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笑了起來，“那就辛苦娘子了。”

沒幾日就到了邊疆，越靠近戰場，情況愈發的慘烈，到處都是殘骸，戰火紛飛，血流成河。

大軍駐紮地還不是在最前方，最前方的情況還要更加慘烈。

尚清婉被陸謙給安置在了後方的城池裡麵，想要越過他們到達城池，那就隻有他們兵敗身死了，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置尚清婉的地方。尚清婉本來就隻是想要跟著來，是不是跟在陸謙身邊並不重要。

城中的縣令在知道尚清婉身份的時候，命人收拾出了一間房子給尚清婉單獨住，還準備給尚清婉安排兩個丫鬟的，被尚清婉給拒絕了。

她找縣令要來了筆墨紙硯，給京城尚家，她的母家寫了一封信。

找的是陸謙給她送的加急。

陸謙雖然沒有看裡麵的內容，但是尚清婉想做什麼他很清楚，他道：“夫人可要想清楚，這件事情如若夫人沒把握好，要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放到皇上麵前去說了，可能尚家都會有麻煩。”

“皇上昏庸無能，這邊疆百姓苦不堪言，如若不將那條邊疆通至江南的糧道給打通，這邊疆這麼多人，都得死在這裡。”

“夫人！不可說。”

這不是尚清婉在誇大其詞，上輩子，雖然贏了，但是付出的代價極大，邊疆死傷無數，更多的人都是被餓死的。

尚家就是靠著走南闖北發家的。

尚清婉要借著尚家的商隊，打開一條從邊疆通往江南的糧道。

-

尚清婉不能在前麵待太久，在跟陸謙說完事後她就回了城，城中很多重傷的人，尚清婉留在了城中幫忙照顧重傷的士兵。

在晚上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房間。

在她剛到府上，前麵就有人給她送來了一碗熱騰騰的參湯，她看著參湯，沉默許久，“這個是誰讓你送過來的？”

“回夫人，是我們大人讓我送過來的，大人說辛苦夫人了。”

陸謙如今到了邊疆，這邊幾乎全權交由他指揮，這些人想要巴結他無可厚非，尚清婉看著那碗參湯，如今這邊吃食都城困難了，朝廷發過來的物資補給還沒到，如今這城裡麵的吃的，都是隨軍帶過來的軍糧。

為何會有這麼奢侈的東西？

“送回去吧，不用往我這邊送東西。”

丫鬟看著尚清婉臉色不對，沒敢再說什麼，悻悻端著參湯離開了。

“招瑤。”

一個女子從屋頂處跳了下來。

招瑤是陸謙的暗衛，陸謙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城中，所以將招瑤派給了她。

“夫人。”招瑤恭敬的跪著。

從去年到今年，整整一年的時間，剛開始朝廷來的東西不少，是因為邊疆死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連防守都吃力了，邊疆連丟兩城後，皇帝才將這一輩的年輕武將派至戰場。

她隱約記得，上輩子陸謙跟她說過，朝廷去了那麼多物資補給，這麼短時間內連丟兩城不正常。

“招瑤，你能不能幫我查查，過去一年的時間裡，朝廷來的那麼多補給都去了哪裡。”

“我現在就去查。”

第二日，尚清婉剛起床就被請到了主廳，說是縣令大人準備了一桌子菜給她接風洗塵。

尚清婉過去後，就看見縣令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迎了上來，“陸夫人，本來是給陸夫人和陸將軍接風洗塵的，奈何邊疆戰事吃緊，想來陸將軍也沒有空。”

尚清婉餘光看了眼桌子上，比起昨天晚上的參湯，這一桌子的菜就正常了許多。

粗茶淡飯。

縣令注意到尚清婉的目光，歎了口氣說道：“如今這城裡麵都要揭不開鍋了，還望夫人多擔待。”

尚清婉收回視線，“大人無需特彆照顧我，將我當成一個尋常百姓就好，這飯我就不吃了，那邊還等著我過去幫忙，我先走了。”

明明這一頓飯很正常，這才是戰場上應該吃的，上麵的菜多是山上能尋到的野菜，連主食都是一碗稀粥。

可是昨天晚上的那碗參湯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縣令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一碗參湯會引起諸多猜疑嗎？

還是——這是故意為之？

尚清婉腳步一頓，看樣子，這邊疆水很渾。

入夜後，尚清婉輕聲喊了兩聲招搖卻並未有回音，這很不正常。

接下來幾天，招瑤也並沒有回來。

尚清婉除了每天晚上在房間裡喊一句招瑤外，並沒有多大的反常舉動，該去外麵幫著救治傷兵的時候幫著救治傷兵，沒過多久，她收到了父親的回信，信是父親的親信親自送過來的。

在知道尚清婉來了邊疆後，尚父先是斥責了尚清婉的胡鬨，然後在信裡麵給尚清婉捎來了他的印章。

這也就說明，從南到北，所有跟尚家有關的人和錢，尚清婉都可以隨便用，尚清婉看了信，將信裡麵的印章放在了秦叔麵前，秦叔是父親身邊的老人了，自然是信得過的，“秦叔，我現在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尚清婉從飯店出來後，外麵天都快黑了。

回去後，她拿著她從陸謙那裡拿到的過路文書去找了縣令，糧道中間有一段路是官道，想要進出都得縣令蓋印，縣令看了許久，最後看了眼通行文書，又看了眼尚清婉，“陸夫人的意思是，要從江南運糧食過來，中間還要走一半官道？”

尚清婉點頭：“朝廷年關的時候給了不少補給出來，我看如今城中想要施粥救濟難民都困難了，再不想想彆的辦法，李大人是想看著這滿城的百姓活活餓死嗎？”

李大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捋著胡須，他道：“隻是這件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要用官道可是需要宮中同意的。”

“那勞煩大人抓緊點時間，幫我把這個文書給送到京城，我能等，這城中百姓等不了。”

李大人看了眼那封文書，思索許久，最後還是蓋印了，“事出有因，待我之後再向皇上稟報。”

尚清婉拿著縣令蓋過印章的文書離開了府衙，她知道李大人壓根不可能將這件事情放到京城那邊去，因為之前朝廷過來的那麼多賑災銀如今都沒了著落，這城中的百姓連吃飽都做不到。

朝廷真要派人下來查，這裡麵的水遲早會被摸個清楚。

不過尚清婉也並不希望這麼快就將這件事給捅到京城去，畢竟這條官道她可不止是用來運輸糧食。

尚清婉收好文書，在天黑之前，秦叔來見了一次她，“小姐，已經摸到些蛛絲馬跡了。”

“小心行事，他之後肯定會有動作的，我有個暗衛叫做招瑤，不見了，你找的時候幫我找一下她。”

“好的小姐。”

李大人現在不能死，但是又不能讓他過於有自己的想法，一個小小縣令貪汙了那麼多賑災銀，上麵沒有人她是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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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後一場大雨在城中下了許久，春寒料峭，一大早陸謙便讓人送了書信和一碗熱乎的雞湯過來。

在邊疆，陸謙吃的和下麵的人無異。

這雞估計是楊成安他們打的山雞，在這種地方能喝到一碗熱乎的湯，實屬不易，尚清婉喝完湯接著看陸謙給她的信，裡麵反反複複，字字叮囑，都是在讓她好生照顧自己，有什麼事情一定要來和他說。

尚清婉給他回了封信，讓人帶回去。

這場雨來的匆忙，下了許久都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天空陰沉沉的，卻讓尚清婉生出了些許不太好的感覺。

城中原本已經餓死了許多人，在尚清婉來了之後，逼著李大人開倉放糧，新的糧食已經由江南那邊通過她爹的關係運過來了，但是想要從江南那邊到這裡來，即使有一條新開的糧道，但是也需要半月。

如今城中糧倉已然見底。

尚清婉過去的時候，城中的百姓在縣衙外麵擠成一團，在求著官府發放糧食。

“我也想給你們發，但是我們這位將軍夫人了解我們這裡的情況，將原本一個月的糧，半月就發放完了，如今我都是勒緊褲腰帶過，真的沒有多餘的糧了。”李大人歎了口氣，十分苦惱。

原本就餓了許久的百姓，之前看到尚清婉有多開心，嘴裡全是活菩薩，現在就有多憤怒。

一個兩個都怒目看著尚清婉。

幾乎整個城所有的人都來了，烏泱泱的從縣衙擠到了城門口。

“胡說，明明你們有人說有糧的，現在又說沒有糧了，你們就是想看著我們去死。”

裡麵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算是徹底點燃了百姓們的怒火，他們推搡著朝著縣衙擠了進來。

尚清婉道：“雖然朝廷裡麵來了很多糧食，但是我也不知道這些糧食到哪裡去了，不過城中的糧倉的確是空了。”

李大人連忙說道：“這城中斷斷續續的放了多少糧食，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朝廷給的那點糧，早就放完了。”

“那麼李大人，朝廷給的賑災銀，裡麵那些銀兩原是用來向江南購買糧食的銀子，那些銀子哪去了？”

“哪去了？這要問你相公陸將軍啊，咱們這裡缺糧連口稀粥都沒有，但是我看陸將軍那邊倒是酒足飯飽，三餐有肉，也不知道陸夫人在城中這麼久，平時軍營裡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我也想問陸夫人，這原本一個月的口糧，怎麼半月就沒了？”

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尚清婉。

李大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他們兩個離得很近，尚清婉能聽到李大人壓低聲音對著她說道：“陸夫人，你那個侍女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吧？當初我給你的那碗參湯你就該好好的喝下去，這樣咱們就相安無事了。”

“你想乾什麼？”

“沒什麼，隻是想跟你說，你可能暫時出不去了，城中暴亂，暴民衝撞了陸夫人，我隻是需要擔一個招呼不佳的責，你就不一樣了。”

所以那碗參湯就是用來試探的。

“好一個借刀殺人，可是你的人沒有跟你說嗎？你抓住的那個侍女不見了。”尚清婉莞爾一笑，“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李大人瞳孔一震，“怎麼可能不見？”

“我姓尚，”尚清婉看著李大人說道，“京城尚家。”

李大人瞪大了眼睛。

京城尚家，多少走南闖北的買賣，都是過的尚家的，更重要的是，尚家有個最大的錢莊，他的那些銀兩都存在了錢莊當中，那些他留下來的糧食，也是交了保金交給了尚家保管。

難怪····

原來如此！

“她私藏了糧食，是她！快打死她！”李大人被逼至絕路，大聲喊了起來，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殺了這個人，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我知道哪裡有糧食了！”

“大家跟我來！”

“那些糧食都被那些當官的給藏起來了，我找到了！”

聲音在人群中突然發散開來，原本怒氣衝衝的百姓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李大人看著那些人越走越遠，知道借刀殺人這一招行不通了，他眸子一冷，拔出身上的佩劍朝著尚清婉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