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犬城沒有因為步入深秋而顯得蕭條。城內街道仍然熱鬨,百姓們都在熱議兩天前所發生的大事。
自從林熾陽成為戌犬城最年輕的築基修士後,便寫信給了戌陽城的許家,還把前未婚妻許夢令又給叫來了。
許夢令自己是不願來的,當初在林府她該說的都說清了,沒必要贅述。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次將林熾陽得罪死了,完全沒給對方留下臉麵。如今林熾陽又叫她過去,顯然是沒好事。
許家在戌陽城是名門望族,家族內也有一位築基老祖坐鎮,老祖的實力更是在林家老祖之上。
再何況如今的許家已經傍上飛升宗這樣的大宗門,其地位也不是區區林家可比的了。於情於理,斷掉這門親事對許家而言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事情也本該如此,怎奈何世事難料。
那個聞名戌犬城板上釘釘的廢物林熾陽,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恢複自身實力不說,竟然還成了築基修士。
十六歲的築基修士啊!即便是放在飛升宗這樣的大宗門,成為內門弟子也夠格了。
許家可以不忌憚有兩位築基老祖坐鎮的林家,但他們不得不忌憚林熾陽。
即便是被譽為煉氣天才時,林熾陽也是處處受製於林家。而在他修為儘失後,林家對他更是苛刻,這是連在戌犬城生活的小娃娃都知道的事。
林熾陽對林家完全沒有歸屬感,縱使林家真沒了,林熾陽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甚至可能會在旁邊拍手叫好。
但許家不同,許家家大業大的,可招惹不起這麼個煞星。於是,在一番計較後,許家也隻能同意讓許夢令再來一趟林家。
而之後趙羽化拿林府威脅林熾陽的言論,也坐實了許家的猜測。林熾陽直言林府沒了就沒了,他隻要活著,難道還缺一個區區林府?
身為大眾弟子的趙羽化哪遇到過這種光腳不怕穿鞋的家夥,一時間也被對方搞得啞口無言。
林熾陽顯然沒打算複婚,他沒給許夢令拒絕的機會,果斷定了三年之約。
三年後,他會前往飛升宗赴約。許夢令要是敗了,得給他林熾陽道歉。至於他輸了要如何?他倒一個字沒提。
……
在客棧裡休息的段在野從茶客那裡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直接傻眼了:林熾陽到底在乾嘛?
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對林家沒什麼歸屬感,不會為了家族的虛名去找許夢令的麻煩。那現在是在做什麼?
段在野腦子都是懵的,這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他恨不得直接衝到林府拽著林熾陽的衣領問問對方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這人怎麼能捅這麼大個簍子啊。
段在野對林府的死活也不關心,但問題是現在的段家商行需要跟林熾陽進行合作,這合作顯然也繞不開林府。
若是日後林家被誰針對,指不定還會牽扯到段家商行。林熾陽倒是可以孑然一身惹禍跑路,但他在戌犬城還有產業呢!
為了挖掘段林隱藏的靈脈,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放棄戌犬城的生意啊。
段在野聽得頭疼,正打算結賬走人,就聽到旁邊的茶客開口道:“說起來最近段家和林熾陽走得很近啊……”
段在野剛離凳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是啊。”頭裹方巾的茶客說,“據說林熾陽和段家還有什麼交易往來。”
“交易?林熾陽是打算賣掉林府然後跑路不成?”蓄著胡子的茶客好奇問。
“你傻啊?林府紮根戌犬城數百年,這家大業大的,哪是個小小皇商能吃得下的?據說是有關仙藥之類的交易,”方巾茶客說。
“仙藥?那怎麼不找文家?文家在戌犬城做這買賣多少年了?怎麼也比剛來這裡落腳的段家商行更好吧?”
“這你就不懂了吧?文家商行有更好的合作者啊。”方巾茶客喝了口茶老神在在道。
蓄著胡子的茶客這時也回過味來:“咱城主?”
方巾茶客點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咱城主可是金丹大仙人!是在世神仙!
林熾陽雖然是築基仙人,但也無法與城主相較。這不,隻能退求其次和段家商行合作了唄。”
“不過,這段家商行也是倒黴,攤上了林熾陽這麼個惹事兒精。林熾陽可不是個安分的主兒,以後要是惹上什麼大人物,這段家商行怕是也得喝一壺了。”
“小石頭,該走了。”段在野站起身,對身旁的小石頭道。看著小石頭麵露憂色,段在野打趣道,“乾嘛苦著一張臉?誰欠你錢了?”
“少爺,要不我們還是……”小石頭抬頭看向段在野,他的話並未說完,但段在野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
“放寬心。”段在野抬手拍拍他的肩,“商行沒你所想得那麼弱。數百個築基死士,我們還是有的。段家不想惹事,可不代表我們怕事。”
“啊?”小石頭眨巴著眼,愣愣地望著段在野。
“我們商行要是沒點本事,那早就被暗地的覬覦者給吞了。段家商行能順風順水經營到如今的規模,自然也是有底牌的。你該不會認為埋著腦袋做生意賺大錢,就能成為皇商吧?”
“要想成為皇商,需有皇室牽線才能做的。沒遇到你之前,本少爺便和某位皇子關係莫逆。否則,想拿到皇商的頭銜,指不定得大出血呢。”
“該不會是……五太子殿下吧?”小石頭臉色古怪。
“你在京城沒少打聽嘛?”段在野臉上帶笑,“我和五皇子關係雖好,但礙於身份的緣故,大多是以書信方式往來。”
“不……是另外一件事。”小石頭說,“我是從其他小廝那裡聽到的,說是您與五太子殿下的胞妹關係匪淺……”
“倒也沒錯。”段在野點頭坦然道,“但五公主是傾慕本少爺的才華,並非男女之情。”
“……您說不是就不是吧。”小石頭撇嘴。
結完賬從客棧裡出來後,段在野帶上小石頭直接回了段府。
*
段在野躺在藤椅上曬著太陽,小石頭照看著泥爐上咕咕作響的茶壺。途經的秋風掃過紅透的楓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少爺,我們都回來兩天了。”小石頭拿起茶壺往空杯子裡倒著茶水,對段在野說道,“到底要做什麼啊?”
“等林熾陽來找我們做生意。”段在野說道,“我們得活用林家這個招牌販賣丹藥。商行要獨自吃下倒也沒問題,但這種做法無異於竭澤而漁。
為了今後長遠的打算,與林府合作才是最佳的選擇。這樣也能避免在短時間被城主注意到,雖說也是遲早的事。”
隻要城主不是真蠢,到最後就會明白這些丹藥的出處不是林府,而是段家商行。
隻是這說法也不準確,畢竟段家商行明麵上可沒有煉丹師。
*
深秋入夜,氣候轉涼。
段在野坐於案前,手握著剪刀做著剪紙。段雲鶴坐在他身旁將剪好的剪紙展開鋪平。
這是兄弟倆每年的“固定節目”之一,當初還未發跡時,段在野每年都會買些紅紙回來。
那時沒有剪子,都是直接手撕出些圖案來,然後拿漿糊把窗花貼在破廟的門窗上,圖個吉利。
在發跡後,段在野也沒有忘記這手藝活兒,每年都會親自剪窗花,段雲鶴則負責貼。
年底商行繁忙,段雲鶴可沒時間陪他剪紙。於是剪紙得提前備好,到時過年就能直接貼上了。
“小野,你說林少爺今夜會來?”段雲鶴往剪紙上蓋了層宣紙,拿鎮紙壓著。
“是啊。”段在野把手裡剪好的紅紙遞給段雲鶴,“兩天時間多少也能避人耳目了。”
“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嗎?”段雲鶴不太明白段在野的這種做法。
林熾陽的行事會對段家商行產生影響,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作為在戌狗洲小有名氣的皇商,怎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家族和一名築基期修士就自亂陣腳?
也正因如此,段雲鶴才不理解段在野為何如此小心翼翼。
“阿兄,這次不是普通生意。”段在野放下手裡的剪子,看向段雲鶴道,“是天上的生意。”
段雲鶴一時無言,他確實沒想到段雲鶴要談的生意竟然關乎到這個層麵。
“那你可有把握?”段雲鶴微皺起眉,“若是不妥……”
“阿兄且放寬心,一切都在掌握之內。”段在野笑道,“隻要做得不太過分,想必城主大人有大量,不會和我這小孩子一般見識。”
“你都做上那方麵的生意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呢。”段雲鶴無奈地搖頭,“不過,你是怎麼搭上這條線的?難不成你在外結識了煉丹師?”
至於段在野自己煉丹?段雲鶴倒是完全沒想過。
所以,排除這個錯誤答案後,真相也就隻有一個了。
“是啊,我在段林認識的。”段在野點頭道,“他遇到危險時,我救了他一命,然後他就留下來說什麼要報答我。於是我就把商行遭遇的困境,如實告訴了他。
然後,他說可以煉丹幫我解決這難題,事情就是這樣了。你要不信,可以去問小石頭!”
見段在野一副煞有介事地模樣,段雲鶴笑道,“信,我信不過他人,還不信小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