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白芷掌心受傷,回去的時候被蕭夫人看見,引得蕭夫人好一陣關心,薑白芷隻簡單解釋是自己不小心所致,並未提及幫蕭彥製藥之事。
蕭夫人見她忙碌了一整日,神情疲憊不已,便不強留她用飯,隻吩咐翠平好生伺候主子,隨後叫人將飯食送到薑白芷的屋裡去。
因而在膳食廳用晚飯之際,薑白芷並未出現,蕭泓好奇地詢問道:“娘,阿芷今日怎麼不來用飯?”
蕭夫人回他道:“她方才來過我屋中了,不知是不是歲安居看病的人又多了起來,她今日看起來異常疲累,我見她這般便叫她先回去休息。況且,她手上有傷,早些休息利於傷口恢複。”
蕭泓聽到薑白芷受傷,頓時停了筷,著急問道:“阿芷如何了?她怎麼會受傷?傷得可重?我要去瞧瞧。”
說著他便要起身去尋薑白芷,著急忙慌的模樣完全不似往日的沉穩淡然。
“站住。”蕭夫人叫住了蕭泓,“阿芷隻是傷了手,並無大礙,你現在莫要去擾她,我瞧她勞累尤甚,現在應是歇下了。”
蕭泓收回了往外走的腳步,回到桌邊拿起筷子繼續吃飯,隻不過心裡裝著事,滿桌的佳肴便越發難以下咽了。
他回府至今已有五日,再有兩日便要去書院,書院在城外僻靜的郊野,一月才得休一次,往後想要見薑白芷隻怕更加不能了。
可心意尚未表明,時間卻已不待人,該如何是好啊?
蕭泓愁腸百結,夜裡輾轉難眠了起來。
待次日天亮,幾乎一夜未眠的蕭泓早早起了床,與他一般早的還有西院的蕭彥。
兩人昨日得知薑白芷受傷,心中掛念,可礙於夜色不便,因而都謀劃著早起,想要第一時間去見她。
蕭泓因著徹夜未睡、神思不清明,為了顯得精神些,便穿了一件蘇繡織金的白色長袍,配著白玉冠,顯得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蕭彥倒是一如往常,穿著玄色的窄口勁袍,身上的氣質冷冽而硬氣。
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一同出發,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薑白芷的院子裡走去。
西院偏僻,離薑白芷的院子很遠,所以蕭彥才走到一半,蕭泓便已然抵達薑白芷的院子。
掃地的小丫鬟看到二公子,驚了一下,片刻後立即進屋稟報:“表小姐,二公子來了。”
薑白芷已然梳洗完畢,此時正由著翠平幫自己梳發,她還未反應,翠平到先疑惑了起來,“二公子怎的這般早就過來了?”
薑白芷也覺得奇怪,快速簪好發後走出門去,見到蕭彥開口道:“表兄,早。”
太陽還未出來,天空蒙蒙的呈現出白灰色。
時辰尚早,蕭泓站在院子裡,才站了一會兒,肩上便落了些晨霧。
他見薑白芷走了出來,連忙迎上去,語氣聽起來頗為急切:“我聽聞阿娘說你受傷了,擔憂了一整夜,這才天亮就過來了。”
話畢,他便要來握薑白芷的手,薑白芷大方地伸出受傷的手任他查看,聲音輕鬆道:“表兄多慮了,這不過是小傷而已,何況我是個大夫,處理此等傷口再容易不過。”
既然已經提到了傷口,薑白芷想著早點去歲安居查看傷口的愈合情況,以便驗證金瘡藥的藥效。
於是她喚來翠平,與蕭彥辭彆:“表兄若無事,我先去歲安居了。”
她神色匆匆,領著翠平,徑直往歲安居的方向去。
蕭泓看著她翩然離去的方向,忽而心生惶恐,他總覺得時不待他,若不早些訴清情意,薑白芷與他之間隻會越隔越遠。
“阿芷。”蕭泓幾步追上了薑白芷,然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停。
“怎麼了?”薑白芷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蕭泓朝著一旁的翠平說道:“我有事與表小姐商議,你先走吧。”
翠平應聲離開,蕭泓將薑白芷拉至花園內的涼亭處。
秋日的早晨,涼風習習,亭子四周無人,正合兩人私話。
然而不遠處的垂花拱門外,蕭彥正負手傾身而立,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來到涼亭後,蕭泓依舊緊緊握著薑白芷未受傷的手腕,似怕她會突然消失似的,力氣大得抓疼了她。
“疼,快放開。”薑白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揉搓著發紅的手腕,蹙著眉問:“表兄這是何意?”
蕭泓意識到自己動作頗為粗魯,立即致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弄疼你?”
薑白芷揉著手腕,滿腹狐疑地看著他,他平日裡待人謙和有禮,為人溫文爾雅,今日怎的這般不對勁,太奇怪了。
可她此刻急欲前往歲安居,後麵還要去給蕭老太太針灸理療,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於是隻得說道:“我今日繁忙,表兄若是有事要說,可待我忙完回來,尋個時間我們再慢慢商談。”
薑白芷說著便要離開,然而蕭泓快步擋在了她的麵前,攔住她,“不行,我等不及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躁,又有些急切,薑白芷見他這般,不再想著要走,抬頭看著他耐心道:“好吧,你說,我聽著。”
薑白芷長相精致柔美,眼睛尤其漂亮有神,她的瞳孔比一般的人大些,認真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清亮而專注。
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蕭泓突然漲紅了臉,因為緊張,他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昨日看的才子佳人的話本此時被完全拋之於腦後。
隻見他深吸了一口氣,順著心意,直白地大聲吼道:“阿芷,我···我喜歡你!”
清晨的涼風吹過,湖麵泛起了陣陣漣漪,周圍很是寂靜,說完後的蕭泓能聽見自己嘭嘭嘭地心跳聲。
薑白芷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了眼睛,呆愣地看著蕭泓。
把喜歡宣之於口之後,蕭泓舒了一口氣,他盯著薑白芷的臉,緩緩說道:
“阿芷,我明日就要回書院了,我想在回書院之前將我的心意告訴你,阿芷,我喜歡你,想娶你為妻。我本想在秋闈中舉之後才告訴你的,可是我等不及了,阿芷,你喜歡我嗎?”
薑白芷被他的話震住了,久久沒有反應,而不遠處垂花拱門後的蕭彥眸色微暗,神情晦澀不明。
他武藝高超,耳力本就不俗,他恰好又站在下風向,因此將兩人的對話完全聽了去。
旁邊的樹影落在蕭彥的臉上,忽明忽滅,映著他身上冷冽的氣息,叫人看了不由心生畏懼。
涼亭下的兩人完全不知道遠處有人在看著,蕭泓久久等不到回應,上前兩步握住薑白芷的雙臂,晃了晃她,追問道:“阿芷,你說話呀,你對我可有情意?”
薑白芷終於回神,她抬眸看向蕭泓,這個與她從小一同長大的表兄。
她乃家中獨女,自小便沒有兄弟姐妹陪在身邊,為數不多的同齡人便是蕭泓和蕭玉荷,可是蕭玉荷年歲小了些,所以她與隻差半歲的蕭泓自是熟稔。
可她一直將蕭泓當作兄長,從未想過男女之情,就算真的有情意,他們兩人亦不相配。
作為獨女,她自當繼承父親的衣缽,將來接管醫館,懸壺濟世,因此她不會安於後宅之中。
可蕭泓勤學苦讀、天資聰穎,將來定是要為官進爵的,這樣的身份自當尋一個宜室宜家的女子為妻,而非她一介醫女。
他們所走的人生道路並不相同,注定了他們無法相愛相知。
薑白芷明晰自己的選擇,她推開了蕭泓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蕭泓慌忙無措地看著她的動作,心中隱隱不安。
周圍仿若更安靜了,蕭泓等著薑白芷的答案。
不遠處的蕭彥目光也凝在了薑白芷的臉上,或許連他都沒注意到,他的手正緊緊地貼在袍子上,揉出了一道褶。
世界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時間被拉得無限長。
隻見薑白芷朝蕭泓欠身福了個禮,輕聲說道:“對不起,我恐怕是要辜負表兄的情意了。表兄於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是知無不言的朋友,是可依靠信賴的親人,我對表兄並無男女之情。”
薑白芷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一如她的為人,看似纖細瘦弱卻無比大膽勇敢。
蕭泓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的姑娘,本就徹夜未眠的臉色變得愈加失落黯然,大為受傷。
然而不遠處的蕭彥聽後卻勾唇笑了一下,就連身上冷戾的氣息都褪去了些許。
事已至此,薑白芷不欲多談,她告辭道:“表兄若無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去忙了,蕭老太太還等著我去針灸理療呢。”
薑白芷說完便要走,可才走出一步,蕭泓便伸手緊緊拉住了她,“阿芷,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蕭泓話音剛落,蕭彥便從垂花拱門後走了出來。
聽到有腳步聲,蕭泓和薑白芷頓時看了過去,見到是蕭彥,兩人皆是一愣。
蕭彥大步走到涼亭,一把將薑白芷從蕭泓的手中扯開,然後拉到自己的麵前,垂眸看著她。
“我來尋你拿藥,藥可是製成了?”
蕭彥湊得很近,氣息噴在薑白芷的臉上,讓她有些晃神,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點頭,“昨日下午便製好了,我正要去歲安居拿給你。”
“好,我們走。”蕭彥就這樣拉著薑白芷的手,不管不顧地走了。
蕭泓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個人站在蕭瑟的秋風中,神情失意而黯淡。
來到歲安居,蕭彥才放開薑白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