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十分響起下課鈴之後，吳桐順著老路爬上櫃子，翻上圍牆的時候看見詹玄站在下麵等她。詹玄朝她吹了個口哨，吳桐在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的同時，竟然滿腦子都是牆頭馬上。

她可能瘋了。吳桐對自己說。

詹玄示意吳桐往下跳，自己會接住她。吳桐讓詹玄靠邊兒，說自己沒問題。結果她剛要往下跳，詹玄又站了回來。吳桐想收力，但已經太晚了，最後還是不得已落到詹玄懷裡。奈何詹玄臂力有限，實在扛不住這麼大的衝擊力，導致雙雙跌落在地。

吳桐從詹玄身上爬起來：“你有病吧。”

“怎麼不知好歹呢你這人。”詹玄咳了兩聲，也不知真假，然後說，“我還當了你肉墊呢好嗎。”

吳桐沒再說話，伸出手遞給他，將詹玄拉起來。

“沒事兒吧？”吳桐問。

“沒事兒。平常打架比這狠多了。”

“你還打架啊？”

“彆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不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什麼好學生。”詹玄說，“打，偶爾打。要是有人欺負你可以跟我說，我幫你揍他。”

吳桐拒絕：“不用了。”

詹玄也沒堅持：“去哪兒？”

“有沒有禁煙的網吧？”

——*——

詹玄帶吳桐去了一家裝潢相當不錯的網吧，還專門找了個角落帶吳桐坐下。

詹玄問：“你還打算看電影？”

“嗯。”

“行，你看吧。我打會兒遊戲，想走了叫我。”

吳桐答應下來，然後開始播放電影——其實她不想看電影，她隻是不知道做什麼。何止不知道做什麼，她連看哪部電影都沒想法。吳桐的鼠標在推薦頁麵上滑來滑去，最後選中了一部她一早看過的劣質喜劇電影。

電影一點兒都不好笑，不僅不好笑還非常的尷尬，這一點在吳桐看第一遍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她再打開也不是為了獲得什麼新的感受，打發時間嘛，越是無聊的東西就越和無聊相匹配。電影還沒播完，吳桐就摘下耳機，轉頭去看詹玄的遊戲。吳桐不知道詹玄在打什麼遊戲，反正她看上去覺得就是一個小玩偶揮舞著他的錘子到處錘人。和她的電影比起來，也有意思不到哪裡去。

詹玄這一局大概是遇上了豬隊友，這是吳桐從詹玄罵罵咧咧的話中得出的信息。吳桐研究詹玄的電腦屏幕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來他厲害在什麼地方，隊友又菜在哪裡——實際上她連遊戲規則都沒研究出來。

吳桐研究不出來也就放棄了，畢竟這個東西對她的吸引力還比不過去數奇奇怪怪的化合物的碳原子個數。吳桐伸了個懶腰，扭頭的瞬間看見斜前方的電腦屏幕上正播放著些少兒不宜的東西。吳桐趕緊把頭轉回詹玄的電腦，但臉蛋還是在瞬間紅了個徹底。

正巧趕上詹玄這一局遊戲打完，他把耳機一摘看向吳桐：“你臉怎麼這麼紅？”

吳桐沒說出話來。

“沒發燒吧？”詹玄伸手去摸吳桐的額頭。

吳桐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是不是有點悶？”詹玄又問。

“沒什麼。”吳桐說，“我想回學校了。”

“你們女生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詹玄笑，“行，我送你回去。”

——*——

離開網吧後，吳桐給宿舍長發消息，說給她留個門。好在宿舍長還沒睡，跟她說注意安全，早點兒回來。

詹玄和吳桐還是原路返回學校，路上吳桐問詹玄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

“不了，晚上樂隊有個活動，我去看一眼。”

“你還有個樂隊？”

“喜歡音樂，我偶爾過去玩玩。”

“你在樂隊裡乾什麼？”

“唱歌的。我就是玩玩，他們彆人不行，所以樂隊有個常駐主唱，平時演出都是他唱，偶爾我想玩了，就過去唱兩嗓子。”

“你們在哪兒表演。”

“一酒吧，有興趣的話帶你去看看。”

吳桐雖然有興趣，但是剛剛那人電腦屏幕上的東西實在對她十七年沒有碰過葷腥的人生影響太大，導致她現在很需要回到自己舒適的環境中適應一下。所以吳桐說：“下次吧。”

詹玄也沒再堅持，吳桐又說：“你今天晚上不回學校，是因為樂隊有活動？”

“嗯。”

“那我是不是影響你的活動了？”

“覺得抱歉的話，就和我一起去看一眼。”

吳桐正要答應的時候，詹玄又說：“逗你的。下次排一排，我表演的時候叫你去。”

吳桐笑：“好啊。”

詹玄一直看著吳桐進了學校才離開。翻上牆頭的時候，吳桐說：“詹玄，謝謝你。”

“不用。走吧，趕緊回寢室睡覺。”

——*——

吳桐回寢室的時候已經熄燈了，她和宿管阿姨賠禮道歉了半天，阿姨才放她進去。好在阿姨知道吳桐成績好，也就信了她學習學到太晚的話，要不阿姨把這些告訴吳桐班主任，明天肯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吳桐回到自己寢室的時候，室友們都已經睡下了。她沒有再洗漱，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音地上了床。躺在床上的吳桐想起剛剛在網吧看到的東西，又一次麵紅耳赤起來——她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多看兩眼。雖然她知道男女如何交|合，又如何孕育生命，但是對於交|合的具體過程她不甚明晰，且充滿好奇。

吳桐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想要拍走這些想法。但是在拍響第一下的時候，吳桐就放下了手——她忘記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入睡。於是吳桐鼓了股腮幫子，然後閉上眼逼迫自己睡覺。

明天是新的一天。明天又是重複的一天。

——*——

起床鈴響起的時候，吳桐還沉溺在她的夢中。夢裡詹玄站在聚光燈下，拿著麥克風嘶吼著：“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於是轉身向山裡走去。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於是轉身像大海走去。”吳桐覺得站在舞台的詹玄分外有魅力，特彆是他跳下來摟住她，然後把剩下的歌詞堵進她嘴裡的時候。

早起時間短，從起床鈴響起到操場集合跑操隻有三十分鐘，算上大家能在床上多賴五分鐘就多賴五分鐘的習慣，時間就變得更加的緊。所以儘管室友們看見昨天晚上消失不見，但早上卻出現在寢室的吳桐非常驚訝，但還是被吳桐隨口以身體不舒服，出去看醫生糊弄過去。

吃早餐的時候，宿舍長特意和吳桐一起，問她還好嗎。吳桐說自己可能真的不太好。

“好累啊，你覺不覺得？”吳桐問。

宿舍長歎口氣：“挺過去吧，還能怎麼辦呢？”

——*——

第一節晚自習課間的時候，詹玄把吳桐從班裡叫出來，遞給她一包燒烤。吳桐沒要，說自己一點兒都不餓，而且這東西味道太大、在班裡吃也不方便。詹玄沒堅持，隨手交給了他們班一個過路的男生，讓男生自行解決。然後兩個人就站在走廊上，靠著護欄聊天。

吳桐問詹玄怎麼才回學校，詹玄說昨天晚上通宵，白天補覺來著。吳桐笑說你們班主任也不罵你，詹玄也笑著回應，說體育班的老師都很佛，否則可能被氣死。兩人閒聊一會兒，吳桐側臉看見同桌盯著自己，忽然想起了什麼，問：“你和你前女友為什麼分手？”

“你說哪一個？”

“叫什麼什麼鏡的那個。”

詹玄想了想，說：“你說哪個鏡？”

吳桐無語：“你有幾個鏡？”

“倆......吧。”詹玄解釋，“一個安靜的靜，一個鏡子的鏡。”

“你記得倒清楚？”

“認真談過，起碼名字總該記得。”詹玄笑，“你不會吃醋了吧？”

“我有病才會為你吃醋。”吳桐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又說，“鏡子的鏡。前段時間鬨那麼大。”

“我還以為你是認識我之後才兩耳聞窗外事的，合著那麼早就開始暗中觀察我了。”

“求您彆自戀。說不說，不說我走了啊，我題還沒做完呢。”

“她說要分手的，分完又後悔，我有什麼辦法？”

“你也不哄？”

詹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說：“可能我本來也沒多喜歡她。”

吳桐抱拳：“佩服佩服。”

上課鈴響的時候，詹玄問：“你什麼時候看我表演？”

“你什麼時候表演？”

“你想看的話，隨時。”

——*——

第二節晚自習是化學老師看班。化學老師是一個畢業沒兩年、長得白白胖胖的的女性，三班的同學一直覺得這位老師有些八卦，但是化學老師的課講得非常好，對學生也很好。

吳桐回了班同桌就問她：“不是讓你少和詹玄來往，小心彆讓他把你帶壞了。”

“我有分寸。”吳桐回答，繼而又問，“小鏡怎麼樣了？”

同桌搖搖頭：“彆提了，她就是喜歡他。”話音剛落，又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你有沒有詹玄的微信？”

“有啊。乾嘛，你要加他好友啊？”

“不是，讓我看看他朋友圈。”

“你不研究小鏡的朋友圈，研究詹玄的乾什麼？”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吳桐把詹玄的朋友圈調出來，然後將手機遞給同桌：“那不是俗話說的，那是《孫子》說的。”

雖然詹玄的朋友圈內容不多，但同桌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詹玄發的圖片也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扣。吳桐見同桌這副架勢，顯然比他刷題時還要認真，無奈地搖了搖頭。

吳桐打開練習冊開始做題，還沒做兩道，就見化學老師走過來，從同桌手裡把手機抽走，然後把同桌叫到了辦公室。吳桐的內心在呐喊：那是我的手機！我的！

她的心聲在兩分鐘內得到回應，因為化學老師又派人把吳桐叫到了辦公室。

吳桐和同桌對視了一眼，同桌悄悄搖了搖頭。吳桐大概明白同桌沒有交底，就打算裝傻配合。

化學老師問：“這是你的手機？”

吳桐點頭：“是我的。”

“你的手機為什麼在他那兒？”

吳桐想起化學老師收手機的時候同桌沒來得及鎖屏，化學老師大概看到了同桌在看什麼，就決定這部分實話實說：“他說他要看一個同學的朋友圈，正好我有那個同學的好友，就調給他看。”

“他為什麼要看他的朋友圈？”

“他們男生之間的恩恩怨怨，我不清楚。”

化學老師又問同桌：“你和他打架了？”

“沒有沒有，老師，絕對沒有。”

“你招惹他們那夥人了？”

“也沒有，老師。”

化學老師的表情變得凝重：“你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都是實話。”

化學老師又問吳桐：“他說的都是實話？”

“據我所知，是實話。”

化學老師沉默半天，又說：“你們兩個男生......老師是覺得你們現在高三，最重要的是考大學。等到了大學，再談戀愛也不晚。”

同桌附和道：“是是是，老師您說得對。”

吳桐忍了半天沒忍住，還是笑出聲音。

同桌本來沒有反應過來，聽吳桐一聲笑明白了：“不是不是老師，您誤會了，我不喜歡他。不是，我就不喜歡男的。”

化學老師聞言像是鬆了口氣：“真的？”

“真的！老師，真的！”同桌趕緊繼續解釋，“我怎麼可能喜歡一男的？老師，我直男，天地良心，我真的是直男！”

“嚇死我了。”化學老師真的鬆了口氣，“你把人家一男生的照片放大跟那兒研究，我以為怎麼了呢。對啊，那你乾嘛晚自習不學習，拿出手機打遊戲就算了，你在那兒研究照片？研究照片也就算了，還是一男生打籃球的照片？”

“我這不是，”同桌想了想說，“看看彆人都怎麼灌籃嘛。我一直做不到。”

化學老師揮揮手示意同桌彆說了：“行了行了，回班好好學習。再讓我逮到你上課玩手機，我就告訴你班主任。”

吳桐接過手機，想要和同桌一起離開，但是被老師叫住：“吳桐，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