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知道這最後一日賣韭菜餅子,來買的人都忍不住多買了幾塊,韭菜餅子第一回比果子飲還快賣完。

他們這段時日每天都能掙個一百多文錢,四天下來也攢了五百文,他們本來就有七兩五錢家底,如今也湊足了八兩!

收了攤子,時間還早,季榕夏就試著開始熬豬皮凍。

這新鮮的豬皮要清理乾淨,刮毛、剔除肥膘。

乾淨的肥膘還能拿來熬豬油。

黑色豬皮清洗好,切絲,再次用鹽水清洗。

將豬皮絲放入鍋中,加入清水、蔥、薑、八角和少許花椒。

將水熬至原本的一半就能撈出蔥、薑、八角和花椒,熬出的豬皮倒入碗中,將碗放入涼水靜置。

季榕夏熬著豬皮,穀堂衿則是在一旁揉麵。

麵粉中加一小塊老麵,用溫水揉成麵團,放在一旁。

天氣熱半個時辰左右麵就發好了,在麵團中倒入一點點用稻草灰沉澱出的清水,將麵揉至光滑。

那邊季榕夏將豬肉剁成肉糜,加入清水、酒、醬油、少許鹽、少許糖、少許香油、蔥末、薑末,最後再加上稍微凝固些的豬皮凍碎,順著一個方向攪拌肉糜,給肉餡上勁。

麵團分成小劑子,擀成麵皮,麵皮中放入一小團肉餡,像是包包子一般捏著麵皮旋轉捏緊折好收口。

鏊子裡加上些豆油,生煎褶子朝下一個挨一個放好,灑上少許水,再將草編鍋蓋蓋上。

煎一小會,再打開鍋蓋,灑上一些水和油,蓋上草編蓋子再煎一會就可以出鍋了。

“不用再添柴火了,一會就能吃了。”季榕夏伸手拍了拍坐在他身邊幫忙燒火的穀堂衿。

穀堂衿應了一聲:“好。”

他忙活完,一停下來就發現爹娘正在灶屋裡瞧著他煎生煎。

“爹娘?你們什麼時候進來的?”季榕夏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姚田蘭:“沒多久,我倆就是想著來看看你做什麼好吃的呢。”

“生煎,南方的吃食,堂衿在遊記中看過,同我說了,我試著做做。”季榕夏熟練地擺出穀堂衿來當擋箭牌。

穀堂衿:“我一說夏哥兒就做出來了,正好爹娘你們嘗嘗好不好吃,若是好吃,明日早食我們想著就賣這個了。”

“你這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輕巧,夏哥兒還真給你做。”姚田蘭嗔怪道。

“哎呀,爹娘,這灶屋裡頭熱,你們出去坐,生煎一會就好了。”季榕夏不好意思地低頭。

“好,我跟你爹出去等。”

等穀春財和姚田蘭走了,季榕夏衝著穀堂衿眨巴眨巴眼:“讓堂衿給我當由頭了,擔了個嘴饞的罪名。”

“那我得多吃幾個才不虧。”穀堂衿笑道。

季榕夏彎腰將小生煎鏟到盤子裡,最後撒上蔥花和芝麻,焦黃的外皮,不用靠近就能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穀堂衿拿出了四個小碗、四雙筷子和一點醋。

“這些天光是吃好菜了,我都圓潤了許多。”姚田蘭接過筷子,對著桌上這上麵白胖底下焦黃的‘小包子’有些無從下手。

穀堂衿直接夾起一個生煎放到姚田蘭的碗裡。

“娘這生煎裡麵有湯汁,有些燙,慢些吃。”季榕夏提醒道。

季榕夏在做生煎時怕大家吃不慣,也怕湯汁太多會撒到衣服上,就減少了豬皮凍的量,但裡頭有多少湯,季榕夏也不知道,因而還是要提醒一句。

“好。”姚田蘭聞言夾起包子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這一口咬得太小,隻吃到了皮,這皮浸入了豬肉的香味又有嚼勁,能瞧見稍稍一點湯汁包裹著肉餡,輕輕吹一吹,再咬一口。

豬肉的香味跟焦香的外皮在口中炸開。

“嗯呐,這小包子真是好吃,這皮焦香焦香的。”姚田蘭指了指底下那金黃的麵皮說道,她又沾了沾醋再吃一口,沾了醋的生煎包又是另一種風味了。

“餡料湯汁挺多,吃起來很香。兩口一個吃著爽快。”穀春財點點頭又夾起一個生煎問道:“這又是豬肉又是油的,你們準備怎麼賣?”

“這生煎個頭有些小,我想著一個賣三文錢,兩個賣五文錢。”季榕夏想了想說,“少做些,應當能賣出去。”

姚田蘭鼓勵道:“這麼好吃,一定好賣。”

季榕夏夾起一個生煎咬了一口,汁水、肉餡和焦香的外皮融合在一處,比他想象得好吃多了!

吃飽喝足,季榕夏和穀堂衿就開始忙活著切肉和洗菜。

穀春財則是找了些泥磚和陶泥來修有些破舊的烤爐。

他們食肆的烤爐就建在灶台旁邊,瞧著也是個灶台的模樣,裡頭是個圓形的上下都開口的‘缸’,‘缸’嵌在灶台裡,從底下燒火,可以將餅子貼在‘缸’壁上,火從底下燒起來上麵貼的餅子就能烤熟,麵餅熟了用鐵簽子一挑,就能把餅子挑出來。

若是想要烤肉,可以在上麵架上架子,將肉掛在架子上便能烤了。

這個烤爐多年不用了,有些破舊,但修一修還能使。

“你修這個乾什麼?”姚田蘭見他折騰這個舊烤爐,也不幫著切肉切菜,就問道。

“我想著教夏哥兒用這烤爐做餅子,要是以後他倆想做烤餅子和烤肉,這個烤爐也能有點用處。老是放在這兒不用,東西都要放壞了。當年這烤爐可花費了二百多文錢呢。”穀春財悶悶地說。

倆小的樂意折騰,他這些老家夥事也能派上用場了。

“這是個烤爐?我還當是放雜物的。”季榕夏有些稀奇地掃了好幾眼,他們家可沒有這樣的泥烤爐。

“你彆說,咱們上回用這個還是過年烤了些肉乾吧?那都是五六年前了,可不就像是放雜物了嗎?”姚田蘭語氣有些懷念地說。

“聽爹娘說我還沒生下來的時候,爹娘也是賣早食的,一天忙到晚,早食就是賣烤餅子。”見季榕夏好奇,穀堂衿解釋道,“我生下來後,爹娘就不做早食買賣了,這個烤爐就不怎麼用了。”

穀堂衿爺奶是從更北的地方逃荒過來的,那時候還是亂世,大燕朝還沒立起來,四處都在打仗。

清赤縣周圍有河,田地肥沃,穀堂衿爺奶逃到此處就定居了下來。

他們沒有田地,雖說有廚藝但身子不好,沒撐幾年就走了,穀春財用穀堂衿爺奶攢的銀錢支起了個小攤子,那時候大燕朝剛建起來,還有些亂糟糟的,街上不少混子,彆看現在穀春財像是個老實的老農模樣,年輕時也是長得凶得很,有人敢搶他銀錢砸他攤子他是真敢拚命。

一來二去的好歹是將攤子支撐下來,為了能夠在縣裡落下根,穀春財跟本地村裡的姚田蘭成了婚。

姚田蘭有兩個長大成人的兄長,在家中也算受寵,穀堂衿外祖和外祖母農閒的時候會來縣裡幫把手,也因著這個姚田蘭娘家舅舅心裡不平,漸漸跟姚田蘭的關係不太好了,沒幾年穀堂衿的外祖和外祖母就沒了,穀堂衿爹娘倆人支撐著個小攤子辛辛苦苦攢了幾年前,那是從早忙到晚,這才有銀錢買了鋪子開了食肆。

食肆開了幾年,姚田蘭才懷上,姚田蘭本就體寒,穀春財少時又因為逃荒身體虧空得很,這一胎懷得很不容易,不然再辛苦也不會成婚那麼多年才懷上孩子。

好容易生下來姚田蘭還傷了身子,兩人是不能再生了,對待穀堂衿也就格外精心,生怕這個孩子養不活。

為了有時間照顧穀堂衿,這早食生意也就不乾了,店裡還請了個夥計。

“那後來呢?那夥計呢?”季榕夏聽得出神,此時就忍不住追問。

姚田蘭微微皺眉:“我們請的是我二哥家的孩子,那孩子心眼多著呢,想著要學手藝,我們就想著若是他能安心乾兩年,就教他些本事,堂衿那時候瘦瘦弱弱的瞧著不是個能乾灶上活的,我們就打算讓堂衿讀書識字,找旁的出路。我們當時想著這做飯的手藝傳給我娘家孩子也不算是外傳,都是一家人嘛。誰知道那孩子夜裡偷偷去掀堂衿的被子,害他生了一場病,我就把人打發走了。”

也不能怪她不管娘家,自從她爹娘死了,娘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大哥家跟他們倒是還有些來往,他們同二哥家是徹底斷了來往。

“啊?”季榕夏沒想到還有這事,怪不得在他記憶裡穀家食肆似乎一直沒有請什麼夥計,都是自家乾活。

“他大約是想著我死了,食肆就能歸他。”穀堂衿笑了笑說。

“你還笑?彆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季榕夏用胳膊肘子懟了穀堂衿胸膛一下。

穀堂衿眉眼笑得更明媚了。

“爹娘真厲害,要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攢下這份家業。”季榕夏歎了口氣,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爹娘這麼厲害。

他家的人雖說也勤快,但多年都是紮根在清赤縣,戰亂的時候也沒亂到他們這裡,最多就是日子不好過他爹是家中老大,供養他爺奶先後離世,不過那時候自己都長到七八歲了,爺奶走得時候兒孫繞膝,走得很安心,真要是跟穀家人比起來可以說是運道好了。

爹娘這般厲害,自己還是得更加下力氣練廚藝才是!

“你爹就是多虧了有手藝,不然我倆就是下死力氣也攢不下多少銀錢。”姚田蘭笑道。

穀春財點頭;“手藝重要。”

也不怪他在發現穀堂衿做菜,都能把鐵鍋燒壞之後,氣得追著他打。

實在是將這份活命的本事看得重,不想斷在他手裡頭。

“哎,爹,你看能不能訂做一個泥板子,把板子塞進去,這樣東西就能平放著烤。”季榕夏打量著烤爐靈光一閃問道。

“這板子怎麼塞進去?”穀春財有些沒聽懂。

“這也容易,將板子做成半圓的模樣,這樣半圓的板子就能塞進去,留下幾個卡口,兩個半圓卡住就成,還能在裡麵加點擋頭,板子就滑不下去。”穀堂衿看了幾眼就說。

穀春財琢磨了會,覺得還真能成,以前也沒想著要這麼乾,就是這樣能烤的東西少,沒有貼著缸壁烤得東西多,不過總有平放著烤更合適的東西,這樣一弄也能勉強使一使。

穀春財:“這倒是好弄,我去跟錢陶匠說一聲讓他給咱們燒一個。”

“還是堂衿聰明,我都想不出來。”季榕夏絲毫不吝惜誇誇穀堂衿。

穀堂衿略矜持地點頭:“隻要不讓我上灶,我是怪聰明的。”

聽了這話,穀春財那嚴肅緊繃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