長裙,長相甜美。
女生掃了一圈桌上的物品後視線停留在右手邊的許願牌,“我想要這個。”
許翩翩順手遞給她一支筆,靠近她一寸時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香水味。
女生小心翼翼地寫下字跡,許翩翩用餘光捕捉到了兩個字,良人。
“好了,上前跟桃花仙說說自己的願望,然後掛到院子裡那棵桃樹上就可以了。祝你心想事成。”
女生站在樹前,眼神搜尋著合適的位置,但靠下的位置已經掛滿了許願牌,於是她嘗試踮起腳尖掛到高處醒目的位置。
由於身高不占優勢,實行起來有些困難。
正在遠處觀望的許翩翩看到這一幕,默默地拿起筆記錄。紙上一行字落下:添加掛牌墊腳凳。
等許翩翩記錄完後再抬頭查看時,女生旁邊已經多了一個身影,正是當時那個男子。
男孩向上抬手,輕鬆將許願牌掛到了高處。
許翩翩嘴角噙著笑意,默默地把剛剛寫下的字劃掉。有時候工作做得太完美反而錯過了製造緣分的機會。
“謝謝。”
“不客氣。”
兩人並肩站在樹下,默契地抬頭看著那塊隨微颸飄動的許願牌。
“還真是有些般配!”許翩翩盯著這對璧人欣賞起來,這句話脫口而出。
隨後許翩翩感覺耳旁傳來微熱的呼吸聲,下一秒聲音響起,“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她慌忙捂著耳朵,一把推開與柴鬱的距離。捂住的耳朵下已經被滾燙的溫度和粉紅的血色浸染。
他的聲音不大,但距離太近,氣息入耳使得許翩翩覺得耳腔溫熱又癢癢的。
她還沒來得及想出語言去應對,不知何時從左手上飛出一條細細的紅線,隨著淡紅色的光暈朝樹下移動。
柴鬱見到此景皺著眉頭急忙抓住許翩翩的左手,“你乾了什麼?”
兩人順著紅線移動的方向,眼睜睜看著紅線將那一男一女慢慢拉近距離,隨後緊緊的係在兩人的手腕處。
“我怎麼感覺他們倆周身都冒著粉紅泡泡。”許翩翩評論著眼前這定格的一瞬間。
被抓住的手鉗製力道越來越大,把她的思緒強拉了回來,她才發覺左手上多了一根紅繩手鏈,剛剛那根線也是從這裡飛出去的。
她甩開柴鬱的手,揉了揉手腕,有些生氣地說著,“你弄疼我了!”
柴鬱不可置信地盯著許翩翩那根紅繩鏈,隨即右手從胸前拂過,一本冊子浮在空中。
許翩翩見狀立即起身遮擋住,“你能不能幽著點,被他們看見你怎麼解釋?”
柴鬱已經沒心思管這些,拿下姻緣冊後急忙翻找著。
正在搜尋的食指停在一處,上麵記錄著剛剛兩人的結緣情況。
她剛剛真的給人結緣了!
“你……”柴鬱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拉著她的手往角落走。
“你剛剛給人結緣了。我不知道你怎麼得來的這個能力,但它原本是我的。”說完後他盯著那根手鏈,示意著要取回。
許翩翩聽後將手往前伸,“那你拿走好了。”
雖然不了解事情始末,但那根紅繩鏈確實不是她的。
柴鬱上前觸碰那根紅繩時卻發現它不是實體,根本沒辦法取下來。
許翩翩歪了歪頭,見他低著頭弄半天都沒取下,於是一手撥開柴鬱,用篤定地語氣說道:“我來!”
她伸手抓住那根紅繩前後轉了轉,發出疑問,“不對啊,它也沒有卡扣啊。”
看著許翩翩輕而易舉地提起紅繩,柴鬱更加疑惑了,為什麼她能觸碰而自己卻不能?按道理來說自己才是它的主人。
許翩翩轉換路線走到後院,進到房間四處翻找著,柴鬱則一路跟在她後麵。
在一個櫃子前倒騰了許久後,突然許翩翩停住手上的動作,一個轉身立在柴鬱麵前,將一把剪刀亮在他麵前。
兩人把紅繩放入剪刀前端,酷似刑場上揮刀的劊子手架著死囚入場行刑。
許翩翩正準備揮刀,一旁的柴鬱急忙抓住她的手製止,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要不咱們再找找其他辦法?”他敲打了第一聲退堂鼓。
許翩翩扯了扯嘴角,眼神中儘是自信。“放心,一根繩子而已,我剪下來再給你縫上就是了。”
對於她的話,後半段他是不信的。但隻要繩子不在她手上,姻緣冊就不會混亂。
剪刀一聲落下,再抬起時手鏈已經消失不見。
“看吧。”許翩翩輕挑起一側眉毛,得意地揚起手腕。
兩人低頭尋找著剛剛斬首示眾的屍體,找尋一圈未果。
許翩翩疲憊地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視線裡出現了一抹紅色。
她輕皺眉頭,盯著自己的左手緩慢吐言:“它……在這。”
兩人隨意癱在廳裡的沙發上,規規矩矩的木質沙發膈得他們身子痛。
“就說了不行吧,你還不信。”柴鬱閉上眼睛接受事實,平靜地說道。
許翩翩舉起左手,仔細地打量著這根突然出現的紅繩手鏈,翻找著腦海中的記憶,卻始終找不到它開始出現的回憶幀。
“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手上?”
從柴鬱第一次見到它出現在許翩翩手上時,他就在找尋答案。
但這種情況似乎史無前例。
又或者說,這種情況就算發生過也不會出現在神使記錄守則上。
按理說神使在人間日常工作中幾乎不會和人類打交道,畢竟他們早就是脫離七情六欲般的存在。
就像平行線之間,延伸的儘頭永遠沒有交點。
但那次,在池底……
柴鬱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起身讓自己的頭腦懸在空中不受任何因素打擾。
許是那次用靈力救許翩翩,而它在感受到宿主靈力微弱時便選擇離開,順著靈力一同轉移到了許翩翩身上。
在開始實習時月下仙人隻是告誡眾位實習神使,紅繩手鏈是將兩人交織在一起的關鍵器具,且每一根都是有生命靈力的存在。
柴鬱整理好思緒,湊到許翩翩身邊緩慢坐下,深吸了一口氣,用一雙虔誠的眼神套牢住她,“許老板,我想在你這裡打工。”
“我不要。”
許翩翩正坐著身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語氣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清冷。
這答案柴鬱似乎沒有事先料想到。他有些不解,將雙手叉在腰間,站起身抱怨道:“我可是救了你誒,你現在是要過河拆橋嗎?”
隨園內本就收入甚微,老實講她自己都算啃老,更彆說多雇一個人了。
“你也看到了,我這裡壓根兒沒必要再多招一個人。”
許翩翩用手掌襯托住庭院內空蕩的場麵。她將理由和現實擺在柴鬱麵前,空氣中都凝聚著低沉的氛圍。
柴鬱歎了一口氣,坐下思考著。一個響指打破了沉寂的局麵。
“那這樣,我不收酬勞,幫你料理一切事務。你隻需讓我跟在你身邊,可以嗎?”
柴鬱學著像電視劇裡那般擺出一副委屈小狗的模樣,隻等著主人摸頭安慰。
眼前這場景許翩翩隻覺得坐立難安,不知道的人隻聽後半段還以為是什麼年下純情男大告白現場呢……
“畢竟我這工作道具還在你手裡呢。”柴鬱一茬接著一茬的說道。
這尷尬勁使得許翩翩拳頭越捏越緊,但內心卻有所鬆動,畢竟人家確實救了自己。這樣既還了恩情又得了一個勞動力,在她這裡,隻賺不虧。
“那……成交。”她鬆了鬆手上的力道,以合作的姿態向前伸手發出邀請。
柴鬱欣喜地回握住她遞來的手,一邊積極應答道,“好的老板。”
神職不好做,如今他卻還肩負起了人職。
不過為了更好地管控這姻緣線,避免姻緣冊出現混亂,柴鬱隻得出此下策。畢竟許翩翩現在的結緣行徑套著他的工號皮套:1008。
若是被同行知道了指不定要被傳成什麼樣子。
落魄神使一朝瀆職,淪為人間打工狗。柴鬱想都不敢想,趕緊搖搖頭,把這些壞想法扼殺在搖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