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逸事(1 / 1)

青州城,城主府內,氣氛略顯微妙。

“好了,哥以後不打他就是了。”桑城主滿臉堆笑,小心翼翼地哄著妹妹桑柔,他可實在是怕與妹妹的關係再鬨僵了呀。“隻要他儘心服侍你,不再對你擺臉色總想著逃跑,哥保證,他要什麼哥都給他,哪怕是整個青州。”

桑柔卻沒什麼太大反應,放下手中的碗,淡淡道:“知道了,還有事嗎?”

桑城主趕忙說道:“哥這次叫你來是有東西要給你。”說著這話時,他神色竟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而後走到書架最裡側,取出一本沒有封麵的書來,遞向桑柔,“這上麵的內容你要勤加修習,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

桑柔伸手接過,剛想打開瞧瞧,桑城主卻伸手按住了,“回房再看吧。”

“好。”桑柔也不多問,順手就把書收進了袖子裡,“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去了。”

“去吧。”桑城主抬起手,本想摸摸她的腦袋,可那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最後隻是輕輕落到她肩膀上,柔聲道:“記得按時吃藥,晚點哥哥再去看你。”

桑柔便與候在門外的侍女一同離開了。沒走多遠,迎麵就見一披甲男子快步走來,神色凝重得很。那男子見到路上的桑柔,隻是對她點點頭,便徑直進了書房。

一旁的侍女好奇地問道:“城裡出什麼事了嗎?林統領怎麼這副表情。”

桑柔卻沒回應,隻是伸手接住一瓣散在風裡的梨花,低眉不語。她心裡清楚,青州城出了妖孽,按照那既定的劇情,再過半個月,主角團就要來捉妖了,而自己和沈千帆也將在那時離開。她鬆開手,讓花瓣隨風飄走,目光望向遠方,嘴裡輕輕念叨著:“逍遙宗……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回到自己住的弦音閣,桑柔一進門就急忙問起沈千帆的傷勢:“沈千帆好點了嗎?”

“用過藥了,醫師也看過了,隻要將養幾天就沒什麼大礙了。”春兒一邊說著,一邊奉上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小姐您也該吃藥了。”

桑柔皺著眉頭接過藥,憋著一口氣仰頭就喝完了,那苦澀的味道讓她五官都扭曲了起來。春兒奇怪地問:“怎麼今日不用哄便喝了?”

“反正橫豎都得喝,”桑柔苦著臉說道,“我還不想死那麼早呢。”

“呸呸呸,小姐是要長命百歲的。”春兒趕忙捧來一碟蜜餞,“快吃些梅子壓一壓吧。”

桑柔含了顆糖漬梅子,那皺成一團的臉這才漸漸舒展開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端起碟子問道:“沈千帆在哪兒?”

春兒小心地覷著她的表情,回答道:“在……他往日住的那間柴房。”

桑柔隻覺得眼前一黑,心裡哀歎著:天要亡我呀。

“小姐!”春兒滿臉慌張,“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桑柔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隻是心累得很,說道:“我去看看他。”其實她知道,沈千帆最開始被原主帶回城主府後,原主是優待過他的,綾羅綢緞、山珍海味那是流水般地往他麵前送,可沈千帆對原主的示好視若無睹,一心就想著離開。原主哪受得了這氣呀,轉頭就把他扔到了柴房,讓他和最低等的奴隸一同勞作,還授意府中下人對他動輒打罵,就盼著他能低頭呢,可沈千帆硬是一直沒低頭,哪怕險些死在這兒。

那柴房在後院最偏僻的角落,四扇窗一共破了仨,屋頂還有倆大洞,簡直是破敗得沒法看,裡麵的空間也不算寬敞,亂七八糟的雜物堆得高高的,剩下的位置勉強塞了張跛腿桌子,連床都沒有,就在地上鋪了些乾草權當睡覺的地兒了。

桑柔站在門口,提心吊膽地看著那扇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飛走的門板,心裡忍不住吐槽,能在這富麗堂皇的城主府找出這麼破的地方,原主也真是夠可以的了。

“小姐,要不然算了吧。”春兒在一旁碎碎念著,“您要想見姑爺,命人傳喚一聲就好了,這種賤地哪是您來的地方,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桑柔權當沒聽見,說道:“你們都在外麵等著。”說完,便邁步走進了屋中。

這屋子朝向不好,裡麵陰冷潮濕的,牆角因為常年滲水生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即便現在是白天,光線也很微弱,不斷有風從各個角落灌進來,撞得那唯一完好的窗戶嘩嘩作響。桑柔心裡想著,青州這地方苦寒,冬日可是滴水成冰啊,也不知道書裡沒寫的那些日子裡,沈千帆是怎樣在這個地方挨過一整個冬天的,怪不得他後來格外畏寒,每逢冬日便會大病一場,想來就是在這兒落下的病根。

她收回打量四周的視線,望向蜷縮在牆角的少年。沈千帆還沒醒呢,那身被血染透的衣裳已經換下了,略大的領口處,隱約露出一對深凹進去的鎖骨窩。桑柔不禁感歎,不愧是修仙界呀,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那樣嚴重的傷勢居然都愈合得差不多了。

她將那碟蜜餞隨手擱在桌上,走到沈千帆身邊蹲下,單手撐著下巴細細看著他。用藥之後,少年的臉色不像之前那般慘白了,兩彎纖長的睫羽安靜垂在眼瞼,鼻骨高挺,薄唇緊抿著,那五官實在是過於精致了,都顯得有幾分女氣了,不過確實是好看得很。桑柔想罷,又搖了搖頭,人沒自保能力的時候,長得太好看,可不見得是好事呢。

她剛要起身離開,餘光瞥見一隻螞蟻爬到了沈千帆臉上,她下意識地“嘶”了一聲,抬手就想把螞蟻拿掉。指尖剛落下,沈千帆卻突然睜開了一雙黑沉沉的眼,靜靜地看著桑柔。

桑柔嚇了一大跳,身體猛地往後一退,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反應過來後,她拍拍胸口,忙解釋道:“你彆誤會,剛才你臉上有隻螞蟻。”

沈千帆靠牆坐起,卻根本沒去管她口中那隻螞蟻,隻是冷冷睨著她,問道:“你來乾什麼。”

“哦,這個啊。”桑柔轉身端起桌上的蜜餞,在肚子裡打了兩遍草稿,才磕磕絆絆地開口,“不管怎麼說,今天你挨打都是因為我,當然,我心裡絕對沒有過意不去,隻是這碟蜜餞我覺得很難吃,所以賞給你了,如果你認為我是換了個花樣羞辱你的話那我也沒辦法。”說著,她把瓷碟遞到沈千帆麵前,可沈千帆卻沒接。

他正低頭翻閱著一本書呢,黃昏那薄紗似的光穿過窗口灑在他臉上,神色卻無端顯得有些古怪。

桑柔覺得奇怪,一摸袖口,這才發現哥哥給自己的書不見了,想來是剛剛不小心掉了。她趕忙提醒道:“這是我的。”

沈千帆合上書還給她,那耳尖紅得厲害,一直到脖子根都泛著粉。

桑柔很是不解,打趣道:“你又怎麼了?跟隻煮熟的蝦似的。”

沈千帆彆開臉,悶聲道:“無事。”

桑柔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事呀,她放下碟子,仔細打量起那本封麵一片空白的書來。連個書名都沒有,哥哥又神神秘秘的,她心裡琢磨著,莫非是什麼絕世功法?這麼一想,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緊張兮兮地翻開一頁。

隻見扉頁上寫著六個鬥大的字——《采陽補陰秘籍:一招教你輕鬆駕馭房中術》,下方還備注了一行小字:合歡宗宗主親筆(此乃孤本),背景更是畫著一副兩人不可描述的圖,尤其關鍵部位的畫工那叫一個精湛,栩栩如生的,看得桑柔當場就愣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個字:“草。”

桑柔那臉瞬間就紅透了,心裡把哥哥狠狠埋怨了一通,這都給的什麼呀,也太尷尬了,她拿著書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偷偷瞥了一眼沈千帆,隻見他彆著臉,那泛紅的耳根卻還沒消退,氣氛一時之間尷尬到了極點,仿佛這小小的柴房裡都要被這尷尬的氣息給填滿了似的。

“那個……我,我先走了啊。”桑柔磕磕巴巴地說著,抱著書就像抱著個燙手山芋,轉身快步往屋外走去,心裡隻盼著能趕緊離開這窘迫之地,隻留下沈千帆坐在那角落裡,那清冷的身影在這昏暗的柴房中,透著一絲彆樣的意味,也不知他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出了柴房,春兒趕忙迎上來,看著桑柔那紅撲撲的臉,奇怪地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呀?臉咋這麼紅呢?”

“沒,沒什麼,快走。”桑柔頭也不回地說道,腳步更快了幾分,隻想趕緊回弦音閣,把這尷尬事兒給拋到腦後去,可那書裡的內容和剛剛那尷尬場景,卻好似在她腦海裡紮了根,怎麼也揮之不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