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鎮 沈悠然在韓國的婚禮很盛大,空……(1 / 1)

誤入燈火闌珊處 餘小梁 6966 字 12個月前

沈悠然在韓國的婚禮很盛大,空前地盛大,媒體上的照片每一張都是絕色,一個是皇家劇院芭蕾舞者,一個是知名國際導演,這樁令人豔羨的跨國婚姻,值得所有人的祝福。作為伴郎的韓東籬酒席上全程幫著新郎官擋酒,每擋一次都故作歡喜,往死裡喝。人很奇怪,一個人高興的時候要喝酒,傷心的時候也喝酒,過後倒要埋怨起酒的不好來。

韓東籬覺得隻要能再為他們做點什麼,最後再做點什麼也好啊,隻是過了今晚他再也不能夠像以往那樣無所顧忌地靠近沈悠然了。韓東籬一直視婚姻如兒戲,分分合合無所謂,可是現在他卻無法這樣安慰自己,因為沈悠然閔政赫兩人的婚姻是一輩子的,一輩子那麼長,他要怎麼熬下去,想來想去,除了喝酒他還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婚禮上,他滿眼滿腦子都是沈悠然,她的身影像空氣一樣,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在沈悠然的婚禮上,韓東籬正經曆著斷腸挖心,卻又必須裝得雲淡風輕。

沈悠然婚禮過後很多很多天,韓東籬發現還是沒能跟沈悠然作個訣彆,回國後他慢慢緩過來,才發現身邊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似的,心裡空蕩蕩的。

半個月後,他終於開始詢問家裡人李招兒的去向,終於知道去打李招兒的電話,但是一樣無法獲悉她的任何消息,連她的學校都說她已經提前畢業退宿了。最後,他在她的房間裡找到一張離婚協議書,李招兒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

韓東籬承認他不止一次想要見到李招兒,於是他把長貴叫到身邊。

“少夫人走了多久了?”

“大概有半個月了,在沈小姐結婚那天,她也去韓國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見你忙沈小姐婚禮挺辛苦的,少奶奶說不用通知你了”

“知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她悄悄走的”

“連你們都不知道嗎?”

“她沒有說”

“難不成她還會人間蒸發”

“很有可能”

“不能追蹤嗎?跟公安的朋友打聲招呼,報失蹤人口,找到她”

長貴歎了口氣,“我們早就查過了,她的手機停機關機,連基本的定位都查不到,公安係統那邊顯示,她最近沒有使用身份證購票、住宿,沒有任何記錄。另外,她的親人朋友幾乎沒有,我上哪去打聽。少爺,她分明是躲著你”

“她家鄉那邊呢”

“找過了,沒有。倒是有一個村長兒子,聽說她失蹤了,把我們的人打了一頓,三天下不來床呀,真的是民風彪悍呀”

“除非她能躲一輩子,否則把她給我找出來”

“少爺,不是我說你,人家少奶奶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你非要找她乾嘛,回來看你為了沈小姐天天酗酒呀”

“她現在是我太太”

“人離婚協議書不擱這嘛,你又不愛她,放人家自由還不行嗎?”

“她還欠我錢”

“少爺,不是我說你,那點小錢,連你一個月花費的零頭都不夠”

“長貴,你反了不成!”

韓東籬隨手抄起一個紙巾盒扔了過去,江長貴一個閃現靈活躲了過去,打了個寒噤,迅速答道:“是,少爺,我立馬去辦!”

韓東籬並不知道李招兒找過他,因為他沒有接電話,她一個人跑了很多手續辦下了簽證,悄悄訂了機票飛到韓國找他。在韓國仁川機場的時候,李招兒給韓東籬打了三次電話,全部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任何回應,她便訂了當天的機票飛了回來。他不知道李招兒隻靠著一杯咖啡在機場呆了三個小時,她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笨拙地化了一個最盛的妝容來到有他的城市,但看了一眼空曠的機場就回去了。她一個人坐三個半小時的飛機過來,然後坐七個小時的飛機回去,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決定,臉上平靜又麻木。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平流層的潔白雲海在她腳下翻湧變幻,穿透了玻璃窗的陽光很刺眼,她的眼睛澀澀發疼,空姐用英語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搖了搖頭,空姐為她遞上來同樣柔軟潔白的紙巾。

李招兒覺得原來坐飛機也會痛的,像極了小時候被竹葉割傷了的手指,一碰水就隱隱作痛,她便忍受著這種痛苦直到旅途結束。

韓東籬許久見不到李招兒,心裡竟慢慢開始有點變化,在她的房間裡會想起她,在藏書室的角落裡會想起她,在泳池邊上也會想起她,這種思念帶著一種醉人的魅力,讓人上癮。韓東籬經常默默地去看院子中那顆玉蘭樹,巴掌大小的葉子,要等到來年春天才會長大,可他居然覺得時間太長了,非要江長貴想想辦法,辦法是想到了,可憐一棵小小的玉蘭樹掛滿了急救包,而韓東籬卻在這棵光禿禿的玉蘭樹下放了一張躺椅,他一躺就是半天,涼拌黃瓜一吃就是兩個月,他就像這棵打著點滴的玉蘭樹一樣,半死不活。最後當他回到木屋時,韓東籬發現了李招兒留下的紙條,開始不惜一切代價瘋狂地尋找她的下落。

其實,並不是韓東籬沒儘力,而是李招兒故意切斷了所有線索,在這個信息時代,一個人想要出名並不難,想要隱姓埋名卻很難。或許她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她也沒有走多遠。李招兒在兩省邊緣找到一個十分平靜的小鎮,有著曆史悠久的古村落,這種村子都是少人關注,交通不便的。活了二十多歲,除了家鄉和廣城她幾乎沒有去過任何地方,這個小鎮和她的家鄉一樣美麗,一樣清貧。鎮上的孩子很多,老人更多,年輕人外出打工時,狠一狠心,咬咬牙就把他們留了下來。

李招兒花了好些時間在適應這個安靜的小村莊,但花了更多的時間來忘記韓東籬。每到夜深人靜,她在村口古井旁邊一邊洗衣服,一邊看著天上冷清的月亮,對韓東籬的思念便肆意生長。這世上沒有人能控製思念,就像沒有人能控製做夢一樣。思念一旦開始就沒有任何退路,像樹的年輪在一圈圈慢慢長大,越演越烈,說不上美好還是痛苦,人一旦安靜下來,就容易被回憶趁虛而入。起初的每個晚上,李招兒手機上的輸入法隻記得韓東籬三個字,她會在手機通訊錄小心翼翼地搜索韓東籬,一遍遍翻看那些過去的聊天記錄,一遍遍回聽那些韓東籬沒有任何溫度的語音,一遍遍在網絡上搜索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不錯過任何一條關於他的新聞信息。為了度過這段苦澀,李招兒強撐著硬挺著不去打擾,繃得眼睛都酸楚了,這種思念就像一片沒有藥效的止痛片,苦咽著嚼下去來欺騙自己,過後該隱隱作痛的地方還是隱隱作痛。

李招兒現在生活的村子很偏,很小,通常她一天之內就可以走完所有的角落,但是那裡有著藍藍的天空,偶爾還能掠過幾隻細腿白鶴,碧綠的池塘裡種滿了竹蜻蜓,有著最原始的風情和最遠的清淨。道路的不通阻斷了發展的可能,也阻斷了汙染的可能。這個偏遠的南國村莊裡,幾代人悠悠蕩蕩,終究沒能把路修好,但是父輩們好歹往大山外邊送出了幾個孩子,混得好的在大城市已經買了房子定居,混得差的回來之後也在準備搞各種鄉鎮企業。但路是沒人修的。

李招兒憑著自身過硬的知識體係,輕鬆獲得了在當地小學任代課老師的機會,她杜撰了一個名字順便把身份證也弄丟了,校園很逼仄,李招兒覺得這裡的孩子大部分都很懂事,有時候懂事得讓人心疼。她開始學著慢慢照顧他們,除了學習還有生活。

李招兒生活的過得並不好,代課老師工資低廉,租住在當地一個陸姓大嬸家裡,她是一個寡婦,隻有寡婦有多餘的房子出租。陸大嬸年紀七十多歲,一頭齊耳半花白的短發,臉上的皺紋很多,身上的背已經挺不直了,依然穿著上世紀的的確良襯衫和藏藍色長褲,一雙勞作多年的手很瘦很黑,走起路來卻是很輕快勻穩。

這裡的人對李招兒的初來乍到很是陌生,但她是村子裡第一個主動留校任教的大學生,她的班級隻需要一個期末考試排名便幫她掙得了留下來的理由,她的到來寄托著村子裡老人的希望,便無意間獲得了許多村民內心中一份小小的敬重。她不大愛跟鄉裡人交流,遇到人隻是淡淡一笑,打個招呼,也不主動交談。李招兒腹中孩兒已經悄悄長大,即使是民風淳樸的小鎮也偶爾有閒言碎語的聒噪,特彆麵對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孕婦。即使是李招兒答應付很貴的租金,陸大嬸依然趕過她三次,最後一次她甚至跪在門口。

陸大嬸當天已是下定決心要攆走李招兒,即使是損失每個月的高額租金也在所不辭。小縣城跟大城市一樣,既容不下沒有丈夫的女人,也容不下沒有父親的孩子。她神色為難地對李招兒一句一句地勸,“閨女,我這屋子打從建成就乾乾淨淨的,你住就住,可是你要在這裡生孩子我是不答應的”

李招兒她本性清冷不喜歡求人,但此刻她為了孩子不得不跪著,努力擠出眼淚扯著陸大嬸的手,連忙哀求道:“大娘,真的,我臨產了會去醫院的,我隻是住這裡。你可憐可憐我,我會付你租金的”

“你一個外地人,孩子的爹是誰都不知道,也不怕彆人說閒話,生孩子可是血光之災,萬一破了我們這裡風水可怎麼辦呀?”

“大娘,你行行好,我實在沒辦法,你要多少租金儘管開口,多少都可以”

“這樣,你的錢我全部退回給你,你另外找個地方住好吧”

“陸大娘,我要是找得到也不會在這裡拖累你了,求你幫幫我,求求你了”

“哎喲,你這孩子,可叫我怎麼辦呀?這麼多風言風語的”

“大娘,我給你磕頭,你行行好,我保證等孩子生下來就走,很快的”說完,真的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陸大娘連忙扶起李招兒,長長歎了一句,“快彆這樣,真是作孽呀!”

村尾的陸大娘迷信歸迷信,終究不是狠心的人。她是一個無兒無女的人,是名字被刻在村中貞節牌坊上的寡婦,全靠丈夫留下的一座房子和幾畝荔枝地過活。為了貪圖那一點點租金才會把房子租給了李招兒這個外鄉人,卻沒想到李招兒竟然早已珠胎暗結。雖然李招兒很多時候會幫她乾一些農活,教她用智能手機,穿個針眼收個衣服什麼的,陸大娘明白自從李招兒來了之後她的生活方便了很多很多,可她還是對李招兒腹中不明不白的孩子懷有芥蒂。

陸大娘有時候也覺得李招兒挺不容易的,這麼年輕挺著個大肚子,萬一有個事也沒人照應著,一旦有什麼清湯寡菜,她也願意叫上李招兒一起吃個飯。

陸大娘曾經帶著李招兒去蹭了一場酒席,村乾部兒子的結婚宴,後來再碰到紅白事,她們都是第一時間過去幫忙的,因為無親無戚的她們必須依靠著才能活下去。婚禮簡單又隆重,鮮紅的鞭炮從村中古老的祠堂一直鋪到他們家門口,剛開春的天氣很冷,村中男男老少都揚起了笑顏。漂亮的新娘子是外地人,她身穿潔白的婚紗,微笑著接受著許多長輩們的祝福,脖子上掛滿了的紅包,倒像是一場幸福的負重。原來被長輩祝福的婚姻是極其美好的,至少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把新娘子寵上了天,李招兒看著這一幕,淡淡地擠出笑容,心中祝福著這對新人,陸大娘慢慢走過來,握緊了她冰冷的雙手。

陸大娘開始對李招兒掏心掏肺地好,是因為後來的一場收成。

太平鎮隻是一個小鄉村,交通並不便利,村民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基本上不用依賴任何通訊工具,這是一個原始與現代相互交織的地方,也是一個炊煙與電纜縱橫的地方。家家戶戶種著嶺南地區特有的糯米糍,那是一種可以媲美妃子笑的荔枝品種,對產地尤為挑剔,成熟的糯米糍顆顆晶瑩剔透,肉厚核小,味道清甜之中帶著濃鬱的香味,這些並不高聳的老樹荔枝滋養著整個陸家村的人。

陸家村的人們對於荔枝的收成很是尷尬,莊稼人都明白,有時候收成好未必是一件好事。收成不好的時候,他們憂愁,收成好的時候,他們也憂愁,價賤傷農。美麗的東西總是帶著轉瞬即逝的基因,例如荔枝,它的保鮮期極短。白樂天還專門為荔枝寫了序,“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儘去矣。”如果收成好,那也就意味著要眼看著很多新鮮的荔枝供過於求,加上運不出去而價格大跌。荔農們辛辛苦苦一年的期盼會落空,到最後整個鎮子的荔枝會像一場噩夢一樣撓人。

今年,陸家村的荔枝收成特彆好,荔農們起早貪黑,除了把紅彤彤的新鮮荔枝一車又一車運到附近集市上便彆無他法,在集市之外的地方他們的運輸條件是運不出去的,即使是帶出去了,已經不新鮮的荔枝,也會砸了當地糯米糍的招牌。陸大娘白天辛苦騎著三輪車,在鎮上集市叫賣了一天又拉著半車的荔枝回來了,過了今天她這些荔枝麵臨著拋售命運。陸大娘伴著月光,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她半車的荔枝前挑挑揀揀,荔枝嶙峋的外表,卻藏著光滑皎潔的肉質,陸大娘又唱起了當地的民謠,“紅蚊帳,白板床,裡麵睡著個黑姑娘……”

她安慰著自己,這些古代王侯爭著進貢的荔枝就該是南方人的福分,多少人吃不上的東西,她陸大娘有一整車,地頭裡還一大片,可是這種安慰始終帶著淡淡的不甘。

李招兒種過莊稼,知道這種其中的心酸,但是她這麼拚命幫陸大娘最大原因除了可憐這些莊稼人,也是為著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她需要在這裡把根紮得更深。

當晚,她挺著大肚子拉著陸大娘第一次去了鎮上的網吧。網吧很破,隻用一塊紙皮寫著網吧兩個大字掛了起來,電腦配置也很低,單單一個網頁加載就好像要一個世紀那麼長。但這些都沒妨礙李招兒要做的事情,她們兩個女人在一片打遊戲的少年當中顯得格格不入。但是一會兒之後,卻越來越多的人聚在她們身邊圍觀,兩三個小時,李招兒已經注冊好了淘寶與京東的賬號,聯係了生鮮電商平台,開始刷起了微博話題,她開始注冊太平糯米糍荔枝微信公眾號,編輯微商城H5小程序頁麵,還額外花了一點錢為這個地方買了熱搜,接下來要跟大v談一下價格了。

李招兒深深明白,陸大娘他們隻需要有一個紐帶來打通太平鎮與外界的屏障,發展對於文化來說,是好還是不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當下的收成情況逼得她要充當這個紐帶。

李招兒神情凝重,她的手在鍵盤上啪啪作響,打出一串串行雲流水般的文字,電腦操作熟練地不可思議。而這一切對整天打遊戲少年來說是極其新鮮的東西,因為他們擺脫不了初中畢業之後跟著父母打工的輪回,他們一直以為網絡世界就是花花綠綠的遊戲場麵。令他們遠遠想不到隻憑這一晚上的時間,李招兒居然差點改變了這個鎮子的命運。

在這個偏僻的村子,知識再一次顯示了它沉甸甸的分量,就像家家戶戶牆上的插座一樣,看似微不足道稀疏平常,一旦沒有的時候天會塌的。網絡就像一場煙花,你隻需要點火就夠了,它自己負責燦爛夜空。2012年,當時的3G成就了微信,後來的4G成就了短視頻,5G的發展成就了直播帶貨,但在當時的李招兒也不知道網絡會掀起怎樣的浪潮,已是後話。

第二天,李招兒依然在忙碌地打著各種電話,管理各種平台賬號,約了鎮上最好的攝像過來拍宣傳片,也約了縣城最好的冷鏈物流負責人過來看場地,隻是陸大娘的荔枝依然無人問津。

第三天,依舊如此。

第四天,有幾個外地人過來看了一眼陸大娘的荔枝地,她的荔枝依然紅豔豔掛在樹頭上。

第七天,陸大娘的平台賬號上開始陸續接了幾個訂單,過來看荔枝園的人開始多起來了。李招兒帶著一群婦女孩子在陸大嬸家裡,開始折疊那些堆起來的定製禮盒,每一顆從太平鎮出去的荔枝,都有唯一的溯源二維碼,保證質量的同時還可以方便顧客繼續訂購,增加客戶粘性這塊在之前的公司,李招兒絕對是個合格的操盤手。

第十天以後,整個鎮子的荔枝從一塊八一斤漲到了五塊多一斤,然而陸家村的人不會知道他們特有的荔枝品種躺在廣城的大型超市裡永遠停留都是二十三塊一斤,五斤裝的糯米糍禮盒可以買到188塊一箱,出了省更是貴得離譜。很多人都不肯再把自家的荔枝載到集市上賤賣了,他們知道乖乖在家看著地頭更好,隻要備好足夠的冰塊就行,他們也知道賣家更喜歡掛在枝頭上的荔枝。縱然地處偏僻,路途上需要奔波勞累,可太平鎮還是有一股新的資源湧了進來,這批早熟的荔枝剛好卡在五一勞動節前成熟,讓很多投資者像發現了寶藏一樣。

稀有的荔枝品種,稀有的甜度糖分,是送禮的佳品,太平鎮的荔枝價格已經被資本運作,開始炒了起來。在這個五月裡,注定是太平鎮不太平的一個月份,荔農們比往年賺得翻了幾倍,很多人連明年的包銷合同都簽訂了。陸家村的人擺了一場比較盛大的宴席,買了最長的鞭炮,鞭炮從村裡的祠堂一直接到村口,鞭炮過後,紅紅火火的鞭炮紙仿佛飄滿了村裡各個角落。這些人把陸大娘的門檻快踏破了,陸大娘一個多年獨居的寡婦沒見過這種陣仗,差點嚇壞了,光是接待村民都燒了好幾缸茶水。李招兒點了一下鄉親們送來給她的東西,幾十隻雞鴨,九壇子雞蛋鴨蛋,還有數不清的瓜果和糕點。李招兒看來者們的笑臉,都是久經日曬雨淋的臉,心裡泛起一股酸澀,他們已經送出了家裡最好的東西,是一波波推辭不得的人情債。

李招兒沒有白白浪費她自己的專業知識,這個鎮子和外界隻差一根網線和一段水泥路。她把鄉親們的送的東西都換成了錢,找到了村委乾部,委婉地提了她的要求。太平鎮上的乾部積極向上爭取了資金,加上自籌款已經足夠修一條寬敞的路麵了,在村委乾部們的帶領下,很多村民親自參加了公路的修築,白天頂著烈日,晚上帶著泥濘,終究是村民們自家的路,自家修得更仔細更實在些。

李招兒知道這條公路是溝通外界的關鍵,一旦這裡有了網絡和通訊,她將不能在這裡躲一輩子。可是李招兒終究不忍心,她看不得她教過的孩子們因為缺乏教育和資源與他們的父輩一樣,被禁錮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裡。她願他們強大,見更多的世界。在韓小木出生前,李招兒已經曬黑了原本素淨的臉龐,慢慢成長為陸家村最強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