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1 / 1)

“表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翠平咋咋呼呼的聲音讓還在睡夢中的薑白芷驟然驚醒。

天光將開,時辰尚早,薑白芷睜開迷蒙的眼睛,看著麵前著急忙慌的翠平,問道:“發生了何事,怎的這般慌亂?”

翠平也才剛剛起床,還未來得及盥洗,聽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跑進內室稟告:“方才夫人派人過來,說,說咳咳咳···”

翠平氣息太過著急,被嗆得連連咳嗽了幾聲,薑白芷催促道:“說了什麼?”

翠平緩過氣來後,大聲說道:“夫人說陳嬤嬤她,她在花園裡的池塘溺水而亡了!”

薑白芷聽罷,驟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翠平:“此言屬實?”

翠平猛然點頭,“滋事甚大,奴婢怎敢妄語。”

陳嬤嬤昨日下午還和蕭老太太打葉子牌,因連續贏了幾場,心情暢快便吃了些熱酒,怎知一時貪杯,醉後便被送回了她自己的屋裡休息。

怎的才過了一夜,人竟然沒了,而且是溺水而亡。

薑白芷驚得翻身下床,速速穿戴盥洗後,便要前往蕭夫人處詢問情況。

可才行至半路,便有丫鬟來報,說蕭老太太聽聞陳嬤嬤溺水身亡,當即暈了過去。

蕭老太太年邁身弱,可再經不得刺激,薑白芷當即調轉方向,前往蕭老太太屋中施針搶救。

蕭夫人那邊正焦急地等著薑白芷前來,隻因蕭老爺和蕭泓不在府上,麵對突發的事宜,蕭夫人隻好先尋薑白芷前來商量。

可等了許久,還不見薑白芷過來,倒是派出去的侍從回來了,蕭夫人急忙相問:“表小姐呢?”

侍從回答:“表小姐聽聞蕭老太太暈倒,已經趕過去了。”

蕭夫人大驚,陳嬤嬤突然溺死已然十分棘手,怎的蕭老太太又出了事?

她怒而質問道:“不是叫你們先瞞著老太太的嗎?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蕭夫人早知老太太身體不好,承受不住此等噩耗,所以在得知陳嬤嬤溺水的消息後,便立即吩咐下人們守口如瓶,不可將此事向老太太透露半分,如有違背者,逐出府去。

可儘管蕭夫人千防萬防,卻防不住蕭老太太自己要尋陳嬤嬤。

蕭老太太向來早起,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丫鬟們打聽陳嬤嬤的情況,“陳嬤嬤今晨可是醒了?她一把老骨頭了,昨日又飲了酒,不知身體如何,可有頭疼之象?”

伺候的丫鬟得了蕭夫人的令,不敢直言陳嬤嬤溺水的消息,隻得磕磕巴巴謊稱道:“陳嬤嬤吃酒酣睡還未醒呢。”

蕭老太太聽後未做懷疑,隻嗯了一聲,可她昨日輸了好幾輪葉子牌,手癮未消,今日還想繼續打,便吩咐丫鬟道:“你去陳嬤嬤院子裡候著,待她醒後領她上我這裡來,今晨便在我屋裡吃茶用飯,吃完飯我還要和她再上打幾盤。”

蕭老太太因著臥床修養了許久,好不容易尋了些樂子,正在興頭上。

可伺候的丫鬟卻為了難,她不僅久站不動,身體還微微發起抖來,老太太頓覺不對,詢問道:“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事?”

丫鬟少不更事,瞬即跪下,如實交代道:“陳嬤嬤昨夜在池塘中溺水而亡,屍體被掃地的侍從發現,方才打撈上來。”

“什麼!”蕭老太太被驚得口眼翻白,忽而氣血上湧,整個人暈了過去,直挺挺地往地上倒。

丫鬟們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嘴裡不停地喊著“老夫人”,另有小丫鬟忙去尋薑白芷。

薑白芷趕至屋內,對著昏迷不醒的蕭老太太又是一番驚心動魄地搶救。

且說蕭夫人處,本欲前往處理陳嬤嬤之事,可蕭老太太突然暈厥,叫她不得不先以老太太為主,連忙帶著蕭玉荷一起趕來探望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昏迷之事,卻陰差陽錯地給了凶手張升和秋葵,隱藏罪惡的時間。

南院裡的廂房內,被良心折磨了一個晚上的秋葵,終知事情無法挽回,事到如今,她隻能泯滅良知、想方設法地去掩蓋自己的罪行。

秋葵動了一下身子,腰上傳來一陣陣的痛感,這是昨夜張升所傷,為了給自己的傷找個合適的理由,她忍著疼痛,突然翻身從床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咚的一聲,十分響亮,驚醒了一旁睡覺的丫鬟冬霜。

冬霜下床連忙將秋葵扶起來,十分不解道:“秋葵姐,你又不是三歲娃娃了,咋睡個覺都能摔下床咧?”

秋葵被扶著重新趴回床上,假裝羞澀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去街上買糖葫蘆,那賣糖葫蘆的人不願賣給我,我便一直追著人家跑,跑著跑著便掉到地上了。”

冬霜撲哧一下笑,大大咧咧道:“難怪你臉色不太好,竟是貪嘴追了糖葫蘆一夜。”

秋葵也扯著唇假意笑了一下,然後拉著冬霜的手放在自己的背後,“好妹妹,幫我看看我腰怎麼了,方才一摔可疼了。”

冬霜隨即掀起秋葵的衣裳,卻被麵前的情況驚了一瞬,隻見白嫩的背上一條紫色的淤青橫梗在腰部,淤青的麵積很大,整整有女子的一掌寬,這可傷得不輕。

冬霜驚呼:“怎麼摔成這樣?你這下不僅糖葫蘆沒吃成,人反倒真受了傷。”

在秋葵一通胡亂忽悠之下,單純的冬霜被謊言所蒙蔽,真以為秋葵身上的傷是摔下床所至,還好心地幫她上了藥油。

隻是才剛剛擦完藥油,便有人過來通報,說夫人叫她們過去問話。秋葵和冬霜都住在陳嬤嬤院裡的廂房內,陳嬤嬤出事了,自當第一個訓問她們。

不過因著蕭老太太突然昏迷,真正來訓問的並不是蕭夫人,也不是薑白芷,而是府上的總管事——張管家。

張管家例行其事的問了幾個問題:陳嬤嬤是何時回屋睡覺的?可曾看見陳嬤嬤出屋?夜裡可聽到什麼動靜?等等之類。

秋葵和冬霜一一作答,不過片刻,張管家便放了兩位丫鬟回去,隻是在出門離去前,秋葵心虛地看了一眼張管家,卻忽而對上他深沉陰暗的眼神。

秋葵陡然一懼,悻悻而逃。

且說張管家,今晨天未亮便衝進了兒子張升的房內,抽起柳條便往兒子身上抽,邊抽邊質問道:“昨夜是去偷雞了還是摸狗了,鬼鬼祟祟地回來?”

柳條纖細,抽起人來辣辣的疼,張升捂著被打的地方,痛得嗷嗷直叫。

張母聽到聲音,連忙上來護著兒子,心疼道:“你少打他,昨夜我未曾聽到什麼動靜,你是不是怪錯兒子了。”

張管家哼了一聲,“醜時三刻,我親耳聽見偏房的門響,不是你是誰,難道這院子裡還住了第四個人不成?”

張升不敢辯解,隻扯著被子想蓋住臉上被打的巴掌印,那是陳嬤嬤發現他與秋葵苟且,伸手打的。

張管家見不得他這般窩囊相,伸手要來扯被子,手上又抽了他幾鞭子。

張升敵不過父親,被子被搶去,臉上的巴掌印也露了出來,雖然過了一夜,可掌印未消,上麵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張管家看清他的臉後,怒氣更甚:“你的臉怎麼回事?”

張母也看到了兒子臉上的掌印,頓時也不攔著丈夫了,跟著一起審問起他來,“升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咋的會被人打成這樣?”

張升不敢解釋,卻在這時,有侍從急忙來報,說陳嬤嬤在池塘中溺水而亡,蕭夫人叫張管家速速前去處理。

張管家隻得先放下兒子的破事,前去處理事宜,然就在他即將踏出房門之際,手臂卻被張升緊緊拉住了,張升什麼話都沒說,隻望著父親,眼神苦苦哀求。

張管家目光停在了兒子的手上,上麵還有幾道撓痕,受傷的程度與臉上的巴掌印如出一轍。

張管事眉頭緊皺,料定此事與兒子有關,他盯著張升的臉,怒而將他推進屋內,不讓大家看到他的模樣。

然後氣衝衝道:“處理好你身上的傷,在我回來之前,不準踏出屋門半步!”

張升此時哪裡敢再出去,昨晚衝動殺人之後,如今的他隻剩下無限的害怕與恐慌。

如此,蕭家便分成了兩種情況。

薑白芷努力救治蕭老太太,蕭夫人和蕭玉荷在屋外焦急守著,蕭彥本就不參與府內之事,因而陳嬤嬤溺水之事便暫時交由張管家調查處理。

待張管事裝模做樣經過一番調查之後,他朝蕭夫人彙報道:“陳嬤嬤因醉酒難眠,夜裡出來散步,最終失足落水,又因夜黑風高無人相救,這才誤了性命。”

蕭夫人聽罷唏噓不已,正遺憾之際,薑白芷從老太太的屋裡走了出來。

蕭夫人很快將陳嬤嬤的事情放到一邊,連忙問道:“老太太情況如何?嚴重與否?”

薑白芷接過翠平遞來的手帕,擦了擦額間因辛苦診治而冒出的細汗,回答道:“老太太暫時無礙了,好在這半月身體調息將養的還不錯,否則真真是藥石無醫,隻不過以後萬萬不可再受刺激了。”

蕭夫人聽罷鬆了一口氣:“辛苦你了,誰能想到陳嬤嬤一把年紀了,竟會因醉酒溺水而亡,老太太昨日才和陳嬤嬤打了葉子牌,一時間隻怕難以接受此事,這才昏了過去。”

薑白芷追問道:“真是落水而亡?”

張管家恭敬答道:“我已經找人一一調查過了,陳嬤嬤身上並無外傷,且當時值夜的侍從未曾聽到奇怪的動靜,嬤嬤院裡的丫鬟亦未聽到特彆的聲響,應當是嬤嬤酒後夜裡出門,自己失足所致。”

一切似乎都在往陳嬤嬤自己溺水而亡的方向去,隻薑白芷覺得事情太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