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猶豫了，“可是長春師叔……”

莫驚春亮了亮手上的長劍，“放心，我和諸位師兄弟一起去。”

正是因為有你，我才不放心啊！

“若有萬一，就算打不過，我也跑得過，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門外的村民聽到響動，也明白是人來了，立即躁動起來，拍門，“道長，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媳婦吧。我是小河村的林二，家門口有棵棗樹的那個，還來觀裡送過紅棗供奉，不是什麼壞人啊！”

背著藥箱的一個道士麵露不忍，“安平師兄，快開門吧，我認得他的聲音，是個樸實漢子，不是什麼惡人。”

“是啊，安平師兄，人命關天哪。”

安平咬咬牙，叫人合力抬起橫木，打開了山門。

前來求助的村民跪在門前，隨著山門的打開，仰頭看見了無數燭光，也看見了妻子生還的希望，頓時湧出兩行熱淚。

安平提著一個燈籠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火把與燈籠的火光在山路上蜿蜒成龍，直到最後一點火光被黑暗吞沒，才回過神準備關上山門，結果轉頭就發現身後多了許多人。

他連忙行禮。

“觀主，師叔們都去了，長春師叔也跟著去了。”

青峰子歎氣，“福生無量天尊，行善積德之人，滿天神佛都會保佑他們平安無事的。”

救命如救火，一行人都不顧夜黑路坎坷，個個走得飛快。

幸運的是，他們到林二家時，林二媳婦還活著。

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帶著哭音道：“道長們，快請進來瞧瞧我兒媳婦吧，她方才還疼得想要叫喊，現在人都昏過去了。”

人命麵前，也沒人說什麼男女大防，醫術最好的道士立即帶頭走了進去。

其他人都把燈籠遞給了進去的道士，主要是屋子太小太暗，不能讓所有人都進去。

林二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隻是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房門。他實在是累壞了，跑上跑下，提心吊膽，又跪又喊的，腿都軟了。

一個老人端了杯水給他喝。

林二喝過之後繼續盯著房門。

莫驚春將神識沉入空間，搜索之前簽到得到的藥丸，看看有什麼能用得上的，隻找出了四種——補血的、補充體力的、吊命的、止疼的。

青雲觀的道士醫術果然得力，一炷香後屋裡響起了女人的叫聲。

她醒過來了。

林二剛露出喜色，又聽到了一陣陣的慘叫，喜色凝固在他臉上，隨著越來越低的叫聲，化作了不解與恐懼。

不一會兒，一個道士走了出來，“產婦力竭了，你去找一根百年老參來，不然可就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林二從地上爬起來，幾乎要哭出聲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哪來的老參啊？”

莫驚春假意從荷包裡倒出三個藥瓶，實則是從空間裡拿出來的，遞給道士，“我這裡有紅參保命丹、大力丸、止疼藥，你看看可使得？”

那道士拿過，拔出塞子，分彆嗅了嗅藥味，喜出望外，“正合宜！”

隨即他轉身就往屋裡走。

在一旁眼巴巴看著的林二當即跪下，給莫驚春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莫驚春想攔都來不及。

“快起來吧。”

半個時辰後，一聲響亮的嬰啼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道士們也在疲憊中帶著喜悅，魚貫而出。

老婦人抱著一個繈褓走了出來，遞給林二，“兒媳婦睡過去了，生了個女孩，你抱抱她吧。”

林二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凝視了一會兒孩子稚嫩的臉龐後，說：“以後，她就叫念恩吧，若無諸位道長的大恩大德，如何搶得回這一條小命？”

夜路不好走，林二一家人和親戚們都力邀青雲觀的道士們住下，想要好好招待他們一番。

隻是道士們都明白林二家裡正忙亂，不方便招待客人，推辭幾番推辭不得，隻好扯著藥箱就跑。

即使在夜裡看不大清楚，但莫驚春身上的衣料在火光中閃著微微的反光，一看就十分昂貴，叫眾人不敢來拉扯他，他也因此得以從容脫身。

離開小河村後，眾人相對而視，發現彼此的衣衫都有些淩亂，頓時大笑起來。

莫驚春也忍不住笑了。

醫術最好的道士丹陽過來行禮，“多謝你的藥，若非你慷慨解囊，隻怕那母女，是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不客氣，若不是你們醫術高明，就是有藥也無用。”

二人彼此謙虛了一番。

一個圓臉的道士走到二人中間，道：“好了，藥是要緊，人也要緊，你們都要緊，不要在那裡推來推去了。”

眾人又笑。

笑完，丹陽問：“這丹藥藥性極好，若是方便，敢問是從何處得來？”

莫驚春正要答是買來的，可是鬼使神差的，話一到嘴邊，就變成了，“不過是仗著藥好，瞎煉著玩罷了。”

“哦，師叔竟也是同道中人嗎？”

“不為良相，即為良醫。人生在世，總要立一番事業，不論大小，於百姓有益方是正事。”

“哎呀！同道中人呀！我等也是這般想的。”

“就是，天天念經，念成神仙也不稀罕，若是如藥王那般，死後能被供在藥王殿，那才叫——青史留名。”

莫驚春也十分欣喜，沒想到在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古代，竟有這麼多想做孫思邈第二的人，有理想。

不過惡鬼一心讀書，對孫思邈倒是不太了解。

他就問道：“可是那位說人命至重，有貴千金的孫藥王？”

丹陽答道：“正是他，我最喜歡他那句——世無良醫，枉死者半，此言無虛。”

“他說得很是，前些日子，若無良醫相救，隻怕我也一命嗚呼了。”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既驚訝，又同情。

莫驚春笑笑，“如今已無事了，隻是今後隻能努力做個良醫了。”

“良醫好，做得好了被百姓供進廟裡，香火不絕。”

這幾個有能力在黑夜裡趕路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有青雲觀庇佑，心性都比較單純，聽莫驚春賣慘，便紛紛絞儘腦汁安慰。

“多謝諸位叫我知道，原來我選的路並非隻有我一人獨行。”

說說笑笑間，丹陽一拍腦袋，叫住了莫驚春，“還有藥沒用完，還你。”

莫驚春搖搖頭，“我那裡還有，你們收著吧，日後恐怕還會用上。”

“安能如此？你這藥也太過珍貴，我受之有愧。”

莫驚春大聲說：“人命至重——”

其他人默契地接上，“有貴千金。”

丹陽哭笑不得。

“況且，連走進鬼門關的難產婦人你都能拉回來，隻怕名聲傳出去後，來觀裡求醫問藥的人多得是，屆時隻怕藥不夠用呢。”

“唉，我呀，是寧可把藥放黴了，也不願藥不夠用。”

這話說得高潔，也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既然如此，”莫驚春一手搭上丹陽肩膀，歪頭親熱道，“不如我將藥方送你？屆時你學會了，就不怕藥不夠用了。”

丹陽無語凝噎，“你倒是真大方，這般能傳家立業的方子都舍得拿出來，彆一回頭，鎮國公把你這敗家子的腿都給打斷。”

莫驚春悶笑，“放心吧，我跑得快，他追不上我的！不過，多謝你這般關懷我的腿。”

說到後半段，這家夥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說完就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丹陽頓時感覺耳朵和臉龐燒了起來。

圓臉道士也湊了過來，“說什麼悄悄話呢，這般好笑，不妨跟我們說說。”

臉色由紅轉青的丹陽一下子推開了師弟圓潤的臉蛋，“怎麼哪都有你？回去背方子給我聽吧。”

一聲哀嚎響起，“師兄，補藥啊——”

聲音之淒厲簡直叫人不忍再聽。

眾人又笑。

見丹陽有些窘迫的模樣，知道他心中過意不去，莫驚春便找時機逗他說：“若是給幾個方子就叫敗家子，那孫藥王又是什麼，敗國子？敗天下子？”

丹陽有再多的氣惱，也要被這些插科打諢給攪散了，何況還提到了他的偶像。

一提到孫藥□□陽便無話可說了，《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可是他最常讀的書，比幾個方子可貴重多了。

也是，醫書都能傳人，幾個方子有何不可。

莫驚春回去，第二日練過劍後，連忙抽出傳承裡的丹方，將那些可以用普通藥材煉製的方子摘抄了出來，一抄好就叫清風送了過去。

得空時，他還打開了儲物空間中的一間丹房，開始學習醫術，煉製丹藥。一段時間過去，小有成果。

他料得不錯。

自從青雲觀的道士救了難產的女人之後，這消息就傳遍了十裡八村。一時間，青雲觀悄悄摸摸地多了許多婦人來求醫，這讓藥王殿的道士們內心多少有些窘迫。

無他，婦人之病最是尷尬，也最難醫治，一直到現代仍然有許多婦女十分避諱。

一般，附近村民來青雲觀求醫問藥，隻是治些頭疼腦熱、跌打損傷，少有治婦人病的，誰也不清楚這青雲觀的道長們竟也擅長這個。

就是昨夜，林二也隻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他知道京城裡的大夫更厲害，隻是離得太遠來不及了，才退而求其次。

如今偶爾見到一些貴婦人也來求醫，附近的村民隻覺得與有榮焉。

林二在女兒洗三時送了不少紅雞蛋到青雲觀，孩子滿月之後，他更是時不時背著柴火、新鮮果蔬送到青雲觀。

眾人也很為母女平安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