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課間，詹玄敲玻璃叫吳桐出來的時候，吳桐正問路喆一道題，揮了揮手讓詹玄先等一下，聽路喆把題講完；等到再出去的時候，已經沒了詹玄的影子。吳桐嘴上低罵“無聊”，心裡還是掩不住的失落。沒等她再走回班裡，柱子後麵就伸出一雙手把她拽了過去。

吳桐看清那人，剛要說話，卻被搶了先：“幼稚。我替你說了。”

“超幼稚。”話說到一半，吳桐就笑，“找我乾嘛？”

“你看完比賽跑哪兒去了，四處找不到你。”

“不告訴你。”

詹玄笑：“不告訴就不告訴，照片呢？”

“什麼......什麼照片。”吳桐的語氣不乏心虛。

“你說什麼照片。“

“我......”吳桐乾笑兩聲，“忘拍了。”

詹玄倒是沒生氣，笑著說：“看呆了？”

吳桐白他一眼沒說話。

“看來就是看呆了。”

吳桐不想反駁，但還是嘴硬：“煩不煩。”

詹玄臉上的笑倒是收不住：“你明天來看我決賽，彆忘了給我拍照。”

“幾點？”吳桐沒拒絕。

“十一點。”

“十一點可能不太方便。”吳桐低語了一句，“我看看吧，有時間就過去。”

“你能有什麼事？”

“路喆明天400決賽，也差不多那會兒。”

“所以你要去看他？”

“不是，主要是我早答應他了。”

“你現在決定吧，明天看我還是看他。”

“我看看時間怎麼安排，儘量答應你們的事都做到。”

“你把他當成什麼？”

“朋友啊。”

“我呢？”

大概是詹玄的語氣不算友好，連帶著吳桐的心情也著急起來：“一樣。你想說什麼？”

詹玄笑起來：“吳桐，究竟是你渣還是我渣。”

“你什麼意思？”

“我雖然前女友一大把，但起碼不會同時撩著兩個妹子。”

“我撩誰了？”

“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嗬，”吳桐被他這麼一說，脾氣也上來了，“詹玄你是不是有病，從頭到尾我有說過一句喜歡你嗎？你自己一廂情願現在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小可憐呢。況且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們倆就是湊在一起玩，玩膩了隨時就地解散，你聽不明白嗎？”

“說兩句就急，你是心虛吧。”詹玄的語氣充滿了嘲諷。

“無聊。”吳桐一邊推開詹玄，一邊朝班裡走去。

詹玄在她身後說：“吳桐，你真牛|逼。”

吳桐腳步沒停，連頓都沒頓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剛坐下還沒兩秒鐘，上課鈴就響了。

吳桐坐在座位上，半天兩行英語閱讀都沒看完。她想著詹玄的話，覺得自己很冤。她從一開始就明確告訴他她不接受高中校園戀愛，所以她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義務去為他的心意負責；儘管最近他倆之間確實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甚至有被詹玄直接捅破的窗戶紙，可她也不是沒有拒絕。

吳桐覺得委屈。真要說對不起，她對不起的也是路喆，你詹玄在那兒湊什麼熱鬨。這樣想著吳桐又覺得自己有病，她不是對詹玄沒有感覺，她就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可是她執著地抓著的教條，又究竟有什麼意義？

吳桐吸了吸鼻子，又從抽屜裡拿出紙抽，抽了一張擦擦眼睛，然後繼續看閱讀——儘管她心裡清楚，這篇閱讀今天是做不完了。

——*——

吳桐的同桌察覺到不對，寫了張紙條給路喆：你怎麼她了？

什麼怎麼她了？

哭了。

路喆手裡拿著紙條，眼睛卻看著吳桐的後背，思忖了片刻，路喆起身離開了教室。

路喆走到體育班後門，正巧邊上坐著的就是詹玄。

“找你聊聊。”

詹玄抬眼看路喆，原想說一句“我和你沒什麼可聊的”，最後也不知怎麼還是跟著路喆出了教室。兩人走到花園的角落，還不等路喆確定這裡沒什麼人經過，就聽詹玄說：“彆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路喆站定，廢話不多講，問道：“你和吳桐說了什麼？”

“關你屁事。”

“她很單純、很善良，你們不是一類人，彆招惹她。”

詹玄不惱，隻笑：“那你可真是看錯她了。”

“你和她說了什麼？”

詹玄答非所問，繼續說著上麵的話：“她可比我野，就是膽子小、顧慮多。”

“我不知道你和她現在是什麼關係，但既然你這麼看不上她，就彆再打擾她。”

詹玄看著路喆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又有多喜歡她。談過戀愛嗎？沒有吧。我告訴你，喜歡一個人是彆人哪怕說她一句不好，你都能衝上去揮拳頭。”

路喆沒有回答，隻是說：“小時候她每天都要去小賣部買一根火腿腸，喂她家樓下那隻野貓，不過阿姨給的零用錢不多，後來野貓生了幾隻小貓，她就停了自己的零食，把錢全用來喂貓；初中有一次寒假，我們倆一起去看她奶奶，半路把我拉進商場找手套，我以為是買給老人的，出了門陪她繞了半天路她才說是看見一個環衛工沒帶手套掃地，天太冷了怕人凍著，結果最後也沒找到那個人，那副手套現在還在我家......”路喆看著詹玄繼續說，“類似的故事太多了，但是你沒有必要知道。”

“那你在這兒跟我說什麼呢？”

“彆耽誤她。”

“哥們兒，你喜歡她不說出來有什麼用，今天能有我，明天就能有彆人。”

“她不會。你不了解她。”

“她剛剛和我說，她和我湊在一起就是玩玩，玩膩了就地解散，你說不了解她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路喆頓了兩秒回答道：“這很好。”說完就要離開，“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要和你說的了。”

“站住。你的話問完了，我的還沒有。”

路喆轉回身：“你想問什麼？”

“不想問什麼，送你兩個忠告：第一，遇見喜歡的就往上衝，不然人家會自己跑；第二，吳桐不喜歡你，該離她遠點兒的人是你。”

路喆沒有作答，轉身往教室走，詹玄在他身後喊：“對了，第三，我和她還沒玩膩。”

路喆沒再搭理詹玄，說話間已經進入教學樓。詹玄看著路喆，嘀咕了一句：“好學生還真是有意思。”

——*——

路喆走進教學樓後，又轉身走了出來，正巧和詹玄擦肩。詹玄側著臉看路喆，以為他有什麼話沒說完，結果路喆隻是沉默著經過他，走向另一邊的小賣部。

路喆剛剛進教學樓，想起吳桐心情不好，就打算去小賣部給她買個小蛋糕——每次她不開心，他都是用甜食哄她的。

路喆回班之後，傳了紙條問吳桐同桌吳桐怎麼樣，同桌告訴他沒事了、在做作業。

下課鈴剛響，就見吳桐側著臉趴在桌子上。路喆捅了捅同桌，同桌就把位置讓給了他。路喆坐到同桌的位置上，然後將小蛋糕推到吳桐麵前，吳桐看見了蛋糕，但以為是同桌，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要是又奸又盜的話，該當何罪？”

吳桐聽見聲音才把視線移到路喆臉上，不過身體還趴在桌子上沒動：“你乾嘛，嫌我不夠胖嗎？”

“剛剛去醫務室，路過小賣部，順手買了個蛋糕。不奸不盜，正當合理。”

吳桐爬起身：“你去醫務室做什麼？受傷了？”

“沒，”路喆笑，“買大山楂丸。”

吳桐也笑：“吃一天零食不消化？”

路喆但笑不語。

吳桐伸手打開蛋糕，用小叉舀了一口放嘴裡：“很好吃。”

“好吃就好。”

要怪也怪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實在太過熟悉。雖然路喆什麼都沒說，雖然吳桐什麼都沒做，但他們都知道是為了什麼。

吳桐又吃了一口，然後看著蛋糕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我也說不清。”

“我沒想問什麼，我尊重你所有決定。”

“你怎麼跟我爸似的。”

路喆“嗯”了一聲，然後伸手抹去吳桐嘴角的奶油。

吳桐愣住，突然開口問道：“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你要是想好了，就由我來說，這些話應該你來聽。”

吳桐臉上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她看著路喆又覺得詹玄說的沒錯，她確實過分了。吳桐不知道能說什麼，她又舀下一塊蛋糕，塞進了路喆嘴裡：“挺好吃的。”

路喆一邊嚼著蛋糕一邊笑：“嗯，挺好吃的。”

旁邊有同學看到這一幕，一時間噓聲四起。

路喆從桌上的草稿本撕下一頁，團成紙團砸過去：“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吳桐倒是因為心裡想的事太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難得的沒和那群混小子扯兩句皮。

“路喆，”等人散去後，吳桐又說，“你怎麼看早戀？”

“我不在乎，但是我尊重你的意思。”路喆笑著說，“你可彆再說我像叔叔了，這話叫叔叔聽去，他能把我從你家打出來你信不信。”

吳桐終於被路喆逗笑：“每次我爸見你都一副又愛又恨的樣子。”

“可明顯了。”

吳桐把蛋糕推給路喆：“呐，你買的你解決。”

“就吃這兩口？”

“不然你還真想胖死我。”

“行。”路喆也沒有計較，他倆從小就吃一個碗裡的飯，誰也不嫌棄誰；長大之後被大人們叫了停，但他才不在乎。

路喆接過蛋糕就被吳桐以她要學習的名義轟走，路喆鬨：“加油、努力，歐耶。”

吳桐笑著錘他：“趕緊走吧你。”

路喆離開同桌的座位之後，吳桐掏出自己的日記本，寫下這樣幾句話：我分不清我對於路喆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也許我喜歡他也許沒有，但我確實很眷戀他給予的溫暖。或許詹玄說得對，我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向往詹玄的自由、貪戀路喆的貼心，然後理所當然地霸占著他們的好。

吳桐似乎還想寫些什麼，但是抓著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落下；剛合上日記本，就聽到同桌發出呐喊：“學神你剛剛撕的那頁草稿紙我還沒算完！”

吳桐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