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你們闖進崇康醫院管理層大會強行帶走我,現在問我是誰?”
男人上半張臉是被無故扣押的煩躁憤怒,下半張臉是對審訊人的不屑譏誚,將“我看不順眼你但仍然保持紳士與禮貌”的那套表現得正好,就差把“你們居然敢這麼對待崇康醫院大股東兼董事長”寫在臉上。
男人正是崇康醫院最高領導——陳正康,與弗眾醫療有千絲萬縷聯係。
一個早已被聯盟取締的靈倫中心大張旗鼓地從百人大會上帶走自己,審訊人還是一個沒有任何職位的普通小職員,陳正康感到十分不爽。
小職員被他嗆聲也不畏縮,反而笑得一臉真誠:“我們當然知道呀,就怕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陳正康頓時沉下臉,一句“你什麼意思”還沒出口,就又被小職員堵回去,“這是流程請配合,我們得確認受審者有完全行為能力和清醒的認知。”
陳正康多年走到哪裡都是被眾星拱月,隻有他還沒張口就有人猜中他的意思把事情辦好,還沒有被人搶過話頭,更不用說嬉皮笑臉地頂撞,他氣得一時沒反應過來要說什麼。
“叫你們領導來,你沒資格審我。”
陳正康的語氣像凍帶魚,又臭又冷又硬。
“好的。”
小職員答應後就低頭打開光錨記錄著什麼。
“不是讓你叫你領導來嗎?為什麼不行動?”
“已經將您的請求報告上級,請等候上級回複。”
陳正康一口氣梗在胸口,惡狠狠瞪視坦然埋頭辦公的職員,又覺得這樣似乎有失身份,冷漠的扭頭看向旁邊。
審訊室全封閉,牆壁地板都經過特殊處理,接縫轉角肉眼不可見,待在裡麵像身處一個異空間。陳正康扯鬆領帶,壓抑不住的煩躁。
在他就要拍桌子時,一人無聲走到他身後,“陳董,久等了。”
秦羽雙不知什麼時候進入審訊室,陳正康身體一抖,卻又被那句“陳董”瞬間安撫。
“嗬,秦大小姐,你的作風可是越來越淩厲了。”
陳正康稱秦羽雙為秦大小姐不外乎兩方麵目的,一是敲打秦羽雙提醒她靈倫中心已取締,她不在是聯盟官方領導,沒有拘禁自己的權利。二是提醒秦羽雙,她是晚輩,自己可是和他父母一輩人稱兄道弟。
“陳董過獎。”
秦羽雙仿佛真的受到誇獎,笑著坦然接受,在職員身邊坐下。
陳正康:……
靈倫中心從上到下都是這麼沒臉沒皮?
“今天請陳董來主要是為了配合調查一件靈體相關案件。”
陳正康已有些鬆弛的眼皮耷拉下來,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慌。
“靈體?秦大小姐這是又爐灶另起了?”
“崇康是否與聖輝母嬰嗬護中心有合作?”秦羽雙不答反問。
秦羽雙沒有問自己擔憂暴露的事,陳正康心弦稍鬆,但緊接著被聖輝兩個字再次砸得腦仁刺痛。
“聖輝?好像聽說過,做醫療的大多都有所耳聞,但沒有合作關係,怎麼了?”
秦羽雙捕捉到他最後一句試探中掩藏的關切,以陳正康的為人,與他無關的人事他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今天淩晨聖輝內部發生爆炸,有入侵物從坍塌區域逃出,攜帶有崇康開具的紙質病曆。”
逃出多少入侵體,攜帶多少病曆,病曆上記錄了什麼內容,秦羽雙一字不提,卻留下無限聯想空間。
陳正康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輕輕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秦大小姐,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崇康醫院每天處理成千上萬的病曆,難道每一份病曆的去向我都要親自過問嗎?”
秦羽雙微微一笑,目光如炬地盯著陳正康:“陳董,您說得對,崇康醫院確實每天處理大量病曆。但特殊之處在於,我們抓獲的實驗體都帶有對應病曆,病曆中某些數據直接指向一個非常敏感的實驗項目。”
陳正康臉色幾變,最後生硬開口:“實驗項目?秦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崇康醫院一向嚴格遵守聯盟的醫療法規,從不參與任何未經批準的實驗。”
秦羽雙指尖輕點桌麵,語氣中有幾分玩味:“是嗎?那為什麼病曆上會有您的親筆簽名?不要跟我說您堂堂崇康最高控製人還會兼做主治醫師的工作。”
“如今檔案信息化處理,不得不開具紙質病曆的情況都需高層簽字通過,這也是防止本院醫療信息泄露的措施,這很難理解?”
“哦?那什麼情況才會開具紙質病曆?貴院是否進行過事後分析,他們是否具有某種生理或精神力共性?”
“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偌大的崇康難道這些問題都要我過問嗎?!”
“哦……也就是說雖然高管需要審核簽字,但並不需要了解實際情況是否存疑,簽字即可,對嗎?”
“你!”陳正康怒極反笑,“秦大小姐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當領導啊!你到底想說什麼?如果你有證據,就請直接拿出來,不要在這裡拐彎抹角。”
秦羽雙不慌不忙,從光錨中調取一份錄音文件:“陳董,如果您覺得這些病曆不夠有說服力,那這段錄音或許能讓您想起些什麼。”
她按下播放鍵,錄音中傳來陳正康與聖輝高層對話的聲音:“你們太不小心了,居然讓實驗體母體出了這樣的意外事故,如果他們來的不是崇康,後果會是怎樣你們想過沒有?!”
“陳董,這次的事情非常抱歉,這是我們從妊娠初期就開始培育的實驗體,它的進展是最顯著的一個。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們都沒有想到,感謝您及時封鎖消息並把實驗體送回來,我們已對實驗體進行搶救。您放心,類似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錄音播放完畢,審訊室內一片寂靜。陳正康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死死盯著秦羽雙,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秦羽雙,你到底想乾什麼?”
秦羽雙收起笑容,語氣變得嚴肅:“陳董,我們隻是想弄清楚真相。聖輝母嬰嗬護中心的實驗項目涉及非法靈體植入培育入侵體,嚴重違反了聯盟安全管理條例和靈體倫理法規。而您作為崇康醫院的最高領導,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陳正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秦羽雙,你以為憑這些就能扳倒我?你太天真了!憑你一個小小的靈倫中心前領導,甚至連羈押審訊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您真的認為我沒有資格,早在崇康大會上就讓保鏢把我的人轟出去了吧?何必親自走這一趟。”
秦羽雙的笑落在陳正康眼中成了不加掩飾的諷刺,嘲諷他邏輯都不能自洽還在這裡狐假虎威。
靈倫中心名義上確實已經取締,但其轉入地下活動聯盟不可能一無所知,這種默許的態度究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西1區那些聯盟高層有意為之。況且,西1區為鞏固世家聯盟和平衡各家勢力,規定各個世家在同一時期必須有一人擔任實權職位,秦羽雙是秦家長女,更是能力最出眾的一位,陳正康雖是中8區財團掌舵人,卻也還打不進西1區內部,對於秦羽雙究竟手握多大權柄,心裡也沒有底。
陳正康突然露出長輩看無知無畏的孩子般的笑容,“羽雙啊,就算你掌握了這些證據,又能怎麼樣?聯盟高層有多少人參與了這個項目,你知道嗎?你的權利依靠的是聯盟世家的背書,你想依靠這份背書反過來撼動整個體係嗎?”
秦羽雙沒想到陳正康就這樣泄露出聯盟高層也有參與其中的消息,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陳董,您說得對,聖輝的項目背後確實牽扯到很多人。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需要與您合作。我也相信,這件事最終的責任,必然不會全落到您頭上。”
言下之意,不交代清楚幕後,那最終責任就得在陳正康身上清算。
陳正康冷笑一聲:“合作?秦羽雙,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就算我配合你們,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被你們當成替罪羊。我不會那麼傻。”
倒不如咬死不鬆口,說不定背後的世家還能撈自己一把。
秦羽雙輕輕歎了口氣:“陳董,您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想讓您當替罪羊……”
“秦羽雙,你不要再費口舌了。”陳正康打斷秦羽雙,露出冷笑,“你們有本事就自己去查,看看能不能撼動這棵大樹。你父母隱退專心農基,妹妹又是個沒有能力抱負的,就算你再厲害,想一個人撼動世家,未免太天真了。你不是秦家掌權人嗎?回西1區找各世家對峙啊?”
秦羽雙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既然話說到這裡,我們就按照程序辦事了。不過聽您一席話,我也算明白嚴家為什麼要‘忍痛割愛’了。”
秦羽雙話說得曖昧不明,但陳正康在聽到嚴家時,瞳孔倏然放大。
秦羽雙已經知道他背後是嚴家在支持靈體實驗項目?秦羽雙是西1區人有所察覺不奇怪,但嚴家“割愛”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嚴家在聯盟中遭到攻擊推自己出來背鍋?
“秦羽雙,你在挑撥。”
秦羽雙嗤笑出聲,抱臂輕靠在椅背上,“陳董,對你,我不需要挑撥離間。西1區的世家鬥爭,也不是你可以影響乾涉的。”
陳正康背後已布滿冷汗,這是世家間發起的圍攻,他隻是被借由靈體實驗之名推出來祭旗的小嘍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