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8-1547(1 / 1)

靈體入侵[廢土] 伏晝山 3990 字 2個月前

“姓名?”

“A……A8-1547。”

在我人生有限的幾天,前半段浸泡在培養液中,沒有人說過姓名兩個字。透過粘稠的培養液,我隻能聽到同樣模糊的“A8-1547正常”、“A8-1547異常”、“A8-1547溶解”、“A8-1547的母體怎樣怎樣”……

後半段我逃往人類世界,怎麼所有見到的人都問我姓名。

姓名是什麼?是你們的編號嗎?

第一個問我的人是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我本來想回答“我叫A8-1547”,但她十分熱絡地先介紹了自己。

“我叫蓉蓉,你怎麼一個人呀?你媽媽呢?”

她的名字怎麼跟我的一點都不一樣?我不知道那串字母數字的組合是什麼意思,是專屬於我的嗎?是象征我的某些特征嗎?就像女孩叫絨絨,她額頭一圈的碎發毛絨絨的,身上的外套也是毛絨絨的。

我不好意思告訴她我的名字了。

我的……媽媽?

那些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說我是實驗體,或許這就是做實驗體的好處,我出生即有記憶,脫離培養艙後三小時就長到普通小孩五六歲的大小。

並且我的記憶還在不斷擴充——作為實驗體的記憶。

原來我成為實驗體,早在胚胎降生之前。

我記得儀器隔著一層柔軟的包裹輕微震動施加精神力場,我記得藥物推入我所在的空間,那種感覺像是在毒氣海中掙紮卻死不掉。我記得覺醒誘導下,聖父的光輝如既定的程序植入我的靈魂,讓我隻敢低頭感恩他聖光普照,不敢直視分毫。

可我想不起那溫暖柔和的包裹著我的地方是哪裡,會是人們口中母親的子宮嗎?

我擁有實驗體的一切記憶,哪怕是最微小的感官信息。我想這是很有價值的,因為實驗員說儘快采集我的精神力信息和腦區存儲,這樣可以還原出實驗體生長精確流程與反應。

可他們還說,要參考我的數據對實驗流程和藥劑進行調整,我的實驗必然是有極大問題隱患的,不然不會由於母體僅僅推遲了一天來“產檢”就發生異變喪命。

我又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了。

或者說,我的價值是罪惡的、是負向的。

是我讓那個溫柔之地消亡了嗎?

母體……是不是就是蓉蓉所說的媽媽啊?

粘膩的培養液太冷,刺得我皮膚疼,我想那片暖洋洋的溫柔海。

和逃離本能一通覺醒的,是我的液化異能。

真是如有神助啊!但我相信那一定不是實驗員口中的聖父。

我遇到蓉蓉時,她的媽媽正滿麵愁容地四處借通訊器聯係親友,想要借宿或借錢。

“我們的房子沒有了,特彆特彆神奇!早上媽媽帶我去吃飯時還在,回來就不見了,我們找了好久,媽媽說我們現在要去找新的房子住。”

阿姨一籌莫展的臉在蓉蓉望向她時倏然綻開溫柔的微笑,好像在說謝天謝地今天我帶你一起出了門,你還在我身邊。

她的笑讓我想起了我的溫柔海。

阿姨最終在一個貼滿宣傳小紙片的柱子前看了許久,抱起蓉蓉說:“我們去安全屋。”

她似乎有意隔開我和蓉蓉,我低頭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單衣,那時我出逃後在貧民區一家人窗前偷走的。

聽到她們說安全屋,我想去碰碰運氣,萬一也能接受身份不明的我。

安全屋確實接受了我,起初聽她說要交床位費,我本來已經放棄,她卻又說可以用廢棄沙土來抵,我就立馬去外麵挖了一大袋土。

鋼鐵城市沙土不易找,但靠近貧民區的邊緣地帶,土地磚石還是挺多。

安全屋的主人夏芒是個奇怪的人,我不知道她要沙土碎磚乾什麼,但我挺喜歡她。她總是冷著一張臉,笑起來也沒多熱情,但比實驗員們圍在培養艙前發出的近乎癲狂的大笑,我覺得還是夏芒比較友善。

尤其在聽到她打算潛入聖輝時,我立即就視她為隊友!

我也要回去,因為我被宣告實驗失敗,實驗體已溶解時,實驗員同時說了A8-1547及其殼資料已歸檔。在聖輝實驗區的幾天,我已知道“殼子”就是母體,歸檔意味著相關資料存放如核心檔案室。

我想回去,我想找到媽媽的資料。

蓉蓉說她還在媽媽肚子裡時,媽媽每天都在想要給她去什麼名字,她還沒出生媽媽就決定了要叫她蓉蓉。

我想找到我的媽媽,問問她我的名字叫什麼。

和夏芒的潛入過程說來挺慚愧的,我液化異能覺醒後,通過排水管道偵察清楚了實驗區的地形構造。本來是想試試能不能找到核心檔案室,但毫無所獲。異能過度使用會陷入精神力損耗枯竭,我將無法維持異能,必然會暴露人形,因此我決定放棄,先逃出了聖輝。

但我沒想到聖輝那麼大,除了實驗區還有其他分區。

幸好夏芒找到了路,我很慚愧,信誓旦旦要帶路,最後也沒幫上什麼忙。反而是夏芒幫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資料,還讓我沿安全路先走,她回去吸引聖輝的攻擊。

“既然她讓你先走,為什麼又回去了?”

江明野翻看著小孩帶出的病曆和實驗體觀察日誌,按流程詢問。

“我……我如果走了,夏芒就隻剩一個人了。她當時的狀態很不好,我想回去就算幫不上忙,起碼可以帶她逃跑。”

小孩雙手抱頭,“我回去時發現她心口被洞穿,上身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叫她也沒有反應,就那麼直挺挺栽倒了,然後你們就趕到包圍了哪裡。夏芒她……她還活著嗎?”

江明野神色凝重,但還是儘量和緩表情防止嚇到小孩子,“貫通傷在心臟上方0.8厘米的位置,沒有傷及心臟,手術治療很成功。但她目前還沒有醒,我想是因為她太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就會醒來,對不對?”

小孩抬頭看向江明野的目光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一個大男人會像哄孩子一樣和自己說話。實驗體的年齡、智力以及心智與普通人都有很大差異,仔細想來自己似乎從沒有表現出幾歲小孩應有的特質,所以見到夏芒時,她也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孩子,而是很自然地和自己談論成年人交往行事的規則。

是夏芒順應自己的風格?還是她當時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小孩子?

“嗯……對。”小孩心裡又開始糾結。

“你們……你們會銷毀我嗎?”

“銷毀?”

“對,聖輝實驗區裡不合格或者異變的實驗體都會被銷毀。”小孩雙手抱住腦袋,“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檔案還沒看,我還沒找到媽媽問問她我叫什麼……夏芒為了找到檔案幾乎是送命了……能不能等一下,讓我看看那個!”

小孩突然站起想要撲向江明野手中的檔案,腿剛直起一半就被束縛椅限製動作,又跌坐回去。

江明野翻到母體信息頁的手一頓,小孩的突發恐慌和麵前的照片姓名給他的心理帶來雙重震動。

這時他的光錨閃動,技術處消息傳來——基因信息已比對,確認是被入侵者童路和蔣遙的孩子。

蔣遙的照片江明野在之前的調查中非常熟悉,在調查白蟻入侵男的案件中江明野見過很多次,這位母親因送醫不及時不幸離世,崇康聲稱母子都沒有保住並在丈夫童路的要求下立即火化。現在看來,孩子活了下來,並且牽連出背後更大的陰謀鏈。

小孩口中的實驗體,實際上就是人工誘導培育的入侵體。

江明野拿著印有蔣遙照片的資料走到小孩麵前半蹲下來,“好了不怕,你也說聖輝才會銷毀他們認為沒用了的實驗體,現在聖輝已被清理,你也不在培養艙內,還覺得自己是實驗體嗎?”

小孩不解,這是他說了算的嗎?他覺得自己不是實驗體就能真的不是了嗎?

“可你們是靈倫中心,不是專門獵殺實驗體的嗎?”

在聖輝眼中,靈倫中心就像一種病毒,所有實驗體培育期都會植入關於靈倫中心的防火牆,實驗體對他們有著寫入基因的恐懼、排斥,抑或仇恨、怨懟。

“你都覺醒了逃離、反抗聖輝的本能,為什麼還要讓聖輝賦予你的枷鎖困住你一生。你才來到這個世界幾天,雖然你的生長規律和常人不同,目前基於端粒和生理機能分析年齡大概是普通孩童六七歲的大小,你的人生還有很長,要一直這樣嗎?”

小孩陷入沉默,人生是什麼?

“人生有千百種姿態,曾經你想要逃出囚籠看看人類世界,現在呢?你來到了人類世界,你在聖輝的動亂中證明了自己的穩定無害,並且有同理心有戰鬥力,你關心朋友在意夏芒的安危。你覺得這樣的自己是一個有點特彆的人,還是千篇一律隻為完成他人利益訴求的實驗體?”

小孩的眸光一閃一閃,似乎短時間內難以消化江明野的話。

“現在……我……我想找到媽媽。”

江明野眼角抽痛了一下,把印有蔣遙照片的那頁資料放在小孩麵前,“對不起,我們可能沒法幫你找到媽媽了,但是你的媽媽請我們幫忙轉達你的名字。”

小孩接過,看著上麵淺淺微笑的女人,沒有什麼一眼就吸引住人的關注的特征,但笑容淡淡酒窩淺淺。她注視鏡頭,就像透過鏡頭、透過扁平的紙頁注視自己,被那樣的目光包圍,讓他很容易聯想到在溫柔海中徜徉的感覺。

他一下就確認了,這一定就是自己的媽媽。

江明野從光錨調出之前去夫妻二人家中調查的照片,將其中一張打開權限展示給小孩。

那是一張B超圖,下麵寫著“距離見到小樺還有40天”。

“小樺,是你的爸爸媽媽給你取的小名。你的名字叫童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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