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1 / 1)

曲景看著賀渾的神色暗道不好,眼睛掃過方才那邊看熱鬨還自顧自私語議論的奴婢們,忙上前低聲道:“大公子,屬下即刻命他們下去領罰。”

賀渾抬抬手,沒應聲,樓緩將曲景拉過來,噓了一聲,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眼神在賀渾和李昭魚之間來回觀望。

李昭魚在這死寂中有些心慌,她暗想自己應該再忍忍的,玉佩而已,她既然都能狠下心來扔了那掛在蘭華身上又能怎麼地,她畢竟是賀渾的紅顏知己,自己這下是把人得罪了。

芳舒看著賀渾的神色,撲上前跪著哭訴,“大公子容稟啊,我們姑娘今日給公主請安被這個素心姑娘言語羞辱,姑娘脾氣好,不願起衝突,那玉佩明明是說賞我們的,誰知道···”

她說著又哭著跟李昭魚跪下叩頭,“不乾我們姑娘的事情,公主要怪就怪奴婢吧。可惜了那麼好的玉佩,公主就算不想送也不必扔了吧。”

許素心氣得發抖,剛要衝上前去理論的時候再次被曲景按住。

李昭魚不語,看著賀渾神色淡淡的,勉強扯出個笑,想要說點什麼把這事算了,他高大的身軀投下一層微弱的影子,無端壓得人喘不過氣,可就在這駭人的寂靜裡賀渾開口了。

“既然可惜,那你下去找找吧。”

芳舒渾身一僵,“什···什麼?”

賀渾的話不說第二遍,芳舒臉上已經如同死人了,曲景明白了意思,他轉頭使了個眼神,早有人將芳舒拉到了湖邊。

芳舒整個人都傻了,怎麼會這樣?不是說蘭華姑娘是大公子心尖上的人嘛?達奚夫人不是說跟著蘭華姑娘可以在葉護府呼風喚雨嗎?那京都的公主不是惹大公子厭煩的嗎?

她抓住最後一點希望大聲哭喊,“蘭華姑娘救我!救我啊!”

蘭華癱坐在地上,顫著聲音,“大公子,饒命,饒命啊!”

“噓~”賀渾俯下身,輕聲道:“彆急,她若是找不到,你就下去。”

蘭華渾身冰冷,隻聽見撲通一聲,那叫喊掙紮的聲音聽得所有人都膽寒,就連素心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往曲景背後躲了躲。

湖麵很快重歸平靜,蘭華幾乎是僵死在原地,滿臉淚水,她仰頭看著賀渾,“大公子饒命,饒命,求您看在我娘侍奉過夫人的份上,繞我一命。”

她說的夫人,是賀渾的母親。

蘭華看見賀渾不語,便轉身跪在李昭魚的腳下,哭得花枝亂顫,“公主饒命,蘭華知錯了,知錯了。”

李昭魚垂眸,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些傳言似乎半真半假,假的居多。

近衛已經將蘭華拉起來了,李昭魚卻忽開口,“大公子,畢竟是···是長輩送來的人。”

樓緩挑眉,暗道這公主還真有幾分通透,蘭華是生是死不重要,當初達奚夫人鬨那麼一出或許就是想讓李昭魚把蘭華領回去,可是誰也沒想到賀渾當日能出現,還差點把她兒子給弄死,好在沒有真的殺了,要是現在連這個人也不留,那就是要撕破臉了,雖說賀渾也不在意,但是也沒必要如此,達奚家雖大多都站在賀羿那邊,但也不是鐵桶一塊,家族大了肯定是要分支散葉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近衛聽見了李昭魚的話便真的住了手,等著賀渾的示意。

李昭魚走近,身後的湖水平息了最後的一點漣漪,寒風吹皺眉眼,她大著膽子伸手握著賀渾的手臂輕輕晃了晃,賀渾沒說什麼,轉身走了,近衛鬆開手,蘭華便癱在地上,爛泥一般。

她摸索著轉到李昭魚的方向,跪下叩頭,“多謝公主,多謝公主。”

李昭魚挑眉,分出個眼色看她,但也隻是片刻,曲景就叫人把她送走了,周圍的人也散了。

李昭魚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湖麵。

再抬眼,看見了賀渾身邊那個男人還沒離開,他身量和賀渾相當,略低一點,但是也很高了,俊朗飄逸,眼角眉梢多風流之態,跟賀渾全然不同的氣韻。

她微微點頭示意,樓緩立刻喜上眉梢,湊過來,“公主好啊,有禮了,在下樓緩。”

樓緩?樓家二公子。李昭魚立刻露出溫婉得體的笑容,“見過樓二公子。”

“嗐,公主叫我樓二就行,無需這麼客氣。”

樓緩的眼神裡滿是打量,雖然有些無禮,但是卻坦誠不惹人厭煩,更重要的是那打量裡麵也透著幾分欣賞,他還想說點什麼,卻感受到了後麵的目光,李昭魚也順著他轉身的方向望過去,果不其然是賀渾停下來腳步,剛好轉身,說不清是在看樓緩還是看李昭魚。

李昭魚低頭,樓緩與李昭魚告了禮,說著改日去樓府玩,李昭魚點頭應下,看著樓緩轉身朝著賀渾的方向去了。

李昭魚在餘光中看著湖邊,那裡一片寂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在外人看來賀渾或許是在維護李昭魚,給她出氣,可是李昭魚自己心裡清楚,賀渾這是在敲打達奚氏,如果他真的在意李昭魚的顏麵,那玉佩不會提都不提。

他不會讓人去找的。

回到梓桐院內,李昭魚還沒說話,崔引誅便走了上來,她早就聽說了今日的事情,到了那湖邊的時候已經晚了,可是這件事不能不罰。

這院裡的人都知道崔引誅是皇後娘娘給公主的人,都以她為掌事女官,沒有不怕她的,李昭魚也默認,更何況連她看著崔引誅的時候都心裡發怵。

崔引誅先是朝著李昭魚行禮,給了一個莫要心軟的眼神,李昭魚想要把這事揭過去的話斷在嘴邊了。

她轉身看著許素心,“你可知錯?”

許素心竟也沒看李昭魚,沒有投去半分求救的信號,低頭沉默。

崔引誅端手,“在下知道許姑娘是太守之女,比不得我們這些做奴婢,脾氣自然是嬌貴了一些,可是你既然選擇了侍候公主,就萬事要以主子為尊,公主自然知道你心裡是向著她才會在人前維護你,可你今日這樣的脾氣到底是給自己出氣還是真的替公主著想?我們本就是京都來的,不得人心,你這樣當眾辱罵,又挑起是非,若是那蘭華姑娘和大公子真的有淵源要如何收場,你豈不是讓公主以後的日子寸步難行?”

她這番話委婉入理,聲音平和沉穩,雖有幾分教導之意卻也讓人心服。

院內的一眾侍女則斂氣閉聲,她們本和這個許素心沒有什麼交情,她也不是宮裡出來的,可是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也有了幾分情誼,知道她是脾氣急躁的人,向來是隻看對錯,不看身份的,這滿院裡,隻有她平日敢跟崔引誅嗆聲,今日崔掌事這樣不留情麵,怕是要吵起來了,更何況今日的事情她們也都看在眼裡,也不全是素心的錯,尤其是蟬衣,捏著手幾次想要上前。

誰知許素心乾脆利落跪下了。

“奴婢知錯,但聽崔掌事責罰。”

許素心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李昭魚將玉佩扔下去的神情,愧疚一股腦湧上來,後來看見賀也護出麵,她隱隱期盼著賀葉護能派人替公主去湖下去找一找,可賀渾卻沒有當回事,她更沒有想到芳舒能丟了命,那撲騰掙紮的身影也在她腦子裡麵交織著,她也在想她錯了嗎?

有些事情,對錯不重要。

李昭魚看見許素心跪下的時候也愣了片刻。

崔引誅朗聲道:“既然你認罰,按宮中規矩,戒尺二十下,罰跪一個時辰。”

她話音剛落,文竹也跪了下去,“我願分擔責罰,請崔掌事容情,論心論理,我沒法看著素心受罰。”

蟬衣也跪下,“奴婢也有錯,請崔姐姐責罰。”

崔引誅冷聲道:“沒這個規矩。”

說罷也不等人求情分辨便開打,素心一聲不吭,咬牙生生忍了,李昭魚揉著眉心,不忍卒看。

後麵的侍女也麵帶不忍,暗道崔掌事太不留情麵,若是這個樣子以後還哪有人願意替主子出頭,正思索著,便聽崔引誅道:“素心責罰已畢。我身為公主院內掌事,教引不嚴,戒尺四十,罰跪兩個時辰。”

眾人驚異,李昭魚睜大了眼睛。

崔引誅說著便自己掌刑,一下一下,一點沒有留情,像是個木頭人一樣,看的人心驚,那聲音比之剛剛絕沒有一點包庇自己的意思,這下全都啞了聲音,沒有人有半點異議了。

李昭魚捏著腰間的玉蟾,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我剛剛看那個玉佩怎麼那麼像是儲君玉佩?”

“你不叫人給找找啊?這也太不給公主麵子了?”

樓緩啜了一口茶如是道,卻瞧見賀渾完全沒在意的神情,又忍不住開口,“我可聽說了,你差點沒把達奚夫人那個寶貝兒子給弄死,結果她轉頭給你塞過來一個女人,這是啥意思?”

他摸摸下巴,一臉不解的神情,嘖一聲,“她們達奚家向來是賀指揮使的左膀右臂,跟賀二也向來穿一條褲子,可前幾年送來個女人給你爹又生了個兒子,結果現在又來拉攏你,這到底是要乾啥?到處押寶啊?”

賀渾放下書,“你不知道為什麼?”

樓緩搖頭,賀渾垂眸,“那我也不知道。”

樓緩歎氣,“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賀渾不語。樓緩也不問了,又說起另一件事,“過了冬涼州就熱鬨了,不過聽說乞扶家的那個乞扶訶靈在家裡鬨呢,這親事···有意思了。”

賀渾問:“鬨什麼?”

樓緩換了個姿勢倚著,手指扒拉著筆架,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表情,“能鬨什麼?那乞扶訶靈是個好色的,可是聽說達奚家那個要嫁出的女兒是個醜八怪,醜的人不忍直視,沒人見過她真容,她平日裡也不去個酒宴啥的,聽說是不好意思見人,嘖嘖嘖···都醜到不好意思見人了,得是個什麼樣啊。”

說著他又想起了李昭魚,不禁感歎道:“還是你有豔福啊,京都的公主都這麼美?哪天你問鼎中原也給我挑個世家小姐或者公主吧。”

賀渾抬眼,有些沉思的樣子,“她美嗎?”

樓緩擰起眉,“你,你···”

賀渾把人氣得語結,最後拂袖而去,賀渾則露出來一副終於清淨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