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立案大廳就要變成家常劇場，沈忱忽而上前一步，使了個巧勁兒從王愛莉手中救出了許明睿被綁架的右手。

“您是？”

王愛莉的目光轉移到了沈忱臉上。

呦，這兒有個更帥的。

“我是餘簡的老板。”她揚起笑容開始自我介紹。

“免貴姓王，叫王愛莉，開了家家常菜館，生意還算不錯，就雇了幾個夥計幫忙乾活兒。”

“原來是目擊者的老板。”

“我們這兒筆錄快做完了，您一會兒把人領走就行了。”許明睿憨憨開口道。

沈忱恨鐵不成鋼般斜了他一眼。

沒聽見這人前頭說的話？

餘簡這目擊證人明顯與肇事者相識，還都是王愛莉的員工。

“您一個人來的？”沈忱開口詢問。

這不就問到點子上了嘛！

王愛莉咧著笑容拍了拍手。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同走了進來。帶著手套的那個清秀俊雅，身上掛彩的那個憨萌帥氣，瞬間吸引了眾多女同誌的探尋目光。

“那哪兒能啊？我把罪魁禍首給帶來了，隨你們處置！”

王愛莉一聲令下，胡先便低著腦袋出動出列。

“對不起。”

他朝著穿著警服的許明睿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這主動認錯的態度可謂十分誠懇。

“我這夥計叫胡先，年紀小不懂事兒，開著車子沒注意速度，把人家商場的玻璃撞壞了，真不好意思。”

王愛莉作為老板也擺出了態度。

“孩子剛滿十八呢，這確實也是無心之失，我這算‘半個家長’的，願意替他賠償。真是給你們警察同誌添麻煩了。”

說著也要鞠躬呢，許明睿立時惶恐地阻攔：“沒事沒事，商場那邊人馬上就來了，您和他們協商好這事情就解決了。”

梁溫此時也走到了餘簡身旁。

“你沒事吧？”

餘簡下意識看了一眼沈忱。

要沒碰上這人那還真是一點兒事都不會有。

梁溫隨著餘簡的目光朝沈忱看去，也覺察出此人並不簡單。

沈忱倒是十分從容地露出個禮貌微笑：“這位又是？”

“我叫梁溫，是餘簡的同事，和老板娘一道過來的。”

“幸會幸會。”

沈忱伸出右手與之寒暄，梁溫卻隻是點了點頭道：“握手倒是不必了。”

這人看著溫和，沒想到還蠻有脾氣。

沈忱收回手來，細長的手指在台板上一下一下輕輕點著。他仔細打量在場幾人。

這小小的飯館，看起來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餘簡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神，但沈忱就是能感覺到她正在怒目瞪著自己。

沈忱忽而想起餘簡捂住他雙眼的前一秒鐘。

自己明明看見了她劉海之下的眼睛，但卻始終回憶不起那雙眼睛完整的模樣。這比喝酒斷片還忘得徹底。包括那一秒鐘的聲音、身體的觸感，都有一種仿似被切斷了的怪異感。

不等沈忱繼續分析，商場經理帶著監控錄像姍姍來遲了。

眾人一同觀看錄像。

商場的設備不錯，拍攝下的畫麵十分清晰。但由於監控探頭架設距離事發處較遠，胡先撞車之後身體彈出落地的位置已經超過了監控覆蓋的範圍。

整件事情到此已經十分清晰明了。

商場經理也與王愛莉交換了聯係方式，待玻璃幕牆修複之後，會將賬單及時郵寄給她報銷。

在場眾人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除了胡先和沈忱。

“老板娘幫你把事情都擺平了，怎麼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餘簡笑著用胳膊懟了下胡先手臂。她此時心情大好。畢竟監控記錄都沒拍到胡先異化的驚險瞬間，那個姓沈的狗警察也就沒辦法借題發揮。王愛莉難得做了回人主動替胡先賠償，餘簡把“老太婆”的稱呼都給改成了“老板娘”。

胡先欲言又止地看向餘簡。

可他又看了看目前所在的環境。

這不是個方便道出他此時惆悵原因的場合。

於是他隻能低下腦袋保持沉默。

餘簡見他並不回答，也不再深究，隻當他是身上受傷導致心情不佳。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各方也就各自道彆散去。

許明睿轉頭看向正盯著飯館一行人離開的沈忱，不禁發出疑問：“沈哥，這起事故到底有什麼新奇之處啊？值得你這麼上心。”

難得休假的日子，沈忱這個隻是路過目擊的“路人甲”，卻還堅持要求把當事人帶來警局做筆錄。

“你覺得呢？”

許明睿推了推眼鏡，真誠道：“除了那個叫餘簡的姑娘長得挺好看的。其他的特彆之處嘛……我看不出來。”

“話說沈哥你今天不是去相親了嗎？就是被這姑娘搞黃了？”

這做筆錄聽了半天都是與餘簡的互動，相親的那姑娘倒是一秒都沒出場。

沈忱越聽越覺得許明睿這話裡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料想到他應該沒有內涵自己的膽子，最後隻是抬手朝著他的肚子給了個肘擊。

“少議論前輩的私生活，小心你今兒晚上的宵夜泡湯。”

許明睿猝然受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舉過頭頂示意投降，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哥你今天晚上沒班啊，還要請宵夜？”

“自願加班，怎麼，不行嗎？”

許睿咋舌，又補充提醒：“今天晚上應該要和特警隊聯合掃黃，大概一晚上都歇不了呢。”

“我知道。”

“來警局的路上姓李的給我打電話了。”

沈忱看向不遠處那張無人的辦公桌，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王愛莉一行人回到飯館時已是晚飯時間了。

尤三越正戴著圍裙在店內招呼客人，好歹她從前也在飯館待了一年，儘管許久不上手了有些生疏，兩三桌客人還是應付的過來。

又有位客人想要點單。

“我來吧。”

梁溫擋住了即將上前的尤三越，迅速拿起紙筆湊了過去。

餘簡幫忙一起收桌上菜。

“事情解決得怎麼樣？”

尤三越在行動間隙問她。

“挺順利的。就是老太婆的錢包要受苦了。”

尤三越也知道平常王愛莉那一毛不拔的樣子，聽得這話不免笑了出來：“破財消災嘛。老板娘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誒，對了，這個新員工是什麼來頭啊？我看他年紀很小，也不怎麼愛說話。”

此時的胡先正被王愛莉攙扶著坐在了櫃台後頭，一臉迷茫瞪眼的樣子看起來屬實不太聰明。

“老太婆從山裡帶回來的，具體情況她沒細說。”

餘簡剛剛放下盤子，就有客人喊她再上兩瓶啤酒。

“來啦！”

她拉高嗓子應了一聲。

“晚點留下來吃飯啊。老太婆回來路上說要煮火鍋吃。”

尤三越本想拒絕，可餘簡早就一掀簾子走出了廚房。

“隻是一頓晚飯而已，吃不胖的。”

身後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聲音飽含慈愛，似乎讓尤三越回憶起了曾經在飯館度過的難忘時光。

她揪著圍裙思索了幾秒，最後答道：“好吧。聽師父的。”

堂內的餘簡忙的腳不沾地。才拿完啤酒，又被王愛莉招呼到了櫃台邊。

“有個新的外賣單子。”

王愛莉舉著手機遞到餘簡麵前。粉紅色布滿立體卡通人物的亮片手機殼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本想脫口而出讓梁溫去吧。可定睛一看，竟然是個陌生號碼，備注著“來一份傳說中的招牌套餐”，地址還是個沒去過的酒店房間。

這回不會是尤三越那貨了。

餘簡看了眼剛剛自廚房走出的尤三越，又回頭向王愛莉確認。

“去吧。”

王愛莉露出難得正經的神情。

“這是個新出現的異化者。”

“萬一有處理不了的棘手情況，隨時與我聯係。”

夜色漸染。

幾輛低調的商務車正停靠在路邊的停車位。其中一輛車內沒有亮燈，前排位置空出，後座倒是坐滿了體型健碩的男人。

許明睿正戴著眼鏡，正襟危坐盯著馬路對麵的酒店，眼都不敢眨一下。

“放鬆點兒。”

旁邊的方臉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時間還早呢，一會兒會有人給信號的。”

“是啊，照你這個盯法兒，人出來了也要被你盯跑了。”

沈忱靠著座椅坐墊歪著身子，一派閒適模樣地看著許明睿。

許明睿肉眼可見地又挺了挺腰杆兒。

“小許，你上回不也參加過類似的活兒嘛，怎麼這回還是這麼緊張啊？”方臉男人出聲詢問。

許明睿扭頭，朝著他露出個勉強的微笑：“習峰哥，上回我就是打個醬油，也沒發揮什麼作用，這次沈哥來之前還說，要跟著我看我表現呢。”

習峰的目光轉移到了沈忱臉上。

難怪沈忱沒班也要跟來，敢情是要考察許明睿。

沈忱波瀾不驚地應和：“嗯，我看著呢。”

他的視線越過許明睿透出車窗玻璃，本意是想看看現場狀況，正巧見著個熟悉的身影疾馳而過。

這麼巧？

沈忱眼見著餘簡在酒店門口停了車，提著份飯菜走進了目標場地。

隻是送個外賣估摸著也不會超過五分鐘。

沈忱心下估量，隻多分了份心神，繼續待命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