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珠藏碧(1 / 1)

戰事緊張,雙方很快竟是陷入消耗戰。敵軍雖然暫時無法攻破大梁防線,但也無意撤退。雙方僵持中,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蒙摯在難得的休息時刻,卻頻頻發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廢園,回到那個與言朔共度了兩年的地方。夢裡陽光灑在園子的每個角落,言朔笑盈盈地朝他跑來,有光點落在她的發間。她伸出手來,笑道:“蒙摯,我好像長高了!”

蒙摯一把將她抱起,旋轉著圈。言朔歡快地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親昵地將臉貼在他臉頰上:“蒙摯……”

蒙摯隻覺得心跳如雷,摟住她腰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低下頭,想要親吻她的額頭。

“蒙摯……”夢中的言朔忽然變得有些淚眼汪汪。她抬手輕撫他的臉頰,輕聲道:“我好想你。”

蒙摯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楚,喉間發哽。他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唇。這一吻,如夢似幻,卻又真實無比。他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雲端,輕飄飄的,卻又是難以言喻的幸福。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依舊躺在營帳的床上,帳外星光閃爍,帳內燭火搖曳。

蒙摯抬手掩住眼睛,隻覺得心中酸澀一片。他坐起身來,卻仍舊是渾身燥熱,心緒不寧。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然而,理智卻告訴他,這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蒙摯苦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了那塊碧色的布片,麵料已被他摩挲得柔軟光滑。隻是當年初遇時被他的箭矢釘在地上的一塊破碎布料,可他卻視若珍寶。他將布片貼在自己臉上,似乎還能感受到言朔的溫度。他閉上眼,想要再入夢去。

這一覺,他睡得並不安穩。夢中依舊是言朔的身影,然而這次,她卻似乎變了模樣。她穿著華麗的禮服,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的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和冷漠,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蒙摯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他想要衝上前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他眼睜睜地看著言朔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開口說道:“你走吧。”

“安凜……”蒙摯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般,他喘不上來氣,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安凜?”王座前的女子微微蹙眉,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蒙摯,你糊塗了?”

蒙摯的胸口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袖。然而,手臂卻像是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根本抬不起來。

“蒙摯,”隻見言朔彆過臉去,“你我身份有彆。你莫要再胡言亂語。”

蒙摯抬起顫抖的視線看著她,卻突然發現,她已經梳了婦人髻,頭戴王妃發冠。蒙摯頓時隻覺得渾身如墜冰窖一般。他怔怔地看著言朔,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蒙摯,你我緣分已儘。”言朔垂眸看著他,聲音淡淡道:“望你往後餘生,珍重。”

蒙摯隻覺得眼前一黑,猛地從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他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讓他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每次在經過生死一線的戰鬥之後,他總會夢見她。可這是第一次,夢裡的她是這般冷漠的模樣,比初那時還要更加疏離萬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明明知道不該心存幻想,可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他苦笑一聲,抬手揉了揉眉心。

蒙摯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他越是努力不去想她,思念與情意就越是如潮水般洶湧。他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強自鎮定下來,卻仍是控製不住地想,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她真的成為了王妃……會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得到她的垂青?是即將議親的獻郡王嗎?還是……她名義上的表兄,譽郡王?……亦或是,與她從小一同長大、日日相見的蕭景琰?

一想到她可能會嫁給彆人,蒙摯心中便湧起一陣酸澀。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可越是這樣,那些畫麵就越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現在的戰情依然膠著還未分明。等自己回去……或許,就要到她及笄的時候了吧。

蒙摯不知道那時自己會怎樣。他隻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彆人。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她呢?

“蒙摯,你我身份有彆。”剛才的夢裡,言朔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是啊,身份有彆……蒙摯自嘲地笑了笑。她是言侯爺的女兒,是雲書縣主,是陛下親封的縣主。而自己,經過了半年的戰事,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九品校尉罷了。

蒙摯輕輕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帳外。天色已近破曉,一抹魚肚白出現在天邊。他望著一眼看不到邊的營地,漸漸收緊了拳。

他要再快一些……要站到她的身邊。

蒙摯深吸一口氣,重新燃起鬥誌。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縮,隻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