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手機發火也於事無補。
回想之前幾次慘痛的經曆……
餘簡閉了閉眼，認命般看了一眼往來的人群。
這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要真由著尤三越胡來，非得鬨出社會新聞不可。
著急救火的餘簡提著盒飯就要奔跑。她手中的盒飯就如同高壓水槍，她本人就像英勇無畏的消防員，勢必要將任何罪惡的小火苗澆滅！可餘簡甫一抬腳，整個身子忽而騰空，前進不得反而後退，脖子更是被一股蠻力鉗製住了，勒得她簡直快要窒息。
餘簡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之中委實不算矮的了。但在一米九的胡先看來，將之提起簡直就跟拎隻小雞仔一樣簡單。
“放......放開我！”
餘簡一張小臉憋的通紅，撲棱著胳膊想要逃離魔爪。
“注意安全。”胡先一本正經道。
他伸出手指，指著樓上發出警示：“能量異常。你，不要過去。”
這樣說著，胡先提著餘簡後頸的手又加了幾分力氣，甚至還要用上胳膊，主打一個“夾公文包”攜帶法。
一旁的路人見此情狀也不免發出驚歎。
眼見著往來者不斷側目，餘簡氣得險些要背過氣去。
還真把王老太婆的話當聖旨了啊！
她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努力昂起腦袋同胡先打商量：“送外賣是我們的工作呀！你忘了王老太......呸，老板娘怎麼叮囑你的了？”
“她讓你跟著我學送外賣。我們怎麼能夠遇到一點兒困難就臨終脫逃呢？”
聽得此言，胡先停下了腳步。
“可是......”他眉頭皺起，似在進行什麼重大抉擇。
“可是什麼可是呀！”餘簡一聲怒喝打斷胡先的思考。
接著她轉而改變胡先的思考方向：“老板娘出門的那句‘注意安全’是對誰喊的？”
“對你。”
“那不就對了嘛！”餘簡雙手合十拍了個響，開始闡述她的計劃。
“老板娘不是讓你跟著我學嘛，而且你也要保證我的安全。所以接下來，你去三樓東門衛生間送外賣，我去準備道具，沒有我的指令，你可千萬不能隨意走進衛生間內一步！”
胡先大大的眼睛眨了兩眨。
“這樣，就可以了嗎？”
餘簡點頭。
“相信我，你承受不住貿然入內的結果。”
作為過來人，餘簡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很真誠。
“哎呦反正你就聽我的就行了，快先把我放下來！”
胡先慢慢卸了力氣，將餘簡平穩安放在地。
二人即將分頭行動之時，餘簡忽而想到了什麼，開口與胡先確認道：“你的準頭應該還不錯吧？”
怎麼算是不錯呢？
胡先咧開一口白牙。白嫩的高中生長相與故作凶狠的表情完全融合不到一塊兒。
“獵物。”
“我沒咬空過。”
餘簡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牙口和準頭都很是不錯的胡先從餘簡手中接過了重擔。
他目不斜視一路暢行。每當有行人迎麵走來，胡先總像能提前預知一般，迅速作出身體反應，以極為巧妙的動作與之擦肩而過。
不到三分鐘，他已到達指定地點。
方才餘簡問他準頭如何，是要讓他把餐食丟進衛生間的意思嗎？
胡先站在廁所門外環顧四周。
或許是為了隔絕氣味，商場將衛生間設置在一條狹長通道之內，來往的人們需得步行百來米的距離。這又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人群的聚集。
“不能在人前顯露能力”。
這是王愛莉把胡先帶回飯館前為他設下的鐵律。
於是他明明能夠感知到女廁所內濃烈的異化能量，卻無法使用能力得到更加精確的定位。
可真難辦呐。
胡先正皺著眉頭思索應當如何順利完成任務呢，耳邊突然就炸開一聲尖叫。
好吵。
胡先捂著耳朵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女孩兒發出的怪叫。
“你神經病啊！”
女孩一副驚嚇過度的神色，一邊拍著胸脯平複情緒，一邊忍不住開始對胡先橫加指責。
“一個大男人，站哪兒不好站女廁所門口？”
“變態吧你。”
女孩漂亮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兒，瞪著眼珠子罵人。
胡先露出一副委屈表情，可似乎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傷心苦惱。
“嘖，還是個送外賣的。”
“提著顧客的外賣來上廁所啊。也太沒素質了。”
“哎呦，你這一說我又想起之前外賣員往飯菜裡添加佐料的新聞了......”
旁邊男廁走出的二人也開始對著胡先嘀嘀咕咕，嫌棄鄙視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麵對突如其來的惡意，胡先瞬間低下了腦袋。
他貼著牆壁遠離衛生間入口幾步，竭力想要減少存在感，隻當個不言不語的木頭人。可幾秒思索過後，他又大著膽子湊了上去。
“麻煩。”
“送到裡麵。”
方才還對胡先口出狂言的女孩瞬間張大了嘴巴。
她看著對方舉到自己麵前包裝完好無損的外賣，下意識以為胡先是在戲耍她。
“你沒開玩笑吧兄弟？”
“有人會在廁所點飯吃？”
事實就是如此。
胡先鄭重地點點腦袋，舉著外賣的雙手又向上抬了抬，都快湊到女孩眼皮子上了。
如果是為了完成工作，那站在女廁門口嚇到自己的行為估計也是無心之失。
女孩從頭到腳打量了胡先幾眼。見他態度確實誠懇，便勉強應道：“行吧。哪個坑位啊？你這盒子裡確定是飯菜？”
“是。”
胡先搖了搖頭。又接著回答她的第一個問他。
“不知道。”
……
得了，一會兒進去喊兩聲看誰應吧。
女孩接過飯菜正要轉身入內，正在此時，餘簡匆匆趕到。
“慢著！”
隻見她頂著頭盔，戴著拳擊手套，兩隻胳膊抱著倆碩大的不鏽鋼臉盆，一個箭步衝到了女孩身後，阻斷了女孩的去路。
這又是演哪兒一出啊？
女孩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見餘簡開始胡謅。
“緊急通知！這個衛生間下水道堵了，隨時都有管道破裂、汙水噴濺的危險！小姑娘你快離開現場，一秒都彆多逗留！”
女孩狐疑，眼神不住在餘簡和胡先之間逡巡。
“你倆是一夥兒的吧？”
餘簡戴著印有“王家私房菜”的頭盔，胡先提著外賣封簽的飯菜。一個拜托她進女廁所送餐，一個說著什麼女廁所下水道爆炸的恐嚇信息。
怎麼看都像是整蠱節目布置用來整蠱路人的整蠱任務。
察覺到女孩的眼神，餘簡圓話道：“這頭盔是我借這小哥的。”
“哎呦姑娘你快走吧！不然那場麵……shi niao齊飛，遍地臭水啊……你指定頂不住。還是得交給專業人士我來解決！”
“那什麼，小哥你這飯菜擱這兒，我通知裡頭的人出來領。一切交給我，快護送這位小姐離開。”
餘簡一串話兒說的振振有詞、正氣十足。連透明頭盔麵罩上都蒙上了一層水霧。
胡先接收到了餘簡的信號。
他迅速抓住女孩手腕，邁開步子就向外跑去。
“喂！你想乾嘛啊啊啊啊啊啊……”
易受驚體質的女孩發出一串驚恐尖叫。
“廁所維修！即將停水！裡麵的顧客麻煩都先出來讓一讓啊！”
餘簡搜羅出個保潔阿姨使用的三角牌攔在了通道路口。
等待裡頭的人都走完了，才提起飯菜，深吸了氣，一臉決絕走入女廁，好似趕赴刑場。
咖啡已經見底。
沈忱剛要點開微信禮貌辭彆，母上大人的聊天框就先彈了出來。
“這次見麵聊的怎麼樣呀？”
微笑腮紅emoji表情。
“今天這位女士身體略有不適，應該是先行退場了，我正想發消息與她確認辭彆呢。”
沈忱朝不遠處的服務生舉手示意，準備買單。
隨著沈忱消息的發出，原本平靜的聊天界麵頓時躁動起來。
一條條閃著紅點的語音條開始不斷彈出。
“身體不適？是哪方麵的不適？有沒有去醫院？”
“作為男人你難道就沒有表示對女方的關心嗎？”
“對相親對象連基本的關照都沒有，難怪女孩子和你聊不上兩句就要跑了。你應該親自送她去醫院檢查的呀，怎麼能任由女生自行返回呢？簡直太粗魯，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你單身到這個歲數，要不是我這個當媽的操心，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你……”
沈忱耐心點開消息，將手機靠在耳邊乖乖聽訓。男服務生走近示意他掃碼付款，似乎也聽到了手機對麵的嘮叨，忍不住彎起嘴角。
“抱歉。”沈忱調低了手機音量，利落掃描付款，還露出個致以歉意的微笑。
對待服務生都這麼溫和有禮的人，說他粗魯似乎還真是冤枉他了。
沈忱邁開長腿正要離座，玻璃窗外的陽光在動態的視角下灑落在咖啡杯沿，閃出抹亮光。
視線再偏轉一點，一根發絲驟然躍入眼簾。
與尋常發絲不同。它並未彎曲身體匍匐於物體。隻維持著細長筆直的形狀橫亙於杯子兩端。
沈忱骨節分明的手指將之挑起。
食指與拇指轉動摩擦間，感受到的觸覺不像是女人柔軟的秀發，而像某種長條狀硬刺，十分粗糙、硬澀。
沈忱抽出張餐巾紙將發絲包裹後置入襯衣口袋。露出袋口的部分像是起裝飾作用的手帕，不僅不會使他顯得局促，反而更添一份優雅氣息。
他目標明確地向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