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般的霧氣輕攏著群山,緩緩升起的朝陽把空氣鍍上淺金色,此間傳來整齊的人聲,是霧清山弟子們正在晨練修行。
山間露天的晨練道場不過是在一個緩坡伐出的小片空地,十幾個弟子錯落站立著,聽著的師姐念著口訣引領操練。
“抱守靈台,俯天仰地,順逆倒勢,直出於盤。一去勢,二進益,三行止,無窮變。”
早晨的修行完畢,弟子們都各自散去,隻一個人悄悄等同門們走遠後叫住了月美紅:“師姐請等等。”
月美紅今天是幫人代行領頭的差事,早晨的修行對她來說是平常,不過在先頭帶領比她想得還要費心力,不免額間出了層細密的薄汗粘上了幾縷碎發,她捏著衣袖輕拭汗水捋開黏連的頭發問道:“有事?”
月美紅是霧清山尊首月錄城的獨女,身份尊貴自是不用多說,山門裡獨一份的嬌寵,從前行事一貫是驕橫的,但年歲大起來了收了性子,加上她絕色的容貌,少不了有膽大的私下裡和她坦露傾慕。陸賈當然免不了俗,隻是他知道自己的資曆是入不了月尊的眼,想抓著這個機會多和月美紅說幾句話。可走近見著月美紅拭汗梳發的嬌態竟一下癡了,直到被她一掌擊飛落地才回過神,咳出一口淤氣一抹才發覺嘴角在不自覺間淌出的口水。
“下流!”
月美紅走近還欲再給這個無恥之徒一點教訓,就見著陸賈狼狽地跪地求饒,月美紅隻見他磕得誠懇,卻不知他看著土地的眼卻總不住地瞟向那緋紅色的衣角,說:“師姐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月美紅有些嚇到,甩袖匆匆逃開了。
趕到尊主書房,前叩幾下房門,不等裡麵應答就推門進去,喚道:“爹!爹爹!”
月錄誠正在籙製符咒,這一下靈氣鬆開一絲便如泄洪般忽地全散了,他無奈地搖頭歎息,轉頭忙應承他的女兒:“哎哎,來了,來了。”
月美紅見到父親開口第一句就讓月錄誠的心一下提起來:“我要下山!”
“你,你這幾年才收斂了些,怎麼又起興要下山?”
霧清山門設有結界陣法,出入需要特製的靈符或者開陣法令,從前月美紅時常偷了月錄誠的靈符下山,因著她的美貌和心性惹出不少禍事,最後一次被月錄誠罰了五年的禁閉,也是這以後月美紅安分地在山門裡修行再不提下山的事。
月美紅氣鼓鼓地坐下,餘光看見桌上的新鮮靈果,徑自拿了品味起來,她總不能說今天幫師弟代行操練的任務事後被一個不知名的給......呸呸呸,想到當時那人的樣子,月美紅覺得嘴裡的果子都變得難吃了。她定下心神想了幾個理由才輕啟唇柔聲道:“我覺得該是到紅塵俗世中曆練曆練了。山門裡清淨平和,話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想還是去磋磨一番得好。”
月錄誠聞言撫了撫自己的灰須,果然孩子大了懂事了,不過這其中難免存著些逃避的心思吧。他看著女兒已經到了可以成婚結道侶的年紀,幾次試探過女兒的口風看著是很不樂意的樣子,“在理在理。你們這輩的弟子們也是時候去曆練曆練,我和其他長老們商議下人選,都去都去。”
月美紅哪裡猜不到月錄誠存了給她和未來道侶候選們相處了解的心思,可出了山門腳長在自己身上,她是受夠這群同門師兄弟們,不是冷臉修行癡就是惹嫌纏人鬼。
這對各懷“私心”的父女就這樣敲定了這次入世曆練。
最後這次的出行隊伍人選這父女兩都不是很滿意。當父親的嫌棄人少,怕出了萬一無法應對;當女兒的嫌人多,怎麼修行癡和纏人鬼都在。
霧清山弟子下山曆練也算是常事,報告師尊得到靈符就自己下山去了,不過此次是掌門尊主的女兒和好幾位長老真人的弟子一同出行,在陣法門口聚了一小波人來送行。
隊伍裡的人在出門前都和師尊們告彆過了,來送行的都是同門的弟子們,一個身影告彆完師姐妹們擠出人群走到不遠處獨自旁觀的月美紅身邊謝道:“多謝師姐進言讓我可以一起下山曆練。”
月美紅停下手裡把玩的野花,細細看起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女孩。那天夜裡她輕叩自己的房門,跪著哭訴乞求要加入這次曆練隊伍。旁人都沒注意洛瑤今天帶的行裝比其他人多出不少,月美紅把手裡的花遞給她笑答:“舉手之勞。你真的想好了?”
洛瑤接過花掩這臉上那抹紅霞,眼神堅定地點頭。
“祝你幸福。”
兩日後。
一家茶館的二樓,一位英俊公子半倚在臨街的欄杆上,輕搖折扇漫不經心地看著人流往來的大街。幾個偷瞧他的女眷,見他搖扇的手忽然停了,嘴角勾出一抹輕笑,一雙彎月似的雙目更是不錯眼地盯著什麼,可是轉眼就扭回頭收了所有表情,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喝茶,笑盈盈地回看一直盯著自己的女眷們,惹得她們羞紅了臉。
街上,青堃摸著袖裡的法器靠到同樣停下步子的月美紅邊上低聲問道:“月師妹也感覺到了?”
“嗯,有股氣息,不過一下就沒了。”
兩人施法探識了一番並無所獲,隻當是路過的仙靈道友。
到了下榻的客棧,眾人安置好行李各自散去了。月美紅牽著洛瑤把街邊的小攤一家一家逛過去。雖然她蒙了麵紗但是露出的眉眼和修美的體態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不過礙於身後板著臉的‘護衛’沒有人敢上前騷擾。
洛瑤拉住月美紅說:“師姐,要不你和青堃師兄先回客棧吧,我看見好玩有趣的買了帶回去給你。這街上好多人看著......”最後一句話她是湊到月美紅耳邊輕聲說的。
月美紅掃了一眼周邊,心中暗罵了好幾句,招呼著青堃回了客棧,走前重重握了握洛瑤的手,一雙美目澄澈明淨。
洛瑤不禁笑答道:“師姐放心,我會帶很多回去的。”
等月美紅離開後,人流散去。洛瑤隨意看過幾個攤販的東西忽然胸口一陣劇痛,轉瞬痛感退去連帶著的還有洛瑤不久前還掛在臉上的柔和表情。
有路人上來關心她的狀況,被她吼道:“滾開!”
洛瑤慌亂地跑到無人的巷道,果然隨即一個人影憑空閃出,正是之前在茶樓的男子。
“我把她帶來了,這幾天你也見到了,可以了吧!”洛瑤衝著男子吼道,雙目怒視臉上滿是怨恨。
敖鐧仿佛沒感受她的憤怒,語氣平淡如同談心:“見到了。果然如傳聞所言是難得的絕色。”
“嗬。”洛瑤譏笑,她知道這個紈絝肯定起了勾搭的心思,“見到了就快按約定把‘東西’還我!”
敖鐧旋開手指一顆熒著紫紅光的玲瓏心臟懸浮在掌心,那顆心忽閃著光的頻率和洛瑤呼吸的頻率一致——是她的心!
洛瑤撲上去就要搶奪,敖鐧哪裡會讓她輕易得逞,收了“心”和洛瑤過起招來,幾招下來洛瑤就停了手。敖鐧根本不是在抵禦她的進攻,所有的拆招接招收尾總是從自己身上摸過!那俊逸的臉龐此刻在洛瑤的眼裡可惡可憎可怖。
敖鐧把洛瑤擒住雙手,禁錮在懷裡,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我當然會遵守我們的約定。不過要你再幫我辦一件事,我保證事成之後你的心會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聽著耳旁如邪魔誘惑的纏綿低嗓,洛瑤再不會上當了,掙紮著罵道:“呸!你以為我還會聽你騙,做夢!把‘心’還給我!”出乎洛瑤的意料,敖鐧放開了她除了一隻手。敖鐧笑著摳開洛瑤握拳的手,輕柔地把‘心’放在她掌心,閃著星的桃花眼看著洛瑤,滿目柔情:“這是我的誠意。它還給你,不過你知道放回去的時候還要我親手來。就當是幫我,事成後我也幫你,輕輕地好好地把‘它’放回你那兒。你不知道方法,錯了可是很疼的。”
洛瑤閉眼扭過頭,秀眉重重蹙著,連牙關都咬得緊緊。她後悔了,她從來都不該下山的。
半晌,安靜的巷道傳出人語聲。
“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