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來的時間過得飛快。言朔在武學上的基礎打得不錯,進益頗多,到入秋的時候,蒙摯已經開始教習她簡單的劍法。
言朔對劍法頗有興趣,比之前練習得更為勤勉刻苦。及至初雪未降,便已是揮劍舞得有些模樣。隻是她仍是剛剛開始接觸劍術不久,腕力不足,持劍行動的身法也還是有些笨拙。雖然已至寒冬季節,她在園子裡才隻練完半套劍法招式,額上的汗水便快要下滑流入眼角。
蒙摯見狀,趕忙拿出手帕遞給她,柔聲提醒道:“安凜,練劍雖是打磨技藝的良途,但也不必急於求成,穩紮穩打才可厚積薄發。”
見言朔接過帕子,他趕忙補充道:“這塊是乾淨的,洗過之後我還未曾用……”
蒙摯見她微微喘息著用自己的帕子擦著眉角,恍然間耳朵上升出幾分熱意。
他連忙迫使自己轉移注意力,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他看向言朔手中的劍:“你的劍法已經有了些模樣,隻是力度還需再加強。”
言朔抬眼看向他想再細問,“之前你已經讓我開始練習臂力,隻是……”對著他說話間,言朔的目光卻有些凝滯。她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蒙摯的唇上唇下都已經覆著一層細密的絨毛。
蒙摯見她愣住,關切道:“安凜,可是有什麼不適?”
“沒,沒有……”言朔這才恍然察覺到自己和蒙摯身量的差距。蒙摯的身材比初見時又高大了不少,就像……成年男子那樣。不對,蒙摯似乎……已經年有十七歲了。
蒙摯見言朔依舊愣愣地看著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和下巴,疑惑道:“是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言朔忽然莫名地臉有些發燙:“你、你……胡子都不知道修剪整齊!”
蒙摯愣了一下,隨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才意識到自己確實一直沒怎麼在意這些。
他看向言朔有些發紅的臉頰,麵上也閃過一絲慌亂。
她……也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是啊。母親都已經數次話裡話外催促他,要麼自己快些定下合適人家的姑娘,要麼她和大嫂就準備幫他安排相看了。
可是……他的心裡,早就深深種下了一個影子,讓他再也看不見彆人。
蒙摯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言朔對他來說太過特彆,特彆到他甚至不敢去想未來的事。
“喂……喂!出什麼神呢?”言朔已經疊起帕子,見他半晌沒有回應,朝他這邊走近一步。“那,我回去洗過再還你。”
蒙摯回過神來,見言朔靠近,趕忙後退一步,有些慌亂地找了個借口:“哦、嗯,無妨的……方才我在想你的劍法,若你能再多些耐心苦練,進步一定會很快。”
言朔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隨即斷定:“說謊。”
蒙摯被她識破,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索性不再找借口:“安凜,我方才隻是在想,我們認識多久了?”
言朔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答道:“兩年多了。”從在林府花園中的相遇到如今,已經是進入第三個冬天了。
蒙摯輕咳一聲:“嗯,所以現在我們都長大不少了。”
言朔若有所思地看著蒙摯。他剛才那句話,很像是意有所指……
蒙摯避開她的目光,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感。蒙摯知道,他現在能與言朔因為武學而相知,已是再珍貴不過。這樣純粹的感情……他不想破壞這份美好。
蒙摯心中自嘲地笑了笑,試圖轉移話題。“我看你最近劍法進步不少,比起最開始的時候已經是大有進益了。等你再熟練些,我們或許可以試試對招。”
“誒……?”言朔心下一鬆,轉瞬心情卻有些複雜起來。
剛剛那一刹間,她幾乎已經要以為……他會有什麼更重要的話要對她說了。
蒙摯見她有些失望,趕忙補充道:“我不是不想跟你對練,隻是擔心你的劍法還不夠純熟,怕傷到你。”
言朔聞言有些無奈:“所以,你剛剛是不是在想,是我成長太慢了,現在本是該到跟你能對練的時候了,卻還隻是這個程度……所以你才在苦惱,要如何對我說?”
蒙摯急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我絕無此意!安凜聰慧過人,悟性更是絕佳,劍術進益之快,遠勝過我當年的修行!”
聽他說得如此誇張,言朔更加相信定是自己剛才的劍法練的太差,以至於蒙摯看後都有點慌了,不知如何再指導她。
蒙摯見她又要誤會,趕忙說道:“安凜,你的劍法已經很有樣子了,隻是一些細微處還需打磨,勿要心急。”
蒙摯知道言朔性子要強,定不願讓他覺得她不如人。他很想安慰言朔,卻又怕自己說錯話。絞儘腦汁後,終於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不如這樣吧,今日我便與你對練一番,隻是點到為止,權當是指導你劍法了。”
言朔剛才雖是心下不平才那樣說,可也她沒想到蒙摯現在就要跟自己對練,聞言當即有些忐忑。
儘管最近一年來,蒙摯所練習的早已不再是劍法,而是換成了一柄長刀。言朔知道他上午在軍營操練,也同樣是在馬上使刀的,可她相信他的劍術卻並不會因此丟下一成。
與蒙摯對練……雖然知道他絕對不會傷了自己,可是,就憑自己這初學的劍術,能接住他哪怕一招嗎?
蒙摯看出言朔的擔憂,柔聲鼓勵道:“安凜莫怕,我會放慢招式,讓你看清楚我的動作,你儘力應對就好。”
言朔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劍,擺好架勢準備迎戰。就算武藝比他差著十萬八千裡,但自己唯一可能的長處便是勝在思維比他要活泛些,所以若是在機巧上留心,或許也能討到點便宜。
起碼要讓蒙摯知道……自己並不是那般,會弱到讓他為難的!
蒙摯見她準備就緒,也拿起自己的佩劍,走到對麵,示意她先出手。
言朔已經認真起來,她觀察著蒙摯與平時相同的起勢站架,咬咬牙一招襲向蒙摯。可蒙摯已經清晰瞧見她的劍路,隻是輕輕一側身就輕鬆躲過了。
卻不想言朔自然也早已料到他會向左側身來躲避,剛剛隻是誘敵而已。她緊接著腰腹用力帶動腳下一轉,堪堪換了個方向,真正的劍鋒卻隨著她抽身再次襲上蒙摯身前。
蒙摯見她劍招變幻,眸光一亮,讚歎道:“好!”
他瞬間舉起劍格擋,迫使她不得不收回劍式,但她並未停滯,轉手下挑,劍鋒直逼他握劍的手腕,想逼蒙摯退後。
蒙摯的身體卻比大腦更快地反應過來,轉手一掌已經拍上她的劍身。他的這一著隻是下意識的反應之舉,用力並不算重。可隨著劍身傳來的震動還是讓言朔覺得虎口發麻,握劍的手瞬間鬆了力道。
蒙摯見言朔吃痛,趕忙收了架勢,上前來看她。
“對不起,是我下手重了……”他伸手想去查看言朔的虎口,卻被她閃身躲過。
言朔活動了活動手腕,感覺虎口處火辣辣的疼。她看著蒙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