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1 / 1)

聞祈艱難地澄清:“我沒有。每個人想穿什麼是個人喜好,裴硯初自己要這樣的,和我沒有關係。”

裴硯初坦然點頭:“是是,都是我自願的。”

許千鈞也恍惚著點頭:“是、是,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聞祈:……

越解釋,越奇怪。

裴硯初哼著小調回廚房裡繼續做飯了,徒留聞祈和許千鈞大眼瞪小眼。

許千鈞尷尬地轉移話題:“小祈,你挑挑你要哪個轉運的東西?我給自己挑的是手鏈,你看你喜歡什麼?”

聞祈應了聲好,接過紙袋。

他不信什麼轉運之說,隻是不想拂許千鈞的一番好意,本想隨意拿一個,纖細的手指不在意地翻動了下,碰觸到了一個小盒子。

聞祈沒仔細看,直接拿了出來。

是個方框小盒子,透明薄膜的裡麵是一對珊瑚珠耳釘,顏色朱紅,豔得似血滴。

“小祈你喜歡這個?”許千鈞驚訝,“我記得你沒有耳洞……”

他猶豫著,擔心道:“你要是打耳洞的話,聞阿姨會不同意的吧?”

聞祈剛準備放回去,聽這句話,反而停住了手,道:“那正好,我就要這個了。”

許千鈞一愣:“你和聞阿姨吵架了?”

聞祈淡淡道:“星樂傳媒的資金鏈出了問題,宋叔叔求到我媽頭上,我媽想讓我和沈家聯姻,幫星樂傳媒度過這次危機。我已經答應和沈家的小兒子見麵了。”

許千鈞結巴起來:“你說的不會是沈溪吧?這小少爺傳聞很多,名聲很差的……”

聞祈點頭。

說什麼,到什麼。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跳出一條消息。

聞祈拿起來掃了一眼,笑了笑,將手機給許千鈞看,語氣帶著自嘲:“見麵的時間安排得挺快,我沒有價值以後,這就是我最後的一點用處了吧?”

許千鈞也看到了內容,呼吸一窒,擔心地問:“你真的要去和他見麵?”

“為什麼不去?不僅要去,還要準備好再去。”

聞祈眼睫半垂,指尖細白,摩挲了下血紅的珊瑚珠耳釘,聲音輕飄飄的:“聽說沈老爺子很正派,我想試著做一些……我以前沒做過的事。”

廚房裡的裴硯初一個人渾然不知外麵的對話,鼓搗出三人份的溏心蛋鰻魚澆汁米飯,配上每人一碗的番茄濃湯,興致衝衝端出來。

鰻魚用空氣炸鍋熱過,烤得表麵微焦,又淋著一層酸酸甜甜的醬汁,白米飯撒著黑芝麻,又以玉米粒和西藍花作為配菜,增加亮色,最旁邊臥著一個溏心蛋,賣相看起來不錯。

裴硯初坐在他倆的對麵,道:“可惜家裡沒有海苔碎,差了那麼一點就完美了。”

又假模假樣地歎氣:“沒辦法,隻能打九十九分。”

許千鈞捧場:“很厲害了!”

裴硯初盯著聞祈,等他表態。

聞祈覺得好笑。

冰箱裡的鰻魚是半熟製品,醬汁是配好的,裴硯初就是把鰻魚放進空氣炸鍋熱了一下,蒸了飯,其他的菜都是水煮的,毫無技術含量,還在這兒衝他討表揚?

聞祈心情不錯,嘗了一口,順著點頭道:“嗯,給你九十九分。”

裴硯初的眼眸登一下亮起來,唇角的弧度壓不住,身後仿佛有無形的尾巴在瘋狂晃動。

三人圍坐桌前,聞祈和許千鈞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邊吃邊聊。

許千鈞是一家娛樂公司的小編劇,吧啦吧啦倒苦水上次跟組被改戲的事——費一晚上照主演的要求寫了兩場的戲,等第二天到了片場,主演看了眼,嫌台詞太多,讓重新改。

許千鈞一臉憋屈:“每天兩眼一睜,就開始苦哈哈地掙那點窩囊錢,我都想跟著小祈你學,給自己放個假。”

聞祈語氣散漫:“我推了大半年的工作,一首demo都沒給,玩得是開心了,就是我經紀人的臉色挺難看。”

“他還衝你擺臉子?你們的經紀合約本來就不對等,公司占了這麼多年的便宜,他不心虛的嗎?”

許千鈞語氣忿忿:“氣死我了,小祈,你那合約還有多少年啊?”

“彆生氣,我拿合約做了條件。”聞祈道,“估計要不了多久,公司就會把我叫回去解約了。”

許千鈞立刻反應過來,喜笑顏開:“那太好了!”

裴硯初問:“什麼合約?”

一提起來,許千鈞又開始生氣:“小祈高中就和宋家的星樂傳媒簽經紀合約了,他們欺負小祈年紀小,看不懂合約,上麵的條件根本不合理!版權拿走不說,分成也拿大頭,違約金更是天價!”

裴硯初又問:“當初沒人幫小祈看合約嗎?”

許千鈞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聞祈。

當然是有的。

正因為是信任的人,所以根本沒看,毫不猶豫地簽下了那一份合約。

聞祈淡淡地笑了下:“彆聊了,吃飯。”

桌上氣氛一滯,另轉了話題。

一頓飯用完,裴硯初頗為自然地起身收空碗盤,還問他們想吃什麼水果。

等裴硯初回了廚房,許千鈞小聲感慨:“我滴個乖乖,前身價千億的裴硯初被你訓得像家庭煮夫一樣。”

聞祈無奈道:“你注意點兒用詞,家庭煮夫都來了。”

許千鈞深沉道:“沒辦法,他氣場太強了,就算今天在這兒像個贅婿一樣洗衣服做飯擦地板,我也覺得明天該出現一排人站在外麵,門一開,對著裴硯初大喊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龍王歸位。”

聞祈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水水,你私底下是接了多少短劇的劇本?”

又補道:“我沒記錯的話,裴硯初比我們大一年,生肖就是屬龍。”

他高中的時候聽說裴硯初屬龍,還覺得遺憾,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這人居然不是屬狗?

許千鈞大驚:“真龍王竟在我們身邊!”

叮咚門鈴響起。

聞祈去開門,從一個外賣員的手裡接過一個便利店的袋子,又折回餐桌前,將袋子裡麵的東西拿出來,問許千鈞:“要買的是這些嗎?”

許千鈞靠過去,嗯嗯點頭。

廚房裡的裴硯初聽到了動靜,將餐盤都放進洗碗機後出來了,見兩人的身形站在一起,越靠越近。

裴硯初走過去,不動聲色地卡在兩人中間,問:“買了什麼?”

許千鈞道:“一次性耳釘槍和酒精棉片,小祈想打耳洞。”

耳釘槍?

裴硯初落下視線。

桌上放著一個白色耳釘槍,自帶銀針,尖細鋒利,閃著冷光。

“怎麼突然想到打耳洞?”

裴硯初的眉頭鎖了起來,又看向聞祈。

聞祈拿起了另一個耳釘槍,正低頭看上麵的使用說明。

青年五官漂亮到極致,冷白的膚色像渡著一層薄薄的釉光,側顏的線條完美得像希臘神話裡的神祇,頸項白皙纖細,氣質高貴而疏離。

此刻低著頭,柔軟的栗色發絲垂落,耳根精致,綴著的耳垂似珍珠般完美無瑕,雪白圓潤,暈著一層溫潤的光芒。

裴硯初低眸看著他的耳垂,喉結滾動,一時間錯不開視線。

聞祈研究著上麵的說明,隨口道:“水水給我的珊瑚珠耳釘挺好看的。他打過耳洞,今天在這兒,正好可以幫我打……”

他一邊說話,一邊轉頭看去,發覺不知什麼時候裴硯初擠在了中間,正身形傾斜著,和他一起看耳釘槍。

高大的男人微微俯身,壓著肩頭,從後看來,幾乎是半抱著他的姿勢,強勢而不容忽視。

距離……太近了。

聞祈的神色有幾分不自在:“你擋著水水了。”

許千鈞被擋得嚴嚴實實,嗅到某種氣息,眨眨眼。

他剛想說什麼,忽然接到了個電話,看清手機屏幕上是誰後,道:“啊我經紀人找我,小祈你等我會兒。”

許千鈞跑去了陽台接電話,留兩個人相對。

裴硯初看了眼桌上的珊瑚珠耳釘,又看向聞祈,道:“是喜歡珊瑚珠嗎?可以找找同款的耳夾。”

“不用。”

聞祈垂下蝶翼似的黑睫,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道:“這個是水水找大師開過光的轉運耳釘,我正好也想打個耳洞。”

陽台上隱約傳來許千鈞和手機另一頭的對話聲,襯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更加安靜。

裴硯初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沉默了會兒,道:“……會疼。”

聞祈輕嗯:“我知道。”

裴硯初沒說話了。

聞祈沒聽到回答,掀眼看來,問:“你也覺得我不該打耳洞?”

“不是。”裴硯初語氣頓了頓,嗓音微低,“我隻是在想,你會疼。”

沒什麼差彆的回話,讓聞祈一時啞然。

明明他都說了知道了。

恰時陽台上許千鈞掛了通話,轉身回來,兩人默契地同時彆開了視線。

許千鈞匆匆過來,歉意道:“小祈,經紀人通知我臨時有個活兒,我現在就得過去,不好意思啊得下次幫你打耳洞了。”

“沒什麼,我自己打也是一樣的。你忙工作吧。”聞祈拿起桌上的紙袋子,“我送你下樓。”

許千鈞嗯嗯兩聲,又叮囑道:“要是耳垂腫了,記得抹消炎的藥膏。”

“好。”

正準備出去,聞祈望向裴硯初。

裴硯初自覺道:“我和元寶看家。”

桌底下的小狗聽到自己的名字,鑽出來,嗷了一聲。

聞祈的眸底閃過笑意,出了門,和許千鈞一起下樓,把人送上車後,回了公寓。

門一開,小狗搖著尾巴來熱情迎接。

聞祈照例摸了兩把小狗,回到桌前。

裴硯初正拿手機看著一次性耳釘的教程視頻,眉宇比剛才鎖得還緊。

聞祈問:“學會了嗎?”

裴硯初退出了視頻,道:“沒什麼難度,對準了按下去就行,但是點不能打歪了,不然後期可能出現斜口。”

聞祈點頭:“行,那你幫我打吧。”

裴硯初傻眼:“啊?我?”

“我自己打還得看著鏡子找角度,還不如你來。”

聞祈語氣懶散:“你不是都學會了嗎?正好。”

裴硯初麵露猶豫。

聞祈問:“不願意?”

裴硯初趕緊道:“願意。”

聞祈看了看在腳邊轉來轉去的小狗,道:“這兒有元寶,去浴室吧。”

裴硯初魂不守舍的:“哦哦,好。”

他們拿了東西去浴室,把跟過來的小狗關在外麵。

封閉的空間,隻餘他們兩人。

聞祈站在大理石洗漱台前,微側過身去,撥了下發絲,將完整的右耳麵對著裴硯初,道:“開始吧。”

裴硯初繃著聲線,道:“那……我們先消毒。”

聞祈心想:裴硯初每做一步,都得報備一聲嗎?

這麼想著,也沒多說什麼,隻輕嗯一聲。

裴硯初拆了一張醫用酒精棉片,靠近過來,又硬生生地停在半路,說話有點磕巴:“小祈,你、你能不能閉眼?”

聞祈看他一眼。

麵前的男人神色緊繃,唇線抿成直線,比他這個被打耳洞的人還要戒備還要緊張。

聞祈轉回視線,順從地閉上了眼睫。

眼前一片黑暗,視覺被剝奪,放大了其他的感觀。

封閉的空間裡,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逐漸靠近的、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溫熱的呼息靠近,輕輕地吹動著側邊的發絲。

一絲冰冷襲上耳垂,打著轉兒,很輕地揉動著,拂開一片濕潤。

動作緩慢,像在擦拭著什麼貴重的玉器,輕得似怕不小心弄碎。

不知怎的,聞祈喉間有些艱澀,伸出一股逃避的衝動,又克製住,停留在原地,隻是原本放鬆垂落的指尖緩慢地蜷縮起來。

消毒用的酒精棉片撤離,接著響起窸窸窣窣的拆包裝聲音傳來,而後是裴硯初無措的聲音:“打、打哪兒?”

聞祈閉著眼道:“中間的位置就行。”

隻是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預計的疼痛卻遲遲未到。

聞祈幾乎能感知到,裴硯初的視線正長久地停留在他的耳垂上。

“會疼。”

裴硯初第三遍重複。

聞祈的答案未變:“我知道。”

裴硯初不再言語,俯身壓來,屏著呼吸,將一次性耳釘槍卡在聞祈的耳垂邊。

看準位置以後,按下的動作快而狠。

哢噠一聲輕響,銀針利落地穿刺而過,小銀珠盈盈地綴在耳垂上。

聞祈緩慢地睜開眼。

麵前的裴硯初眉骨緊皺,視線緊緊盯著他的耳垂,語速比平時快:“好像紅了?疼嗎?”

“還好。打的一瞬間會疼,後麵沒什麼感覺。”

聞祈伸了手,下意識想摸一下,又被裴硯初一把抓住了指尖。

兩人同時僵住,裴硯初很快放開他,訕訕解釋:“你剛打耳洞……先彆碰。”

聞祈點點頭,道:“那打另一邊吧。”

裴硯初拿著另一個一次性耳釘槍,卻沒動,神色閃過猶豫,道:“要不這個給我吧?”

他慢吞吞地道:“許水送的耳釘不是轉運的嗎?我現在又是破產,又是失憶的,也想分一個轉運……”

聞祈略微思襯。

本質是打耳洞這件事,一個還是兩個,好像也沒差。

聞祈點頭:“好,那你打吧。要我幫你嗎?”

裴硯初沒想到他會同意,怔了下,控製不住唇角上揚的弧度,笑得透出幾分傻氣:“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像怕聞祈反悔,裴硯初拆了一張酒精棉片給左耳飛快消毒,對著鏡子看準位置後,拿另一個一次性耳釘槍快準狠地哢噠穿過。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這不是能搞得挺快的嗎?

聞祈想。

兩個人的耳垂都綴著如出一轍的銀珠耳釘,裴硯初對著鏡子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問:“我們什麼時候換珊瑚珠耳釘?”

聞祈道:“水水說了,剛打耳洞不能立刻換耳釘,得隔一段時間。”

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感覺小銀珠是太素淨了些,不太亮眼,若有所思,喃喃:”還好是一個周後見麵,到時候再換耳釘也來得及。”

裴硯初詫異問:“什麼見麵?和誰見麵?”

他還以為聞祈是為了轉運,所以想戴那對珊瑚珠耳釘。

怎麼聽起來像為了見麵,才特意戴上?

聞祈道:“我的聯姻對象。”

裴硯初唇角的笑意,猛地凝固了。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