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問;“這個聲音,不會是尋哥你吧?”
向尋點點頭,“怎麼樣?”
“不是吧你這麼會唱歌啊,你怎麼不早說,看來你還有很多事瞞著我。”說到最後一句她脾氣又上來了,腦中閃回了汪肆豔這個名字。
“那這下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向尋吃了一口荷包蛋,“初三的時候和同學悄悄組樂隊去錄音室唱的。”
汪霖鈴很疑惑,“可是你不是說叔叔管你管得很嚴嗎?”
“管的嚴是因為我願意服從,和管不住不衝突。我再給你放另一首。”
向尋在平板上翻找錄音,汪霖鈴漫不經心地吃泡麵,她心裡不禁冒出一個想法,會不會他說的同學就是汪肆豔,因為他寫汪肆豔曾帶他領略自由,他想念那些肆意鬆散的日子,如同想念一場熱鬨的能夠回去的大雪。
向尋的歌聲響起,是《紅色的河》,歌裡仿佛他極度思念某個人,而他們的感情又無疾而終,令人歎息遺憾。
汪霖鈴還以為,之前是向尋第一次聽這首歌呢。
她不自覺露出苦笑,聊了些其他的話題來轉移注意力,這一下午她都覺得自己很奇怪。
放了四五首歌,都是向尋唱的,他的碗也很快見了底,汪霖鈴因為剛出爐的麵有些燙細嚼慢咽的,還剩下一半。
向尋端著碗起身去廚房,他讓汪霖鈴一會兒吃完就把碗放到廚房就好,自己去洗個澡換衣服。
此時她應該來一句“你不是要我給你手洗嗎”來揶揄向尋,可是她心裡麵亂亂的,除了點頭說好什麼也回應不了。
廁所裡向尋脫下短袖,這時候已經乾得差不多了,隻不過眼淚中鹽在布料上形成一層白色的結晶。
他把衣服扔進洗衣機,連帶校褲一起,還有臟衣簍攢下的衣服。
打開花灑的時候他摸到自己胸口,竟然也有那一層鹽,沙沙的,沒想到汪霖鈴這麼能哭,不僅衣服濕得透透的,還滲入他的皮膚。
剛剛進廁所前他觀察汪霖鈴的眼神,心事重重,什麼情緒在她臉上都藏不住。
可能因為今天經曆的事太多了,和自己嘻嘻哈哈會消耗她的精力吧。
快五點了,太陽已經躲到山的背後,隻留下一片餘暉,陽光被削弱不少,變成橘金色。
向尋洗完澡吹乾頭發,換上乾淨衣服從廁所出來,風迅速帶走他表皮的水分,身子清爽。
回到客廳他發現汪霖鈴睡著了,於是躡手躡腳地靠近給她蓋毯子。
汪霖鈴背對著陽光,發絲被餘暉照得發亮,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淚痣,眉頭微蹙。
平日裡她看上去很容易受欺負,總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看眼睛隻有一水的憂鬱。
沒想到連睡覺也是,苦哈哈的,估計夢裡也受欺負。
向尋把毯子輕輕蓋上,汪霖鈴一隻手放在胸口,另一隻手伸展開搭在沙發邊緣。
陽台上晾著她白色的冰袖,她總是戴著冰袖,問她不熱嗎,她會說這樣反而更涼快,還防曬。
向尋低頭蓋被子的時候,瞟到她伸展的小臂,手腕處密密麻麻的全是疤痕。
不疼嗎?
向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那疤痕新舊交錯,一條條凸起,粉白的,從手腕蔓延到小臂,逐漸變淺,可以說,沒有完好之地了。
多疼啊。
他想問問汪霖鈴,為什麼這麼難過,每一處疤痕的生成,究竟經曆了什麼。
怪不得平時都戴冰袖,說什麼也不肯摘下來,以後當她笑嗬嗬說起冰袖是為了防曬時,向尋擠不出自然表情來看她了。
那她剛才的生氣,能不能也給自己說說,汪霖鈴才是那個向自己隱瞞最多的小騙子。
想到這兒他不怎麼後悔說那些蠢話帶她來自己家了。
借著最後的陽光,向尋仔細多看了她幾眼。
直到半個小時以後向尋才把她叫醒,他去廚房準備把碗洗了,洗碗池裡一個碗也沒有,都被汪霖鈴洗乾淨了。
最後向尋把汪霖鈴的備注改成了汪騙子。
自從汪騙子從向尋家回來之後,向尋看她的眼神總藏著些許深意,說不出具體是什麼深意,反正怪怪的。
感覺他更溫和體貼,也沒有總學著陶朱嘴賤的樣子逗她了,還老是拉著汪霖鈴聊天,告訴她好多自己的事情。
班上的同學都知道向尋除了室友,就隻和汪霖鈴一起玩。
經常能看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焦似杭一行人打探過汪霖鈴好多次,倆人是不是有啥進展瞞著大家,連陶朱都抓著向尋八卦,是不是還差窗戶紙沒捅破。
“這些人怎麼回事啊,怎麼老問我和向尋有沒有事?”汪霖鈴和前桌黃葛麗抱怨道。
“你這叫當局者迷。”黃葛麗壞笑,“你和向尋天天黏一塊兒,女生堆裡麵他隻和你一起吃飯,其他的社團聚餐,要麼是活動的時候他才去。要不是我天天聽著你倆的弱智對話,我也信你們有啥情況。”
汪霖鈴一臉無語,“可是,我隻是覺得我們比較聊得來啊。”
黃葛麗搖頭,“nonono,聽起來很像借口。你好好想想,自從他一來,你倆就成對方的跟班了。你不在的時候他問你去哪兒了,他不在的時候你問他去哪兒了,看著真是受不了,感覺被塞了一嘴狗糧。”
“所以……你倆真的沒什麼情況嗎?能不能趕緊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屁話,怎麼你也這樣,不和你說話了。”汪霖鈴聽到這些話一激靈,兩下從後門溜出去了。
門外陶朱正拉著向尋說悄悄話,他們看見汪霖鈴出來,投來的眼神不懷好意。
汪霖鈴覺得奇怪,想要走近偷聽。陶朱察覺到汪霖鈴的小動作,立馬閉了嘴。
陶朱放下摟著向尋的手,諂媚一笑,“誒汪霖鈴你來了,那我先走了,你倆慢慢聊。”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不打擾你們倆培養感情了。
陶朱走後,汪霖鈴問:“你倆說啥呢?是不是說我壞話呢?”
“我敢說你壞話嗎,汪同學。沒啥,不用在意,他最近老是煩我。對了,你怎麼最近上課老是走神,要月考了,你不怕像上次一樣嗎?”向尋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嚴肅,是真怕她考不好。
之前她有問題都找向尋問,最近作業借向尋的抄了應付了事,吃飯也不和彆人一起,向尋一叫她她就說自己有事要忙。
剛剛陶朱問他倆這樣不會太曖昧了嗎,班上好多人都以為他們在一起了但是沒承認,難不成汪霖鈴也聽到這些話,所以故意躲著他。
“我最近有點事要忙嘛,我保證忙完了會好好學習的。”汪霖鈴臉上堆滿笑,企圖用撒嬌蒙混過關。
向尋臉色變得不太好,他嚴肅地說:“我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如果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幫你,你忙什麼不能告訴我嗎,萬一我能幫上忙呢?”
“尋哥,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你幫不上忙,我才不告訴你的呀,我不想耽誤你學習嘛。”
“可是,你自己的學習不重要嗎,有什麼東西能比學習還忙?”向尋越說越激動,“難不成你也是聽到他們說那些所以故意……“
汪霖鈴捂著耳朵大叫:“不聽不聽,和尚念經。不聽不聽,和尚念經。”她邊叫邊走回教室,向尋想追上去繼續問,思考一番還是算了,心裡悶悶的。
剩下的時間他們沒有說一句話,汪霖鈴回到了和向尋剛認識的那天,埋頭畫畫不理人。
接下來一周這樣的狀態持續發展,汪霖鈴沒心沒肺地做回獨行俠,向尋還有陶朱為伴,雖然陶朱天天八卦是不是惹汪霖鈴生氣了,還要給他傳授哄人大法,都被向尋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他很少露出冷冰冰的樣子,嚇得陶朱勉強安靜下來。
其實向尋很不擅長建立一段較為親密的關係,無論是戀人或者朋友。
他從小沒有真正的朋友,他的優秀引起他人的豔羨,然而他非故意為之的孤僻卻招來妒忌和閒話。
女孩會因為他的學霸光環和外表就輕易表白,然後被禮貌拒絕,男同學看不慣他的樣子,孤立他,即使少數男生想要和他靠近,他會手足無措地躲避。
每個地方他都是短暫的停留,不敢想象一旦不再每天見麵,接觸,他們會如何消失在回憶裡。
他也想象不到喜歡上他的女孩要如何承受他的占有,他那一旦釋放就黏黏糊糊的愛意,他那擰巴不肯開口的心思。
這一點完美遺傳了老向,他也是如此失去自己的妻子。
他不想失去所以不選擇開始,原本以為憑著安定下來的生活,他能夠慢慢學會如何建立人與人的關係,治愈以前留下的傷痕。
鬱悶了一周,向尋的日記上赫然多了一句不以豔姐開頭的感慨:汪同學,我在想你作為朋友有時候能不能多在乎我一點。
更過分的是,汪霖鈴竟然和陶朱還有何波波聊上了,一下課三個人圍在一起那叫一個熱火朝天,有說有笑。
向尋借打水路過,豎著耳朵偷聽,但他們聊的自己一句也聽不懂。
就連陶朱也不來煩他了,即使下課吃飯跟連體嬰似的,倒也“輪得上”陶朱告訴他汪霖鈴如何如何了。
“尋哥我現在才發現,汪霖鈴真的有才,她畫畫好厲害。”陶朱坐在向尋對麵,絲毫沒注意向尋殺氣四起的臉。
向尋慢條斯理地扒飯吃,嘴裡陰陽怪氣的,“是嗎,我以為就我一個人知道呢。什麼時候你們關係這麼好了。”
“哪有,也就合作夥伴關係,周末我們還打算去她家商——”陶朱嘴快差點沒收住,他立馬反應過來,連忙改口,“去她家一起上分,她遊戲也打得可好了,嘿嘿。”
陶朱試圖裝出一副傻樣,這種行為和汪霖鈴撒嬌試圖蒙混過關無異。
向尋覺得這仨人準有事瞞著自己,本來他不想管,不想窺探彆人的事。
朋友關係說淺淡些也就能夠交談,更多時間雙方都是自由的,是否把對方卷入事件的漩渦共同體驗創造回憶,取決於對方的意誌;說深刻些,可以親勝家人,無血緣但緊緊關聯。
他們的親密由回憶,由吸引力組成,共同落淚,心痛相連,甚至為了對方的幸福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