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私房菜”店內。
過了飯點,空蕩的室內隻有王愛莉正對著電視看她最愛的悲情連續劇,兩行眼淚像蘭州拉麵一樣從眼眶滑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
“這婆婆真是可惡,有事沒事就愛刁難我們賢惠單純的惠蘭。”
“這小姑子也可惡!老愛給她哥介紹小三!”
“天喂!還是瞎了眼的老公最可惡!就愛到路邊吃屎。我呸!”
她正邊哭邊罵著,兩聲清脆的喇叭聲忽然響起。
——嘟嘟
麵帶微笑的年輕男人開著小電驢停在了門外。
“愛莉姐,我回來了!”
王愛莉瞬間揚起了笑臉,眼含熱淚的樣子像極了迎接久未歸家的親兒子。
“哎喲我的梁溫寶貝!我都兩個小時沒見著你了!可想死我了!”
梁溫摘下頭盔,隨意整理淩亂的頭發,皮製的露指手套十分紮眼。
“那我下回送餐乾脆把您也帶上。”
“哎喲,你可是我們店的大會計,哪能讓你天天往外跑呢。”
王愛莉做作嘟嘴:“被人拐了我可得心疼死。”
梁溫發出爽朗大笑,正往裡走著,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板娘!梁溫!”
二人齊齊向後看去。
隻見尤三越扶著胡先一瘸一拐下了出租車,二人俱是一身狼狽。
“天爺呀!你們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王愛莉見著胡先腦門上的血窟窿忍不住失聲驚叫。
“餘簡呢?餘簡怎麼不見人影了?我讓你倆給三越送餐,反倒是三越把你送回來了。”
尤三越露出了個尷尬笑容:“出了一點兒意外......”
“餘簡還在中心商場配合調查呢,一時半會兒還脫不了身。”
“這就是新來的哥們?”梁溫看著胡先的慘狀,倒吸了口冷氣。
“快快快!”王愛莉趕著胡先向內,“先進廚房去。”
梁溫領著胡先往廚房走,尤三越也終於暫時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王愛莉給尤三越倒了杯水。
她看著尤三越頭上那頂質量低劣的假發,詢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尤三越察覺到了王愛莉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頂,低聲回答:“您也知道,我這又突然異化了,餘簡在衛生間幫我處理完問題,就先出了衛生間。等我走出商場的時候才發現你這新員工把商場的玻璃牆撞壞了。”
“什麼?!”
王愛莉表演了個原地跳高。
“他直接撲上去撞的?”
“當然不是!”尤三越扶額,“也不知道是不是開車不小心的緣故,電瓶車頭撞進玻璃牆裡了。”
“全撞壞了?”
“那得賠多少錢啊……”
尤三越按住了王愛莉發抖的雙手,淡定解釋:“就隻是撞破了個大洞,問題不大。”
“但是吧…..”
“還有但是?”王愛莉的嗓門就沒下去過。
“總不能是撞死人了吧?”
這一驚一乍的情緒與想象力真是讓尤三越招架不住。
“沒有沒有。事故發生的時候我的相親對象和餘簡在一塊兒呢。他好像察覺到我們身上的異常了,非逮著餘簡不讓走。餘簡她說她給您發過消息了呀,您沒收到嗎?”
王愛莉方才正沉迷在家庭倫理劇中,完全沒有留意消息通知。
現在掏出手機,才看到了餘簡發出的消息。
她摸著鼻子思索了兩秒。
尤三越正舉起杯子喝水,聽見王愛莉對她說道:“三越,麻煩你先幫忙照看下店裡。”
“等胡先處理完傷口,我和梁溫就帶著他主動‘投案自首’去。”
另一頭的餘簡已經先一步踏入派出所。
明明三言兩語就能做完現場筆錄,值班警察還是迫於沈忱的堅持將餘簡帶回了警局。
看著滿眼藍白色調的裝修,餘簡心底浮起一股抗拒情緒。
“姓名?”
“餘簡。”
“餘下的餘?”
“對。”
“簡單的簡?”
“是。”
“性彆?”
餘簡沒有說話,隻是頗為無語地望著對麵帶著眼鏡的四眼警察。
聽見許明睿問出這個問題,沈忱也露出同樣的無語神情。
讓你逐個詢問基本信息,不至於真變成瞎子吧?
“女?”
為了緩解氣氛,抱臂站在一旁的沈忱發出一聲帶著懷疑的應答。
“男。”
餘簡露出個嘲諷般的微笑。
感受到了她的挑釁,沈忱朝許明睿點頭,示意他接著往下問。
許明睿舔了舔嘴唇,在“女”字後頭的小方格上打上對勾,頗為青澀的臉色更加緊了幾分。
“籍貫?”
“鬱城風和區本地人。”
“年齡是?”
“二十二。”
“你的證件號碼?”
這樣一項一項問下去,還要在這破爛地方待到幾時......
餘簡忍無可忍唰的一下扯過警察手裡的紙筆,便自己動手靠著台子填了起來。
這......
許明睿轉頭茫然看向沈忱。
是她自己搶過去的啊,我可是按照你說的辦了。
沈忱從許明睿眼中讀到了他的內心想法。
得了。原本就是想看看餘簡會不會在身份信息上撒謊,瞧她這幅急躁的樣子,似乎也不屑於那樣。
沈忱側著身子看著餘簡一行一行填下去。
填至工作單位時,餘簡突然抬頭。
“他為什麼不用填?”
被餘簡伸出的左手中指指著的沈忱波瀾不驚道:“我的所有信息都在警局有備案。”
“比這張表格上的內容詳細的多。”
許明睿附和點頭。
“嗬。”
餘簡發出一聲嗤笑。
“不愧是鬱城的警察。”
此話一出,立案大廳中的警察立刻都將目光集中在了餘簡身上。
“你說什麼呢!”
許明睿蹭的站起身子,卻被沈忱按著肩膀坐了回去。
隻見他慢條斯理走到問詢台後抽出張紙來。
兩指夾住紙張一角,舉到了餘簡麵前。
餘簡粗略看過紙張上的內容。
與她手上正寫著的表格彆無二致。
“借支筆用用。”
坐在許明睿隔壁的同事遞上隻水筆:“給,沈哥。”
這下餘簡無話可說了。
二人麵對麵埋頭寫字,奮筆疾書的樣子還以為在參加什麼競速寫作比賽。
沈忱。
餘簡看著那飄逸的字跡,默默在心裡的記仇小本本上給這個叫“沈忱”的男人記上了一筆。
做完基本的信息登記,許明睿開始組織二人進行筆錄。
在聽到餘簡突然撲身去捂沈忱眼睛的橋段時,他鏡片之下的眼睛不由地緩緩睜大。
以沈忱不近女色的個性與矯健利落的身手,竟然也有被女人撲倒的時候?
要不是此時沈忱正緊盯著自己工作,許明睿真想在派出所娛樂群中將這一奇況廣而告之。
“你為什麼要去捂他的眼睛啊?”
許明睿帶著八卦之心提問道。
“我當時是怕這位先生被那血腥的場麵嚇壞身體。”
餘簡攤手解釋。
“見義勇為的行為警察也要深究原因嗎?”
眼見餘簡一副睜眼說瞎話的架勢,沈忱終於也出聲反駁。
“哦?是嗎?”
“我記得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時要知道你是個無所作為死纏爛打的警察,我就應該用手指頭把你眼睛戳瞎。
餘簡冷哼一聲道:“怎麼,你還在真以為我看上你了?”
“你怎麼不說說把我一整個掄摔到地上的事兒?就你這小肚雞腸、恩將仇報的小人,我沒吐口唾沫星子都算我善良。”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道柔長聲線劃破了緊張空氣。
“小簡~”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餘簡聽見這熟悉的聲調,莫名感到一陣安心。
身著桃紅色雪紡連衣裙的婦女飄飄然走近了派出所。
她揚起笑容同路過的每一個人打招呼。
最後看到詢問台邊的餘簡,恨不得整個人撲上去。
“哎呦小簡你怎麼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呀,我都擔心死你了,你怎麼能把所有事情都一個人扛了呢?”
王愛莉直接上手捏住餘簡臉頰,左右揉搓的動作儘顯慈愛。
“都怪胡先那孩子不懂事兒!闖了禍隻知道往家跑了,竟然把你一個人丟在那......”
“哎呦真是可憐壞了我的寶~一個人被帶來警察局嚇壞了吧?”
王愛莉鬆開揪住餘簡麵頰的手,轉而摟著餘簡腰身輕晃。
“不怕不怕啊,老板娘來了,保準把事情擺平了帶你回去。”
兩個女人之間的互動實在是令身為直男的沈忱與許明睿不解。
於是他倆隻能默默看著王愛莉散發“母愛”卻不敢打斷。
“演過了啊。”
餘簡貼著王愛莉的耳朵警告道。
再演下去怕真要成單親媽媽安撫八歲智力小孩的年度大戲了。
“哎呀。”
王愛莉瞬間收回了安撫孩子的語氣。
她目光銳利四顧環望道:“是哪位警官負責我們的案子呀?”
許明睿這麼大個警察正坐在對麵呢。
“咳咳,阿姨,是我。”
他站起身子同王愛莉禮貌握手,拘謹得像是第一次見丈母娘的女婿。
“哎呦!長得真帥!一表人才的!”
許明睿被這句直白的誇獎羞紅了臉。
“沒有沒有,您彆這麼說,我就長得一般,您抬舉了。”
餘簡看著王愛莉抓著人家手不放,一臉喜笑顏開的模樣,真想說她還真不是抬舉你,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帥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