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出來乾什麼？”
秦若雲胸口憋著一大股悶氣到了樓下，這才注意到身後的男人。
陸塵窮追不舍，大口大口喘息著，“咱倆不是一夥兒的嗎，肯定不能把我一個人丟下呀。”
秦若雲撇了撇嘴，“誰和你是一夥兒的。”
他此刻出現在自己麵前，著實沒什麼討喜的。
即便他一肚子好心追下來陪著自己，但有哪個女孩子希望讓彆人見到自己最失儀的樣子呢。
光是在飯桌上和自己的父母那樣大吵大鬨，就已經足夠讓彆人給自己打上一個無從辯駁的負分了。
怎麼偏偏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
秦若雲越想也就越不自在，麵前這家夥，真是個蠢蛋。
陸塵倒像是沒有察覺出秦若雲此時的心中所想，也不怎麼搭話，隻繼續跟在她身後。
秦若雲見他像個跟屁蟲，煩悶得不行，駐停腳步：
“你去哪？”
“那你去哪？”陸塵反問。
“我愛去哪就去哪？現在就是我弟這種高中生小孩兒離家出走也不需要這樣關心好嗎。”
“那它去哪？”
陸塵歪了歪腦袋示意身後不遠處的綠化帶。
秦若雲順著看過去，卻見一條大黃狗正蹲在那邊，似乎是害怕主人的責罰但又不願跟丟，低著頭，一雙眼睛還時不時抬起打量著自己。
明明是條狗現在卻一副賊眉鼠眼樣。
“它怎麼跟下來了？”秦若雲瞬間頭疼的不行。
“這我可不知道，剛剛才發現。”
秦若雲看向這個累贅，恨不得過去踢它兩腳。
雖這樣想，不過還真沒辦法，狗的智商隻會認識主人，卻不會認識主人的喜怒哀樂。
“過來！”
陸塵衝這狗招了招手，下一秒它就一溜煙的跑到陸塵腳邊，對著他的腿蹭來蹭去，但還是很謹慎，不敢向秦若雲親近。
想來已經有許多的經驗告訴它，現在的媽咪最好不要去招惹。
“它沒栓繩，這個時間是晚高峰，街上路人太多。”
陸塵當然也怕招惹身邊這位凶神惡煞的女人，解釋道。
“我車在正好前麵，先過去吧。”他揉著狗頭，話卻說給秦若雲聽。
後者沒有應答，但腳步還是徑直往車的方向走去。
係上安全帶，發動機點火，大黃狗安安分分地臥在後座，秦若雲仍是沒幾句話講，車廂裡安靜到以至於氣氛都有點尷尬了起來。
陸塵乾咳兩聲，“那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秦若雲側目望了望陸塵，原本應該拒絕的口中當下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本來她是想在街上走走，然後到朋友家住兩天好好清淨清淨的，現在有個狗跟出來，而自己又實在抹不下麵子回家……
“開車吧。”
秦若雲低聲回答，算是在陸塵麵前罕見表現出順從態度。
“走嘍。”
……
目的地距離不是很遠，片刻後就到了樓下。
新小區，新房子，獨居，還有一輛車，通過畢業後這些年的努力也算有了份充滿前途的小事業。
雖然按陸塵所說，感情上還有待深入，可身份上畢竟是女朋友，秦若雲對他的基本情況還是了解的。
家裡那位老佛爺如此青睞這家夥終究是有原因的。
二人停好車，帶著狗，沒什麼言語地上了樓。
——進屋的一刹那，陸塵登時有點後悔了起來。
走廊的地板，好幾雙鞋東倒西歪的放著。
客廳的茶幾上，七扭八歪摞著些拆開過的快遞盒子。
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但沙發上換下來的臟衣服居然還有幾件T恤，連同其它形形色色的一起堆積起來，占據了不小的空間。
他悄悄用餘光瞥向秦若雲，企圖觀察反應，今天的遭遇，真是尷尬再尷尬。
室內這一攤景色，秦若雲自然儘收眼底，但她一不嗔怪，二無厭棄，就連神色也沒有絲毫異常，甚至就跟見不到似的自顧自坐到沙發上。
而她的大黃狗來到這個陌生環境，倒是安安分分的趴到主人的腳邊，圓嘟嘟的身體蜷縮起來，很是乖巧。
人和狗都沒有特彆拘束，這大大化解了陸塵的尷尬，他連忙跑去倒了杯水，板板整整地放在秦若雲身前，麵帶窘態的說著：
“……這段時間比較忙，沒顧得上收拾。”
秦若雲沒怎麼在意陸塵這無力的解釋，相反的，當她發現到陸塵的一些缺點，再望一望他臉上的神情，心情即刻輕鬆了很多。
先前在飯桌上那般失態，讓秦若雲很生芥蒂，她害怕陸塵在心裡嘲笑自己，也害怕給彆人眼裡留下一個潑婦的印象，但她沒辦法解釋。
和人之間的相處與磨合，日子久了，對待家人會生出一種固定的麵孔，對待朋友又是另一種態度，就連對待自己養的狗，也會有專門的方式。
難道這些也要對他講嗎？
難道要細細掰扯，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和家人的種種優缺點，將兩代人觀念的不合之處，將自己認為的所有委屈全都傾吐給眼前的這個人聽，好以此來維持和修補她的這顆自尊心？
陸塵察言觀色，嘗試體會她的心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實在不擅長安慰人。
“那個啥……時間不早了，要不今晚你留在我家住吧？”陸塵看了看牆上的鐘，開口詢問。
“現在是結婚冷靜期，原則上來說應該要避嫌。”秦若雲目不斜視。
陸塵眼神滴溜溜地轉，“原則也是可以適當調整的嘛！難不成大晚上還要讓你在街上流浪呀。”
“動不動就邀請彆人來家住，原來你對每個人都是這麼熱情嗎？”
“瞧你說的，能彆對我陰陽怪氣嗎。”
陸塵有些委屈，隨後又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態：“我可是一直都跟你是一邊的，咱倆怎麼說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然要替你著想了，我是無辜的！”
秦若雲自然不會輕易就被這家夥的嘴給忽悠了，但還是假意演了一句：“可我……畢竟咱倆還沒結婚呢，在你家裡留宿也不好，算了……我還是走吧。”
“誒誒！此言差矣！”
陸塵湊上前來，對著秦若雲分析道：“你想想，現在你們母女之間有點小矛盾，搞點摩擦對抗什麼的都是很正常的事兒，但是在這兩天裡，我要沒把你給照顧好，那最後成為眾矢之的人，可就是我了。”
“哦，原來如此啊。”
秦若雲說，但臉上並沒有什麼恍然大悟的神色，一對眸子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陸塵被秦若雲這樣看有些不自在，乾笑了兩聲：“現在這個節骨眼，咱倆必須得在一塊兒，等那邊風頭一過，就該吃吃！該喝喝，總之陽關燦爛就對啦。”
看來你倒是開竅，才一頓飯，我家這點兒事就都讓你給琢磨明白了。”
“這位女同誌啊，不是我說，很遺憾在咱們兩個人相處的過程中產生了些許誤會，讓你對我的智商水平產生了懷疑，因此我必須要澄清一下，我才不傻，我很聰明！”
“好吧。”大概搞明白了這家夥心裡的小算盤，秦若雲也就沒再過多推辭。
“那要不，我現在跟阿姨打個電話說一聲，免得她擔心？”陸塵試探道。
秦若雲心中哭笑不得，這家夥說得再天花亂墜，其實就是想當牆頭草，兩邊都有交代，都不得罪。
不過這人還挺機靈，一頓飯的時間就搞清楚了自己家裡誰主誰次。
這邊照顧著女朋友的情緒，那頭也沒忘記被拂了麵子，直到現在大概還在家裡生悶氣的未來丈母娘。
至於自己的父親，秦若雲一想就無奈，老爸就是老媽的工具人，肉喇叭，說的話做的事全跟她步調一致，從不反著來。
“好，你去吧。”
聽到允許，陸塵立刻跑去臥室打電話。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彆人一眼看穿了。
而躲起來打這個電話的目的自然不隻是報平安，交代情況之餘，肯定免不了一頓捧高踩低。
什麼含辛茹苦、不被理解、為母則剛……總之一定是撿好聽的說，哄秦母開心，因此這些話肯定得背著秦若雲。
嗯，掌握局勢，夾帶私貨，嬌妻改造計劃順利進行中。
客廳裡的秦若雲安靜等待，她倒也沒怎麼在意陸塵這些小九九，相反，這人的舉動令她有些寬慰。
寬慰不在於那家夥“明事理”。
而是今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出，仿佛讓自己的這顆自尊心就握在陸塵的手上，他完全可以做到說丟就丟。
母親的古板觀念也好，自己的歇斯底裡也罷，總之鬨這麼一出，已經搞得她夠不值錢了。
隻是，她無論怎麼也不會理解，自己母親那樣的態度和做法，和商品推銷員有什麼兩樣？
打折處理似的把自己的女兒塞到彆人手上，就能確保幸福了嗎？
在這樣的時候，但凡這個男朋友臉上有一絲不悅或厭惡的神情，就足夠宣告她的自尊徹底破碎，乾脆打包扔進垃圾桶算了。
因此，無論陸塵今晚是真情實意還是故作姿態，秦若雲都受用了。
……
“OK！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你爸媽知道和我在一起也就不擔心了。”
打完電話，陸塵走出臥室門。
“簡單說了說？你這一個電話都快半個小時了。”
“嘿嘿，我這不也是怕你家人生你氣嘛。”陸塵嬉皮笑臉。
秦若雲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陸塵伸了個懶腰，麻溜坐到過去，岔開話題道：“反正也沒啥事了，明天咱倆正好都不上班，要不出去看個電影？”
這沙發被那堆臟衣服就占據了不小的空間，現在他擠過來更顯局促，秦若雲扭頭盯向緊挨著自己的家夥。
“你不會是想要趁人之危吧？”
“怎麼會，這明明是同甘苦，共患難！”
秦若雲還是欠了欠身，她倒不怕陸塵做什麼，單純是矜持使然。
“看電影行。”
她隨口說著，兩個人其實很少在沒有其他人的環境裡獨處，無所適從的氣氛讓秦若雲有些不自在，偏偏她又習慣沉默寡言，隻得握著遙控器漫無目的的換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