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這麼長，要是遇到事事都去計較一番，又何必呢。

冬霧自認為不是一個愛惹事兒的人，一般她都能忍住，自我調節一會就沒事了。

但是，當你的生活中，充斥了一百個不順心的時候，還偏偏有人往上撞。

這就很難做到心平氣和了。

就這麼一瞬間，冬霧覺得自己可能是跟江城這個城市八字相克。

就來吃個午飯，都能遇到這麼一群傻缺。

這種嘲諷人的手段，她一直以為是低齡化兒童人群中才會出現的。

她看了一眼對麵不敢說話的三個女的，覺得有點煩。

她不太願意和女生吵架。

麻煩且很難處理以及難看。

雙方要是真吵起來，像潑婦罵街，總不可能配合著她們破口大罵吧，那你說這個怎麼處理？

——

陳晝一群人走在樹影斑駁的林蔭道上，起伏的心情像是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晃動的暖光。

陳晝對吃的沒意見，走著走著他就落到人群的身後，跟著程亦然他們慢慢往前邁步。

程亦然對後門的那家餛燉倒是想念了許久，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外走，走到了店口，程亦然探頭往裡麵看了一眼：“好像沒位置了，換一家吧。”

陳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就要往前走，餘光撇了一眼裡頭，腳步頓住了。

“走不，吃前頭那家米線也行。”程亦然邊往前走邊說著，走了沒兩步，見後麵有人沒跟上，回過頭張望。

陳晝還站在人家店門口外，嘴角邊掛著笑，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最裡邊兒。

程亦然倒退了兩步。順著他的目光往內一移，沒發現什麼：“走啊，遇到熟人了？”

“嗯，”陳晝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熟人。”

程亦然又往裡瞅了瞅，像是突然認出來了什麼，指頭往鯰魚須那兒一指：“誒？你說孟琳啊，不容易，你還能記著她？”

陳晝轉過頭，一臉迷茫：“誰？”

“……那個劉海兩根須的，”程亦然拿手指了指，陳晝視線順著探過去“認出來沒？就是高三的那個，人家好歹追了你三個月。”

“啊…”陳晝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認識，關我屁事。”

他仰了仰頭，就看見那仨女的表情浮誇的用手捂嘴說著什麼。

坐對麵的季晴一直不敢抬頭，到這裡，陳晝都還沒什麼表情。

直到。

三個女生當中，有個女生伸出了手，使勁兒推了埋頭的季晴一把。

陳晝皺眉，嘴角剛剛的笑意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程亦然也看見了，他瞪大了眼睛，臉上有疑惑：“剛剛那個是不是你們班季晴。”

陳晝跟季晴算不上熟人，對這姑娘話說的不多，但也能搭上幾句。

後來聽程亦然提起，說上學期，學校選了高一年級五個三好學生，裡頭其中一個名額就是一班的季晴。

之前聽一次閒聊，這小姑娘家裡沒什麼錢，但是成績好，學校招進來的特招生。

餛燉店裡，孟琳和她那兩個朋友就這麼笑著，季晴坐那垂著頭，一聲不吭。

程亦然有些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平時他們男生也從不關注女孩兒間的事。

可現在這情景，明擺著就是欺負人。

程亦然轉過頭和陳晝對視了一眼，兩人皺著眉，剛準備邁步走進去。

就聽見一道好聽但語氣不太好的聲音：“腦子裡有水沒晃乾淨？”

孟琳愣住了。

程亦然也愣在那兒。

他伸了伸脖子，從側麵看到了說話人的臉。

很漂亮，但是又略微有些熟悉的一張側臉。

皮膚很白，微卷的長發被束成一個簡單的馬尾，校服穿的也和規矩，脖頸線條白皙纖瘦。

程亦然認出來了，這不是陳晝新同桌嗎？

就那個氣質好的不得了的小姐姐。

小姐姐語氣冷的掉渣，還衝得要死：“要麼閉上嘴安靜吃，吃完就滾，要麼乾爹現在替你親爹教教你什麼叫素質。”

語氣還帶著一絲挑釁，以及輕蔑，煩躁和不耐煩，也能品出一絲囂張。

這台詞也太順了，一看就經曆過大場麵。

程亦然沒忍住笑了一聲，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陳晝。

陳晝沒看他，隻是眯了眯眼，右眉向上挑了挑，臉上一副好整以暇。

——

臨近酷暑，天氣算不上涼快，小店裡塞滿了桌子和人，更熱。

冬霧背對著門坐的，沒看見站在外邊兒的人。

她垂頭看了一眼被嚇的不行的季晴。

小姑娘被嚇的都快縮成一團了，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冬霧拽著她手，把她拉起來往門口走。

季晴被她拉著差點兒摔了一下，乖乖跟著，走到門口迎麵站了幾個人，冬霧頭都沒抬，直直拉過季晴走了出去。

冬霧拉著她，徑直拐進了一家便利店。

冬霧瞧了一眼哭的抽搐的少女，走進去，買了幾包軟糖出來，挑了一包葡萄味的給她。

女生沒再哭了，隻是坐在便利店旁邊的長椅上抹著眼淚，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冬霧盯著她這副模樣，歎了口氣，隨即動身坐下：“有什麼好哭的，人欺負你你就還手啊，你這麼哭，她就不欺負你了嗎？”

女生捏著手中的那包軟糖，越攥越緊，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我打不過。”

“明麵上的用不了就用陰的，”冬霧隨手又撕開了一包手裡的軟糖，挑了幾顆扔進口中。

“至少得保證不受欺負，實在不行，你就落幾顆眼淚。跑老師辦公室哭去，總會有人幫你出氣的。”

季晴都聽呆了，就這樣愣愣的看著冬霧。

冬霧看她這副傻乎乎的樣子，轉過頭來對她明媚一笑：“是不是覺得我說的挺有道理？”

——

正值晌午，陽光恰好是最烈的時刻。

陳晝掐著點，慢吞吞走回了教室，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他瞧見冬霧正坐在位置上刷題。

小姑娘坐的端正，玻璃窗外驕陽餘光傾灑在少女身上，耀眼奪目。

陳晝看著她那專注樣兒，忽然想發笑。

剛剛餛燉店門口，女孩一個視線都沒在他身上停過，後來孟琳那夥人氣衝衝追出去時，還是被他給攔下的。

上課鈴聲響起，打破了這一秒的寧靜。

冬霧聽到音樂聲響起，動作利落的收起試卷，恍然間向一旁瞧了一眼，發現自個兒同桌還沒回來。

一抬眼，發現陳晝站在門口盯著她。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會，冬霧眼皮都快抽搐了。

不眨眼挑戰嗎？那我陪你玩吧。

冬霧麵無表情，隻是在心裡歎息。

陳晝也不知道自己在跟她較個什麼勁兒。

幾秒後，陳晝衝她裡頭那個位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

冬霧才反應過來，站起來給他讓位置，陳晝笑著坐了進去。

看著桌麵上堆的書有些多了，冬霧抬手準備整理一番。

無意間，她不小心動到了陳晝塞小字條的那本化學書，紙條隨風飄落在她麵前。

冬霧皺了皺眉，撿起紙條，在看到上麵的內容時，眉眼間閃過一瞬間的詫異。

等細想了想，她又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絲弧度。

不錯，校草同桌會自我反省道歉，孺子可教。

冬霧的目光浮現出慈父般欣慰的眼神。

陳晝注意到身側那道視線，也轉過頭來。

冬霧看著他，眨眨眼，沒有絲毫被抓包的不自在。

少年看起來懶散，頗有一少爺的架子，微微側過頭，眼神沒什麼波瀾，話音卻帶著笑，“你今兒中午當英雄去了？”

冬霧一頓，話在嘴邊不知道怎麼說出口，陽光催眠的那一點睡意全給嚇沒了。

難道要給陳晝說自己去當人乾爹了嗎？

“你認錯了吧…”冬霧悻然道。

陳晝看著自家小同桌不願承認中午替天行道的友好行為，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打趣她：

“我視力5.3，認自己同桌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冬霧的表情從驚訝到茫然最後變成了麵無表情，她麵無表情看著陳晝，像是思考來不來得及殺人滅口。

冬霧：“你看見什麼了。”

陳晝見她承認了，話裡的笑意愈發明顯，他悶悶的笑聲被壓得很低：“就聽見你要當人乾爹。”

冬霧一臉生無可戀，想殺人滅口的想法更濃厚了。

冬霧腦海裡搜刮了下中午跟那幾個女的吵架的情形，店麵不大，確實沒有同班的，她覺得更加疑惑：“我沒看見你。”

“路過，門口瞧了兩眼，”陳晝看她現在這副模樣，跟店裡麵簡直是兩個人，帶著好奇小聲問，“挺威風啊，哪學來的台詞啊？”

冬霧轉過頭，突然裝乖似的笑了一下。

陳晝：。

陳晝：？

陳晝跟她同桌截至目前，第一次看他同桌這麼笑。

這姑娘五官簡直太乖了，偏偏眼神又帶了攻擊性，皮膚還他麼白的發光了都快。

笑起來眼睛是彎彎的看著多純真樣兒，跟隻布偶貓兒一樣。

陳晝瞧著她這樣眼皮一跳。

“電視劇都這麼演的，晝哥你不看嗎？”小布偶慢吞吞地說，“你知道後來為什麼她們沒跟我吵了嗎，好奇吧。”

陳晝盯著冬霧，手搭了搭桌，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我說，我大哥是陳校草，你們要敢動手，我同桌明天找人堵你們。”

陳晝挑著的眉鬆了下來，沒什麼表情。

陳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