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樓，天字房。
段在野品著茶碗裡的茶，這味道還是和記憶中一樣。自從成為修士後，他就對這些凡俗之物徹底喪失了興趣。
在求仙的道路上，他也和阿兄逐漸撇清乾係。不，似乎也並非完全斷絕聯係，可他確實想不起之後和阿兄相處的事了。
真奇怪啊，他什麼都記得。
怎麼偏偏就忘了這一段？
段在野有些心煩地嘖了聲，但很快他意識到這裡還有旁人在。
他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看向坐在對麵的林熾陽，說道，“你想吃什麼？隨意點，今天我請。”
林熾陽沒說話，沉默地端詳段在野。他實在沒搞懂段在野為什麼會找到他？就算是要些修仙的器物完全可以找林家，而不是找他這個廢人。
他在年少時，由於母親身份的緣故，導致錯過接觸修仙術法的最佳時機。他在母親逝世後才被接回本家，而那時候的他已經十三了。
比起五歲就會接觸修仙術法的林家族人，林熾陽在所有人眼裡都是板上釘的廢人。
然而，兩年前才接觸修仙術法的林熾陽，卻以極高的天賦步入煉氣期，甚至在半年內就達到煉氣六層！
這是林家，乃至戌犬城的其他三大修仙世家都未曾有過的先例！林熾陽也一躍成為戌犬城年輕一代的修仙天才！
林家借此契機結識了戌陽城的修仙大家族許家，林熾陽還與許家家主的女兒許夢令訂了親。
那時的林熾陽認為這一切都是他與母親否極泰來所得的福報！可惜，幸運並沒有一直眷顧他。
一年前，他順利進入煉氣九層，隻要突破築基，那他將成為戌犬城年輕一輩真正的菁英！
可在突破築基的過程中變故突生，不知是何種原因，導致他突破築基失敗不說，還讓他體.內的靈氣無法斂聚。
後來，他棋行險招，為強行穩固境界卻遭受嚴重的反噬，從煉氣九層跌落到煉氣六層。而如今的他，實力定格在煉氣一層不得進寸。
無論他使用什麼手段，他的境界都沒有任何起色。眼看高樓起、眼看高樓塌，那些曾阿諛奉承討好的人也都化作惡鬼對自己冷言譏諷。
換做旁人或許早就自暴自棄了，但林熾陽卻不會。在回到本家前，他可一直都跟著母親在這吃人的世道艱難討生活。
與之相比，這些林家子弟的冷嘲熱諷於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而戌犬城也有嚴律規定，修仙者不得在城中鬨事，違者必遭嚴懲！
雖然回到本家免不得一頓皮肉之苦，但至少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還是能逞逞口舌之快，沒必要慣著那群眼高於頂的家夥。
“您為什麼選擇我？”沉默良久，林熾陽才開口問。
段在野手撐著下巴：“你覺得是什麼呢？”
“買戒指或許是您的借口？”林熾陽抬眼看向對方的眼睛，“母親給我的戒指價值幾何我心裡有數，至少抵不過您這頓請客的飯錢。”
“那多少也能抵點不是？”段在野笑道。見林熾陽神情微微變色，他擺擺手：“我開玩笑的。”
他對戒指確實有點興趣，但也僅此而已。
重生前，師兄師姐們為給他解悶，搜刮了不少的天材地寶。
其中就有不少禁戒，但他的修為過低，戒指裡的靈魂都不願意和他交談。
決定和林熾陽接觸也是一時起興，但冷靜下來後，他認為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林熾陽這名字他也曾在門派裡聽到過，對方在曆經各種劫難後，最後成為了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而師兄師姐口中的大人物，如今就活生生地坐在他麵前呢。
林熾陽莫名感覺到一陣惡寒：“……你笑得有點惡心。”
“自我介紹的流程就免了。”段在野並不在意對方的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等著段在野後話的林熾陽愣了下，“沒了？”
“沒了啊。”段在野說，“你知道我，我知道你。我同意，你不也沒反對，那我們不就是朋友嗎？”
“……”林熾陽遲疑了下，“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巧了，小石頭也想知道這答案。
“你的人生是建立在利益的衡量上嗎？”段在野微皺眉頭，“不都說意氣相投就能成為朋友的嗎？”
“假如我不是林家人，你還會和我交朋友？”林熾陽直視段在野的目光，仿佛要從那雙眼睛裡看出點什麼端倪來。
“不會。”段在野理直氣壯。
段在野的坦誠讓林熾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是打算在你身上投資，我們近期的目標很小，你暫時成為戌犬城的第一天才就足夠了。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壓力。”
“……您是在和我開玩笑？”林熾陽揚眉。
“誰有空和你開玩笑？彆忘了我是誰？我是段家商行商主的弟弟，供你一個煉氣期的修士修煉不是手拿把掐的！”
林熾陽陷入沉默，在考慮到段家商會這一層麵，段在野說的倒是不無道理。
假如段在野願意將重金壓在他的身上，他或許真的能重回巔峰？
可是，他還沒有搞清自身存在的問題。
他並非無法汲取靈氣，隻是這些靈氣總是莫名其妙地從體.內流失。
假如不解決這個問題，即便段在野為他提供幫助，他也沒辦法保證能重回巔峰，再次占據戌犬城第一天才的名聲。
“我是在阿兄耳濡目染的氛圍中長大的，在經商這方麵也有敏銳的嗅覺。阿兄擅於投資物，而我更擅長投資人。”見林熾陽意動，段在野又道。
林熾陽滿臉不信。這戌犬城誰不知道段在野是個仙癡？除了求仙問道，從不過問旁事，他有敏銳的嗅覺？這簡直就是在瞎扯。
“河道，不會因河水乾枯而消失。如今你雖被被稱作廢人，但你也曾問鼎過煉氣巔峰。重走當初的路，於你而言也不過是水到渠成。
何況，這也並非壞事。你當初修煉到煉氣九層也是摸石頭過河，如今有機會重來，你不正好能查漏補缺？”
啊，前提是你得交出你手裡的那枚戒指。
*
“少爺，您到底乾嘛和林熾陽牽扯在一塊啊……”小石頭身心疲憊地看著淹沒在人群裡的林熾陽的背影，“要是讓大少爺知道，您又得挨訓了，這次彆指望我幫您說好話。”
“小石頭，商人就得把目光放長遠，要學會投資。”林熾陽嘴上說要考慮，但段在野知道這條大魚已經準備咬鉤了。
“您說的投資是指那個價值三百兩的開光木魚？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確實是筆不錯的投資。”
“……”段在野握拳忍了，畢竟乾出蠢事的是他，他也沒什麼可狡辯的。
“看什麼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沒有挨到揍，所以才渾身不自在，對吧？”段在野斜睨小石頭一眼。
小石頭連忙擺手，趕緊說道：“沒有沒有，誰會喜歡挨揍啊。”
“走啦，該打道回府了。”段在野道，“回去路上買三串糖葫蘆，我和阿兄，還有你一人一串。”
“好的，少爺。”
*
林熾陽那邊的事不急，等他想明白就會來找自己。算著日子，離半仙來找他還剩半個月，他得利用這段時間提升下實力。
煉氣期其實沒什麼過多技巧，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得不惜拿靈藥砸，讓身體儘可能過多攝入擁有靈氣的食物。
段家商會有這方麵的合作，所以段在野隻要在家裡胡吃海塞就夠了。
換做林熾陽有他這待遇，要不了半年就能達到煉氣九層。之所以花費半年才煉氣六層，也是因為林家克扣他修煉資源的緣故。
說來，這林家最後的結局也不太好，甚至殃及戌犬城，導致城池被毀，無一人幸免。據說動手的人，正是走火入魔的林熾陽。
林熾陽最後確實成為了一方霸主，但他偏離了正道，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道。這和林家對他的不斷打壓，還有之後的種種經曆有莫大的關係。
段在野曾在藏書閣裡看過一位前輩的遊記，裡麵記錄了不少來自辰龍洲民間的有趣故事。
其中一個故事講的是有位天才少年因禁戒裡的老怪淪為廢柴，還被女方羞辱退婚的故事。
少年傲骨錚錚，說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豪言壯語，最後喚醒戒指裡的大能輔助他修煉，最後成為一方霸主的故事。
他倒覺得話本裡的故事與林熾陽的遭遇有些相似，卻又不同。林熾陽沒有後台強大、也缺少天資卓越的妹妹，也不是被女方羞辱退婚，最多也就是占個身懷禁戒。
至於禁戒會不會幫助修煉，倒也有這樣的可能性。畢竟這些老怪物要恢複實力就得借助外界的幫助，它們通常會和戒指的主人達成相互利用的關係。
但在此過程中，也可能出現禁戒靈魂侵占主人身體的風險，或是主人將禁戒的價值儘數榨乾的情況。
以後得到禁戒，段在野倒想嘗試一番，說不定這戒指裡的老怪物願意和他交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