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1 / 1)

“王家私房菜”店內。

過了飯點,空蕩的室內隻有王愛莉正對著電視看她最愛的悲情連續劇,兩行眼淚像蘭州拉麵一樣從眼眶滑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

“這婆婆真是可惡,有事沒事就愛刁難我們賢惠單純的惠蘭。”

“這小姑子也可惡!老愛給她哥介紹小三!”

“天喂!還是瞎了眼的老公最可惡!就愛到路邊吃屎。我呸!”

她正邊哭邊罵著,兩聲清脆的喇叭聲忽然響起。

——嘟嘟

麵帶微笑的年輕男人開著小電驢停在了門外。

“愛莉姐,我回來了!”

王愛莉瞬間揚起了笑臉,眼含熱淚的樣子像極了迎接久未歸家的親兒子。

“哎喲我的梁溫寶貝!我都兩個小時沒見著你了!可想死我了!”

梁溫摘下頭盔,隨意整理淩亂的頭發,皮製的露指手套十分紮眼。

“那我下回送餐乾脆把您也帶上。”

“哎喲,你可是我們店的大會計,哪能讓你天天往外跑呢。”

王愛莉做作嘟嘴:“被人拐了我可得心疼死。”

梁溫發出爽朗大笑,正往裡走著,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板娘!梁溫!”

二人齊齊向後看去。

隻見尤三越扶著胡先一瘸一拐下了出租車,二人俱是一身狼狽。

“天爺呀!你們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王愛莉見著胡先腦門上的血窟窿忍不住失聲驚叫。

“餘簡呢?餘簡怎麼不見人影了?我讓你倆給三越送餐,反倒是三越把你送回來了。”

尤三越露出了個尷尬笑容:“出了一點兒意外......”

“餘簡還在中心商場配合調查呢,一時半會兒還脫不了身。”

“這就是新來的哥們?”梁溫看著胡先的慘狀,倒吸了口冷氣。

“快快快!”王愛莉趕著胡先向內,“先進廚房去。”

梁溫領著胡先往廚房走,尤三越也終於暫時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王愛莉給尤三越倒了杯水。

她看著尤三越頭上那頂質量低劣的假發,詢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尤三越察覺到了王愛莉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頂,低聲回答:“您也知道,我這又突然異化了,餘簡在衛生間幫我處理完問題,就先出了衛生間。等我走出商場的時候才發現你這新員工把商場的玻璃牆撞壞了。”

“什麼?!”

王愛莉表演了個原地跳高。

“他直接撲上去撞的?”

“當然不是!”尤三越扶額,“也不知道是不是開車不小心的緣故,電瓶車頭撞進玻璃牆裡了。”

“全撞壞了?”

“那得賠多少錢啊……”

尤三越按住了王愛莉發抖的雙手,淡定解釋:“就隻是撞破了個大洞,問題不大。”

“但是吧…..”

“還有但是?”王愛莉的嗓門就沒下去過。

“總不能是撞死人了吧?”

這一驚一乍的情緒與想象力真是讓尤三越招架不住。

“沒有沒有。事故發生的時候我的相親對象和餘簡在一塊兒呢。他好像察覺到我們身上的異常了,非逮著餘簡不讓走。餘簡她說她給您發過消息了呀,您沒收到嗎?”

王愛莉方才正沉迷在家庭倫理劇中,完全沒有留意消息通知。

現在掏出手機,才看到了餘簡發出的消息。

她摸著鼻子思索了兩秒。

尤三越正舉起杯子喝水,聽見王愛莉對她說道:“三越,麻煩你先幫忙照看下店裡。”

“等胡先處理完傷口,我和梁溫就帶著他主動‘投案自首’去。”

另一頭的餘簡已經先一步踏入派出所。

明明三言兩語就能做完現場筆錄,值班警察還是迫於沈忱的堅持將餘簡帶回了警局。

看著滿眼藍白色調的裝修,餘簡心底浮起一股抗拒情緒。

“姓名?”

“餘簡。”

“餘下的餘?”

“對。”

“簡單的簡?”

“是。”

“性彆?”

餘簡沒有說話,隻是頗為無語地望著對麵帶著眼鏡的四眼警察。

聽見許明睿問出這個問題,沈忱也露出同樣的無語神情。

讓你逐個詢問基本信息,不至於真變成瞎子吧?

“女?”

為了緩解氣氛,抱臂站在一旁的沈忱發出一聲帶著懷疑的應答。

“男。”

餘簡露出個嘲諷般的微笑。

感受到了她的挑釁,沈忱朝許明睿點頭,示意他接著往下問。

許明睿舔了舔嘴唇,在“女”字後頭的小方格上打上對勾,頗為青澀的臉色更加緊了幾分。

“籍貫?”

“鬱城風和區本地人。”

“年齡是?”

“二十二。”

“你的證件號碼?”

這樣一項一項問下去,還要在這破爛地方待到幾時......

餘簡忍無可忍唰的一下扯過警察手裡的紙筆,便自己動手靠著台子填了起來。

這......

許明睿轉頭茫然看向沈忱。

是她自己搶過去的啊,我可是按照你說的辦了。

沈忱從許明睿眼中讀到了他的內心想法。

得了。原本就是想看看餘簡會不會在身份信息上撒謊,瞧她這幅急躁的樣子,似乎也不屑於那樣。

沈忱側著身子看著餘簡一行一行填下去。

填至工作單位時,餘簡突然抬頭。

“他為什麼不用填?”

被餘簡伸出的左手中指指著的沈忱波瀾不驚道:“我的所有信息都在警局有備案。”

“比這張表格上的內容詳細的多。”

許明睿附和點頭。

“嗬。”

餘簡發出一聲嗤笑。

“不愧是鬱城的警察。”

此話一出,立案大廳中的警察立刻都將目光集中在了餘簡身上。

“你說什麼呢!”

許明睿蹭的站起身子,卻被沈忱按著肩膀坐了回去。

隻見他慢條斯理走到問詢台後抽出張紙來。

兩指夾住紙張一角,舉到了餘簡麵前。

餘簡粗略看過紙張上的內容。

與她手上正寫著的表格彆無二致。

“借支筆用用。”

坐在許明睿隔壁的同事遞上隻水筆:“給,沈哥。”

這下餘簡無話可說了。

二人麵對麵埋頭寫字,奮筆疾書的樣子還以為在參加什麼競速寫作比賽。

沈忱。

餘簡看著那飄逸的字跡,默默在心裡的記仇小本本上給這個叫“沈忱”的男人記上了一筆。

做完基本的信息登記,許明睿開始組織二人進行筆錄。

在聽到餘簡突然撲身去捂沈忱眼睛的橋段時,他鏡片之下的眼睛不由地緩緩睜大。

以沈忱不近女色的個性與矯健利落的身手,竟然也有被女人撲倒的時候?

要不是此時沈忱正緊盯著自己工作,許明睿真想在派出所娛樂群中將這一奇況廣而告之。

“你為什麼要去捂他的眼睛啊?”

許明睿帶著八卦之心提問道。

“我當時是怕這位先生被那血腥的場麵嚇壞身體。”

餘簡攤手解釋。

“見義勇為的行為警察也要深究原因嗎?”

眼見餘簡一副睜眼說瞎話的架勢,沈忱終於也出聲反駁。

“哦?是嗎?”

“我記得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時要知道你是個無所作為死纏爛打的警察,我就應該用手指頭把你眼睛戳瞎。

餘簡冷哼一聲道:“怎麼,你還在真以為我看上你了?”

“你怎麼不說說把我一整個掄摔到地上的事兒?就你這小肚雞腸、恩將仇報的小人,我沒吐口唾沫星子都算我善良。”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道柔長聲線劃破了緊張空氣。

“小簡~”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餘簡聽見這熟悉的聲調,莫名感到一陣安心。

身著桃紅色雪紡連衣裙的婦女飄飄然走近了派出所。

她揚起笑容同路過的每一個人打招呼。

最後看到詢問台邊的餘簡,恨不得整個人撲上去。

“哎呦小簡你怎麼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呀,我都擔心死你了,你怎麼能把所有事情都一個人扛了呢?”

王愛莉直接上手捏住餘簡臉頰,左右揉搓的動作儘顯慈愛。

“都怪胡先那孩子不懂事兒!闖了禍隻知道往家跑了,竟然把你一個人丟在那......”

“哎呦真是可憐壞了我的寶~一個人被帶來警察局嚇壞了吧?”

王愛莉鬆開揪住餘簡麵頰的手,轉而摟著餘簡腰身輕晃。

“不怕不怕啊,老板娘來了,保準把事情擺平了帶你回去。”

兩個女人之間的互動實在是令身為直男的沈忱與許明睿不解。

於是他倆隻能默默看著王愛莉散發“母愛”卻不敢打斷。

“演過了啊。”

餘簡貼著王愛莉的耳朵警告道。

再演下去怕真要成單親媽媽安撫八歲智力小孩的年度大戲了。

“哎呀。”

王愛莉瞬間收回了安撫孩子的語氣。

她目光銳利四顧環望道:“是哪位警官負責我們的案子呀?”

許明睿這麼大個警察正坐在對麵呢。

“咳咳,阿姨,是我。”

他站起身子同王愛莉禮貌握手,拘謹得像是第一次見丈母娘的女婿。

“哎呦!長得真帥!一表人才的!”

許明睿被這句直白的誇獎羞紅了臉。

“沒有沒有,您彆這麼說,我就長得一般,您抬舉了。”

餘簡看著王愛莉抓著人家手不放,一臉喜笑顏開的模樣,真想說她還真不是抬舉你,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帥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