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乾夕惕(1 / 1)

待到豫津已經學會翻身了,母親身體也好轉些許,言朔隨著母親進宮去給言皇後請安。

走在宮道上看著高高的紅牆,言朔又想起昨夜聽到父母的密談。聽他們說,小殊的姑姑宸妃似乎要升為貴妃,姑母言皇後對此心有不忿,所以今日母親才要進宮去寬慰陪伴她。

昨晚,爹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憂:“……雖然月瑤也是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但你我都知道,這事實上並非表麵看起來那般值得慶賀。我這樣說不是因為文思的皇後之位被動搖,而是……”

他頓了頓,接著說:“咱們這位陛下啊,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那個梁王了。他為君,我們為臣,這關係的變化自然也不可能再像先前那般毫無芥蒂。”

似乎是見母親有些不解,爹爹又解釋說:“他娶了文思是為聯合言家,又納林樂瑤為妃、極力恩寵,是為了在言家與林家之間造成裂隙,使兩方關係不再如此緊密,避免我們形成合力。但所幸,雖然文思是我胞妹,但樂瑤亦是與你我自小一同長大,與你更是情同姐妹……如此離間之計,並非真正能夠建立阻隔。隻是……為人臣者,莫不朝乾夕惕。帝王之心呐,猜忌既起,終難消之!若是不謹慎以對,長日積累,恐有大患呐……”

言朔悄悄地退出了屋子,沒有出聲,心中卻是在費勁地理解其中這些個彎彎繞繞。

她知道,母親是父親的表妹,與小殊的姑母自小關係最是要好,跟爹爹也相熟。

宸妃姑姑是言朔非常喜歡的一位長輩,總是笑得很爽朗,她的兒子景禹哥哥也一直對他們這些弟妹溫和又有耐心,很願意陪他們讀書習字,還會講述很多曆史故事。

這樣一路想著,言朔注意到腳下的地磚已經換了樣式。她隨即提起十二分精神,隨母親覲見言皇後。

隻是在請安之後隻聊了不久,皇後娘娘便讓言朔去禦花園找四皇子玩耍,說是要讓兄妹二人多培養感情。原本言朔有些不太情願,隻是麵上沒敢表露出絲毫。直到來到花園裡看到景禹哥哥也在,這才有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言朔雖有以避免表現出對景桓哥哥的冷淡,但到底還是與景禹哥哥更有話說。尤其談及詩詞歌賦的時候,顯然景桓的言談都讓她無甚興趣。

景桓麵上似有些不悅,他凝視著言朔,語氣夾雜著責備:“言朔,不是我說你,雖然你憑詩文封了縣主,但到這兒也就到頭了。女孩子讀這麼多書,又沒有開科入仕之門,其實不過是婚嫁說媒之時,能添幾分好名兒罷了。”

言朔一愣,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

好在景禹在中緩和場麵,試圖轉移話題,好歹是場子圓了回來。

可是,言朔的心中仍然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煩悶。

她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之前在宗學裡,也曾有不少公子哥兒這麼說過。

但景桓作為她的堂兄,作為接受最頂尖教育的皇子,竟也是這樣想嗎?

言朔在花園裡受挫,母親那廂的談話亦不見得好到哪裡。正如他們夫妻所猜測的那樣,皇後娘娘似乎確實有意將言朔定給景桓。

言夫人在皇後麵前起身一福,恭敬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的抬愛。隻是,臣妾慚愧,對女兒家教有疏。言朔自小在家驕縱慣了,無論大事小事她自己都是有主意的很,這性子也太過剛硬,臣妾隻怕,以小女的脾性,怕是不會得景桓的青睞不說,日後也是難為景桓分憂……”

皇後對此本不置可否,但待言夫人母女離開後,皇後身前的貼身侍女才快步上前,悄聲進言說起民間的風言風語。

皇後聞言眉梢一挑,驚問道:“竟有此事?”

侍女頷首稱是:“那雲書縣主確實如傳言一般,不愛女紅、不愛脂粉,更是厭惡女則女誡。縣主日常多半時間都是在宗學裡跟男子混在一起讀書寫字,休沐日還跑出去跟林府世子、七皇子玩在一處。而且,她跟祁王的親隨,還有宮裡的黃公公、小德子都熟絡得很。”

皇後聞言,眉頭微蹙,目光沉了下去,不再言語。

侍女再次躬身道:“至於縣主這囂張跋扈、目中無人、驕橫無禮,對朋輩都肆意欺辱責罵一說,我們原也是不信的,但是京中都已經傳遍了……有不少權貴大臣都已經打定主意,讓子女避免與雲書縣主相交。”

皇後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若傳言為真,那景桓日後若想成事,這門親事還是作罷的好。這般性情,若是娶來作為正室的話,必會成為那霸道善妒之流,甚至恐於景桓將來的子嗣有礙……”

言朔並不知道,因為她那“囂張跋扈”的名聲在宮裡也日漸傳開,連帶著蕭景桓對她也冷淡了許多。

原本言朔對蕭景桓也沒有太多好感,跟其他皇子更是不甚熟悉,這一下倒也省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