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按下了暫停了鍵,停滯數秒。
裴硯初哈哈兩聲,打破安靜:“好爛的玩笑話。”
聞祈奇怪地看他:“誰和你說是玩笑話了?”
裴硯初依舊不信:“你怎麼可能會答應去聯姻?”
聞祈自嘲道:“我媽要把我送出去,我還能說什麼?”
裴硯初一下子急了:“那也不能答應啊,都什麼年代了還搞聯姻那一套。你認識他嗎,你了解他嗎?沒有感情結什麼婚!”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咬著牙,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是誰?”
聞祈道:“你都失憶了,我告訴你名字你也不認識,你問來做什麼?”
還沒見麵就護上了?
裴硯初說話像泡在碳酸汽水裡,咕嚕嚕酸氣直冒,語氣委屈:“我問問都不行?”
聞祈直接道:“沈溪,你認識嗎?”
“我當然——不認識。”
裴硯初的話語驟然一轉,追著問:“男的女的,年齡多大啊?性格怎麼樣?家裡幾口人?——”
“你在這兒查戶口呢?”
聞祈微微挑眉,聽著元寶撓門的動靜,轉身準備往外走,道:“走吧,打完了耳洞,可以出去了。”
“等等!”
聞祈剛走一步,被裴硯初拉住了手腕。
力度很重,寬大的手掌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強勢地鎖著他的手腕,傳遞著燙灼的體溫。
裴硯初眸色很深,那些所有的不甘的、憤怒的、嫉妒的種種晦暗情緒翻滾洶湧,又被壓抑到了極點,很快隱去。
他注視著聞祈,啞著嗓子問:“真的……要去?”
聞祈點頭。
裴硯初的手指顫了顫,眸中的光亮變暗了下來,似萬物俱滅。
“不去見麵,怎麼能把解除我的合約作為條件。”聞祈道,“我對男的不感興趣,那沈家小少爺還在讀大學,我對比我年紀小的小屁孩更不感興趣。”
裴硯初的眼眸又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問:“意思是說,你不會真的答應聯姻?”
“見個麵而已。沈家隻是暫時看中了我而已,我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聞祈道,“我答應了見麵,不代表聯姻就定下來了。”
他補道:“說不定見了我,宋家那邊就反悔了。”
裴硯初見他似有打算,稍微鬆了一口氣。
聞祈問:“現在可以鬆開我了吧?”
裴硯初的視線落下,趕緊鬆開了手,有點懊惱:“疼嗎?”
聞祈緩慢地揉著自己的手腕,沒回答,視線帶著探究,反問:“我去聯姻,你這麼激動乾什麼?”
裴硯初強調:“是你把我帶回家的。”
聞祈點頭:“所以呢?”
“自從跟了你走,我手機裡這兩天一直有不認識的人給我發消息,問我是不是因為沒錢,走投無路被人包養了。”
裴硯初有理有據:“你要是去聯姻了,那我在他們的眼裡不就成了小三了嗎?我還要不要名聲了?我還做不做人了?”
聞祈茫然問:“啊?”
裴硯初據理力爭:“你要是瀟瀟灑灑去聯姻了,我怎麼辦?我的名聲全被你敗壞完了,以後找不到老婆,是不是該找你算賬?”
聞祈覺得好笑:“你現在身無分文,還被當成替罪羊推出去給霈澤頂鍋,背了一堆還在走流程的經濟官司,等判決下來,說不定就是一堆債。就這樣,你還想著以後找老婆?”
裴硯初道:“那也不是你讓我做小三的理由!”
聞祈道:“不對,我什麼時候讓你當小三了?”
裴硯初不依不饒:“你和那個小屁孩見麵,向外傳達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做小嗎?你考慮過元寶嗎?萬一那小屁孩不喜歡小狗怎麼辦?你把我和元寶放在什麼地方?——”
“打住!”
聞祈聽得頭暈,差點被他繞進去了,道:“我都說了我對小屁孩沒興趣!我隻是去和他見一麵,又不是定親,我也沒打算讓你當小三。”
裴硯初緊追不舍:“那你說說你對什麼類型感興趣?”
“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當然得問清楚了!就算沒了這個聯姻對象,說不定有下一個聯姻對象冒出來,剛好對你的口味怎麼辦?我和元寶從一開始就要防範於未然……”
聞祈頭疼道:“我對戀愛、結婚不感興趣,不可能出現這種事。行了吧?”
“為什麼?”
裴硯初不甘心似的:“你真的想好了嗎?未來一點結婚的意向也沒有?我的意思是說,要是真的碰上什麼合適的人,其實也可以考慮一下的……”
“戀愛不行,不戀愛也不行,你到底要怎麼樣?”
聞祈受不了他左右互搏的問題:“裴硯初,你是小學生嗎,天天十萬個為什麼,哪來的這麼多問題?”
他不想再搭理,轉身打開浴室門,小狗端坐在外,歪著頭,嗷嗚嗷嗚兩聲。
像在疑問——你們兩個背著小狗在裡麵乾什麼?
聞祈往外走,小狗嗷嗷追著他,裴硯初也亦步亦趨地跟著,繼續問:“那我不問那些了,你先告訴我和沈溪什麼時候見麵?訂的哪家餐廳?見麵之後你打算要做什麼?……”
聞祈覺得元寶夠黏人的了,一會兒沒見他,就要哼哼唧唧地撒嬌,現在來了個裴硯初,黏人鬨騰的程度比元寶有過之無不及。
他們倆湊在一起,一加一的組合堪稱王炸。
聞祈猛地停步轉身。
裴硯初跟著刹車,在差點撞上聞祈之前,停住了步,小狗也跟著停下。
聞祈深吸一口氣,有點凶:“不要跟著我!”
一人一狗,同時露出濕漉漉的受傷表情。
聞祈默了默,放緩語氣,又補充了一句:“或者安靜點。”
裴硯初立刻閉嘴,點頭表示收到,小狗望了望裴硯初,搖搖尾巴,有樣學樣,也跟著安靜下來。
世界終於清淨了。
聞祈如釋重負,去客廳接了杯水,喝了一半,轉過頭來,一人一狗都在幾步外守著他。
見他看來,一人一狗的眼神幾乎同步,閃動著熾烈又殷切的光。
小狗的尾巴直晃,裴硯初的身後好像也有無形的尾巴在討好招搖。
聞祈差點把水噴出來,低下頭,懷疑地看了眼手中的杯子。
不會是有人給他在水裡下毒了?
聞祈屏蔽掉腦海裡荒謬的猜想,決定分開這一人一狗,注意到快到平時遛狗的時間,道:“我帶元寶出去散步,你先收拾今天買的東西吧。”
裴硯初無辜地望著他,眨眨眼。
聞祈道:“……可以說話了。”
禁令解除,裴硯初發出質問:“你不會趁著和元寶出去散步的機會,背著我和聯姻對象見麵吧?”
聞祈一噎:“裴硯初,你是不是有病?”
裴硯初點頭,正色凜然:“我這個人三觀太正了,有怕當小三的心病!”
聞祈的額角突突地直跳,實在受不了了,拿出手機,直接把餐廳訂位的信息給他看:“就是單純帶元寶散步!夠了嗎?”
裴硯初迅速掃過,眉宇一皺,道:“這個餐廳——”
聞祈問:“怎麼?”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餐廳位置預訂成功的信息,裴硯初指著餐廳的名字——“叁生”,誠懇道:“這個三字不好,我看了受刺激。”
聞祈又想起了裴硯初的小三理論,腦袋像有一千隻蜜蜂在飛,嗡嗡吵鬨。
裴硯初出車禍把智商也給撞漏了,現在看到和三有關的字就聯想小三是吧?
這家是小有名氣的情侶餐廳,連他都聽說過,主打一個浪漫情調,店名寓意著三生三世都在一起。
“那你去和餐廳老板商量,把名字給改了。”
聞祈懶得和他繼續掰扯,轉了頭,道:“元寶,過來。我們出門散步了。”
小狗像個火箭似的衝來,到了聞祈的跟前急急刹停,興奮地追尾巴轉圈。
聞祈找出牽引繩,無視了裴硯初可憐巴巴的眼神,帶小狗出了門。
還好今日天氣不錯,來小公園裡玩的小狗也多,叫聞祈的心情也放鬆起來。
聞祈比平時多遛了一會兒,帶小狗回公寓,進門去,裴硯初自覺遞去寵物用的濕巾,幫忙解開小狗的牽引繩。
聞祈給小狗擦了沾灰的爪爪,被放開以後,小狗自個兒先進了客廳,去喝水了。
裴硯初拿著牽引繩,準備去放回陽台的架子上,又被聞祈給叫住。
聞祈微微仰頭,湊近裴硯初的耳邊,薄紅的唇張張合合,以氣聲道:“今晚上該給元寶洗澡了,等會兒我倆進浴室,假裝忘了關門,他肯定偷偷過來,元寶一進來,你就關門。”
他清冷的嗓音壓得很低,溫熱和緩的呼吸輕輕地吹拂著耳側,掀起一片細細密密的酥麻。
裴硯初的半邊身子都被電酥了,麻痹得動彈不得,思維慢了半拍,才聽清楚聞祈在說什麼,嗯嗯點頭。
又問:“關了門之後呢,還要我做什麼嗎?”
白工,白用白不用。
聞祈想了想,道:“那你等會兒幫我按著元寶。每次洗澡他都要跑,洗得我可費勁兒了。”
裴硯初點了點頭。
“還有,元寶洗澡的時候不能笑他。”聞祈皺眉交代,“上次我帶他去寵物店洗澡,有個店員笑了,元寶傷心得回來就躲床下,我哄了好久才肯出來。”
裴硯初鄭重保證:“好,保證不笑。”
兩人鬼鬼祟祟地商量完,若無其事地分彆去放了東西,又去往浴室。
狗在客廳裡喝完水,開始找人,噠噠噠地轉了一圈,終於發現了留了一個縫的浴室門。
聞祈站浴室裡,把浴巾、吹風機等一並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視角餘光裡,看到門旁邊嗖地冒出一個毛絨絨的小狗腦袋。
小狗眼睛亮亮的,像在好奇他在乾嘛。
聞祈裝著現在才注意到他,低頭看來,溫柔地喊:“元寶,你來找我啦?來這兒。”
小狗精神氣兒十足地嗷汪一聲,昂首挺胸地進來了。
裴硯初站在門後,被聞祈剛那一句話蠱得心蕩神馳。
彆說元寶了,要是聞祈對他這麼來一句,他也頂不住。
浮想聯翩著,手上倒是沒忘記聞祈交代的事,等小狗一進來,哐一下,把浴室門關了。
小狗被嚇了一跳,覆著絨毛的耳朵抖了抖,搖搖尾巴,疑惑地左看右看門神似的兩個人類,又往聞祈的腳邊蹭。
聞祈俯了身,把小狗撈起來,一把塞進了裴硯初的懷裡。
小狗窩在裴硯初的懷裡,哈次哈次吐舌頭,半點沒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聞祈半垂著眸,冷酷無情地宣布:“帶元寶進浴室。”
裴硯初發誓,他第一次在一隻小狗的臉上看懂了這麼鮮活的表情:疑惑——震驚——驚恐。
剛還傻樂的小狗嗷嗷嗷地胡亂掙紮起來,叫聲淒厲。
聞祈冷聲:“前兩次一說洗澡,你就往沙發底下鑽,今天必須得洗了。”
小狗:“嗷嗷嗷!”
聞祈:“沒有商量!”
小狗:“嗷嗷嗷!”
裴硯初捂住小狗嘴,哄:“乖元寶,咱聽小祈的嗷,他可是我們的一家之主。”
小白狗露出一雙淚汪汪的荷包蛋眼,滿是絕望。
裴硯初帶著小狗進浴室,聞祈在架子上找出一個奶白色的圓盆,後一步進來,開始接水試溫。
圓盆蓄了一半的水,裴硯初把元寶往盆裡放,沒碰到水,四隻爪爪就開始瘋狂地劃,沾到水的時候,叫聲驚慌得像他們要謀害自己的狗命。
等站到盆裡的時候,才發現水線隻過了腳腳,尷尬地開始到處張望。
裴硯初差點沒繃住,好歹記著聞祈交代的話,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壓下了唇角上揚的弧度。
聞祈早已習慣,拿水杯裝溫熱的清水,輕輕地往小狗身上澆。
像有什麼觸發機製,每澆一下,小狗就嗚咽一聲:“嚶!!”
叫聲絕望淒慘,聞者傷心。
聞祈:……老天鵝,他真的沒虐狗。
小狗腦袋像雲朵棉花糖一樣蓬鬆,身上的毛發被溫水淋濕了,一縷一縷地貼著身體,頭重腳輕,看起來頗為滑稽。
有點逗。
裴硯初輕咳一聲,忍住笑意,移開視線。
小狗渾身頂著綿密的白泡泡,變得滑溜溜的。
裴硯初一時沒按住,小狗看中機會一個衝鋒逃躥,撞得聞祈手裡準備清洗的花灑掉在了地上,水花呲一下像噴泉衝頂。
嘩啦啦的水花漫天灑落,兩人一狗被澆了個透頂。
“元寶!”聞祈生氣地喊。
裴硯初擼起袖子:“我來!”
然後哐當一聲,一腳踩翻了水盆。
浴室的門關著,內裡兩人捉狗,一片混亂。
裴硯初和聞祈好不容易才合力按住鑽來鑽去的泡泡小狗,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小狗洗乾淨了,累個夠嗆。
聞祈又好氣又好笑,栗色發絲濕噠噠地滴水,用厚實乾燥的浴巾裹著小狗,抱到了洗漱台上。
元寶膽子小,隻能用最小檔的吹風機。
溫暖的熱風呼呼運作,聞祈給元寶吹著毛發,裴硯初仍然幫著忙按住小狗,兩人的衣服都近乎半濕,狼狽不堪,動作之間,肩膀偶爾撞在一起。
裴硯初偏頭看來,忍不住問:“你以前怎麼給元寶洗的?”
“還能怎麼洗?一人一狗關浴室裡洗,跟打水仗一樣,經常洗到一半,元寶就要跳出盆。”聞祈無奈苦笑,“最後變成兩隻落湯狗。”
又看一眼裴硯初,唇角微微掀起弧度,道:“現在變成三隻了。”
裴硯初注視著他,眸底情愫柔和,也很輕地笑了起來。
終於給小狗吹乾毛發後,浴室的門一開,元寶剛被放下來,四隻小短腿火速劃動逃離,嗖的一下就不見了狗影。
聞祈的視線看向裴硯初額角貼著的一塊紗布敷貼,問:“你的傷口沾到水了嗎?“
裴硯初不在意地道:“傷口沾到水也沒事,本來就快好了。”
“那好,你在這兒洗吧,我回去用臥室的浴室——啊啾!”
話沒說完,聞祈先打了個噴嚏。
裴硯初主動道:“你在這兒先洗吧,你身上都是冷的,彆在走廊上吹著風感冒了。”
剛站在一起,聞祈就感覺到了,同樣是半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不同於他感覺到的透寒涼意,裴硯初像個移動的燃燒火爐,散發著滾燙的熱量。
聞祈點頭應好,側過身去,細長的手指抓住衣擺,乾脆利落地從下至上掀起了單薄的衣服。
細窄的腰線似柳枝柔韌舒展,冷白的背脊光潔如玉,漂亮的蝴蝶骨輕輕顫動,振翅欲飛。
聞祈把上衣脫了下來,剛轉過來,就看見裴硯初呆呆的,傻愣著杵在原地一樣望著他。
怎麼不走?
聞祈正準備出言趕人,麵前的裴硯初一副喝醉了似的眩暈模樣,嗓音也打著飄:“粉、粉的……你怎麼是粉的?”
順著裴硯初直勾勾的視線,聞祈低頭看了下自己。
聞祈:……
他本不覺得有什麼,被裴硯初一強調,後知後覺有些微不自在的窘迫:“粉的怎麼了?什麼顏色不都很正常嗎?”
“正常、正常。”裴硯初顛三倒四地喃喃,“粉的好,粉的好看……”
聞祈麵色古怪,道:“裴硯初,你……流鼻血了。”
裴硯初怔愣了下,伸手一摸,指腹沾著一點殷紅。
他捂著自己的鼻子,往後退兩步,語速飛快:“你先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哐的一聲,浴室門再度重重關上,高大的背影狼狽逃躥,和小狗剛才逃離的速度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聞祈的眼眸輕輕一彎,笑出了聲。
裴硯初心跳如鼓,渾身燥熱,站外麵聽到浴室裡水聲響起,更是口乾舌燥,罰站似又想起聞祈在裡麵洗澡沒拿睡衣,回了主臥幫他拿換的衣物。
等再度回來,浴室的水聲正好停了,裡麵傳來聞祈的聲音:“裴硯初?”
裴硯初主動道:“是要拿睡衣嗎?我幫你拿過來了。”
裡麵輕嗯一聲:“謝謝。”
鎖舌哢嚓彈響,浴室的門開了一條窄窄的縫,氤氳的潮熱霧氣隨著香氣飄逸而出。
裴硯初轉頭看向彆處,把疊好的衣物遞過去,對麵接過的瞬間,感覺掌心好似被纖細的指尖勾了一下。
似一隻懶洋洋的高貴貓咪,鬨著玩,在他手裡輕撓了下。
又似隻是一個意外,一片雀鳥羽毛偶然地擦過手心,不帶半分旖旎意味。
所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裴硯初脊背僵直,喉結緩慢地上下滾動。
浴室門再度關閉,不多時,聞祈從裡走出。
聞祈視線掃過裴硯初紅得滴血的耳根,輕笑了聲,道:“去洗吧。”
裴硯初黑眸低垂,沒敢看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大步往裡走去。
浴室門在身後關上,裴硯初麵對著滿室的柚子清香,渾身血液沸騰,小腹繃緊,平息下去的燥熱又有複燃之勢。
聞祈心情頗好,腳步輕快地回臥室,小狗噠噠噠地自覺跟了上來。
——剛洗過澡的小狗軟綿綿,香噴噴的,毛發蓬鬆順滑,抱起來舒服又暖和。
也隻有洗完澡的這一晚上,小狗會被同意上床。
聞祈關上臥室門,小狗主動往床上跳,又在枕頭邊乖巧坐著等他,像個毛絨玩偶。
“乖小狗。”
聞祈誇了句,上了床,掀起一角被子,小狗立刻鑽了進來。
主臥可以聽到客廳浴室的動靜,水聲嘩啦,遲遲不停歇,持續的時間甚至有些長。
聞祈的手指修長纖細,閒閒地撓著小狗下巴,漂亮的眼眸微眯,露出幾分若有所思。
小狗被撓得舒服哼唧,又湊過來舔他,把聞祈的手指舔得濕淋淋的,反射一層水光。
聞祈回過神來,唇角含著笑意,不帶什麼懲罰意,指尖輕點了下小狗腦袋。
壁燈光線柔和,床鋪如雲綿軟,挨著自己的小狗暖洋洋的,隔壁傳來的水聲若有似無,叫人慢慢地放鬆下來。
聞祈今天跑了不少地方,回來又為了小狗洗澡折騰了一番,很快就覺得困了,泛著粉的眼尾溢出星星點點的晶亮淚光,緩慢地閉上眼睫。
沉入睡夢前,腦海裡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裴硯初怎麼還沒結束,到底還要洗多久……
到了半夜,聞祈是被胸口的一片黏膩濕意給驚醒的。
睜開眼,小狗趴他身上睡得可香,打著小呼嚕,口水淌了他一胸膛。
聞祈沉默兩秒,拎起小狗,放到了旁邊的枕頭上。
他起了床,在衣櫃裡找出新的一件上衣換上,準備將弄臟的睡衣送到外麵的洗衣機裡去。
剛出門,卻看到浴室的燈亮著,房門半掩,傳來一點動靜。
裴硯初也醒著?
聞祈有幾分詫異,緩步走了過去,卻見裴硯初站在盥洗池前正在用小盆洗著什麼。
裴硯初神色蘊著懊惱,低著頭,耳根透紅,骨節分明的手指抓著一塊灰色布料,在清水下搓洗著。
生理性彆同為男,聞祈對這副場景再了解不過。
裴硯初一轉頭,看到了門口的聞祈,趕緊關了水,問:“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是因為元寶趴我身上流口水醒的。”
聞祈故意反問:“你怎麼也沒睡?”
裴硯初愣了下,麵露窘迫,一陣赤紅的浪潮從頸項迅速蔓延到了臉上。
他麵紅耳赤,視線躲閃,磕磕巴巴:“就、突然醒了……”
聞祈又問:“做春夢了?”
裴硯初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腦袋轟的一聲,炸成一片空白,傻愣愣的,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聞祈走近幾步,隨手把臟睡衣扔在台麵上,眉尖微挑,問:“怎麼不說話?”
裴硯初反射性地後退一步,發現自己露了怯,又強行頓住,身形僵直地站在那兒。
聞祈又問:“夢見什麼了?男的,還是女的?”
裴硯初抿緊了薄唇,沒吭聲。
聞祈問:“啞巴了?”
裴硯初偏過頭去,像是承受不住了般,備感屈辱。
他聲音悶悶的:“我……忘了。”
聞祈恍然:“原來是真的做春夢了啊。”
裴硯初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神色閃過懊惱。
以前怎麼沒發現裴硯初這麼有趣?
聞祈明知故問:“你都失憶了,還記得怎麼打嗎?”
裴硯初沒明白過來:“打什麼?”
聞祈的視線下落。
裴硯初的某個地方支楞著,就沒下去過,深灰色的睡褲顯得形狀明顯。
發現被注視的時候,好似變得更加激動振奮。
倒是讓聞祈對白天看到的尺寸碼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我、我……”
裴硯初麵色漲紅,沒想到聞祈會說這些。
就連說這種話的時候,聞祈那張臉的神情依舊是冷而淡的,似清風、似皎潔的明月,讓人輕易地聯想到世上所有美好而靜謐的事物,和肮臟的欲.望不該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聞祈問:“不會?”
裴硯初低聲承認:“……會的。”
聞祈道:“過來。”
裴硯初的手指蜷緊,握成全,低著頭,一步一步,慢慢地站到了聞祈的麵前。
聞祈漫不經心地問:“最後問一次,昨晚夢到什麼了?”
裴硯初的神情掙紮著:“我……能不能不說?我真的忘了。”
語氣低聲下氣,透著祈求,似想保留著最後一點尊嚴。
“可以不回答。”聞祈懶散地問,“不過不聽話的壞狗,就應該接受懲罰。”
裴硯初的呼吸都重起來,抬眸望向麵前的聞祈,分不清是因為他平靜麵容下的羞辱語氣,還是因為過近距離帶來的興奮,褲子繃得脹疼。
裴硯初問:“什麼懲罰?”
聞祈打量著他,倏地笑了,輕聲道:“不是喜歡被我罰跪嗎?”
他微微昂起下頜,右耳上的銀珠耳釘閃動冷光,以居高臨下的視線,道:“跪下去,當著我的麵,打出來。聽懂了嗎?”
裴硯初閉了眼,幾句話,足以讓他神思眩暈,頭皮過電般發麻。
要死了。
還沒開始,就已經……爽得要死了。
聞祈抱著手臂,語氣很冷:“還等什麼?”
裴硯初在他麵前,緩慢地跪了下去。
光潔冰冷的瓷磚上,男人上身挺直,結實的大腿微微分開,輕薄的棉質布料將中間的形狀繃得更加明顯,兩隻手握成了拳,垂在地麵上,卻沒有繼續動作。
他低著頭,覆著一片赤紅的胸口起起伏伏,似在努力平複著呼吸。
聞祈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催:“脫啊。”
裴硯初閉了閉眼,手腕抬起一點距離,又潰敗似的放了回去,喉結輕滾一下,聲線低沉喑啞,求:“……小祈,彆這麼對我。”
語氣隱忍卑微,似痛苦恥辱到了極點。
聞祈低眸注視著他了一會兒,聲線緩和下來,道:“行了,起來。今天是我過分了,我向你道歉,你回去休息吧。”
裴硯初抬起視線,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說的懲罰……”
“我還沒惡趣味到這種地步。”聞祈心平氣和道,“你要是在這兒,真的敢對著我打出來,明天就會被我掃地出門。”
裴硯初愣住了:“那你剛剛是……”
“誰讓你昨天又是流鼻血,又是用了那麼久的浴室。”聞祈的語氣嘲弄,“弄的時間還挺久,嗯?”
裴硯初還跪在冰冷的地麵上,背脊有一股酥麻電流蔓延而上,傳至四肢百骸,叫渾身都燥熱滾燙。
昨天晚上,小祈在隔壁知道他在浴室裡……
“昨天最好是個巧合,是個意外。不然就算你現在失憶了,不記得我們之前的過節……”
聞祈俯了身,輕拍了拍裴硯初的臉,含著深意道:“對我有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裴硯初戰戰兢兢:“會怎樣?”
聞祈笑道:“你可以試試。”
他換了一件新睡衣,領口大敞,渾然不覺自己因為傾身的動作,平坦的胸口上,雪地粉梅的豔麗光景堪稱一覽無餘。
裴硯初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感覺鼻尖又有些發熱,喉結微動,聲音發虛,磕巴道:“……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