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兩月行(下) 禪院扇意味深長地說,……(1 / 1)

“給我也喝一口。”五條悟掐著眉心忍回一個哈欠,探頭用嫌棄的目光凝視禪院影手裡捧著的熱美式。

禪院影把咖啡杯遞給他,往窗外望了望。現在淩晨三點,滿月高懸。

五條悟捏著杯耳嗅了嗅,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掙紮了半天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小口。

“……喝一百次我的評價也是真難喝。”五條悟說。

他百無聊賴地趴在長桌上看禪院影畫畫打發時間,月光透過窗戶,把他雪白的睫毛照亮,在臉頰上落下淡淡的影子。

“……你在畫那個房間,是不是?”五條悟突然說。

禪院影的筆在畫布上輕輕一停,藍色油彩點厚了。他擱下筆,隨手用指腹把它橫向抹了一道。

“好啊你。”五條悟端詳那一片漆黑裡的兩團藍火,很不滿意,“把老子的眼睛畫得像鬼火。”

禪院影故作驚奇:“那我畫技大有長進,已經達到很傳神的境界了。”

五條悟反擊:“總比你好,哈士奇眼睛。”

禪院影左邊的那隻藍眼睛顏色淡到幾近於無,瞳孔清晰可見,乍一看確實有點嚇人。

禪院影把左臉往五條悟那邊偏,假裝認真聽了一會,點頭說:“嗯嗯,聽不見。”

五條悟氣樂了,從桌上揉了個紙團丟他:“戴個助聽器吧你。”

禪院影歪歪頭躲開了,不以為意:“冒牌貨麼,有點缺陷很正常。”

五條悟:“……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忘記這個。”

“晚上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吧。”五條悟展開手臂伸了個懶腰,揉著眼睛說,“困死了,明明打遊戲到三五點鐘很輕鬆,一看你畫畫就想睡覺。……你的術式隻有禪院家知道底細,可他們又不知道你私藏了‘黑繩’——禪院扇總不至於要挑你術式失控的日子派人衝進高專暗殺你?”

禪院影承認:“確實可能性很小。”

他沉默了一會,還是說:“我懷疑禪院家有人私聯詛咒師。”

“……”五條悟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來,心念電轉,“……秋田仁?”

“你還真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自然產物?”五條悟匪夷所思,“這種沒頭沒腦的消息,還不如相信你是鴛鴦眼白貓成精,所以一邊耳朵是聾的——你覺得秋田仁跟你情況相似?”

“不像嗎?”禪院影平靜地問。

五條悟被他問得也稍微冷靜下來,“……反正我覺得不像。”

雖然隻是沒有可靠證據的猜測,但對於“六眼”、“十影”這種級彆的咒術師來說,相信自己的直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為他們的直覺很有可能是對的。

“就算你是‘人造’的,老子肯定不是。”五條悟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那老子比你厲害,我說了算。”

“……好吧。”禪院影失笑,“不過我還有彆的理由。遇見秋田仁那天我們兩個臨時起意到處瞎轉,如果不是有什麼可以精準定位我們的術式,總要有誰跟他透露了我們的位置吧。”

這倒是。五條悟想,如果當時真有人在用術式定位,以“六眼”的能力,我不太可能沒有發現。

他趴回桌麵,懶洋洋地說:“那要是晚上什麼動靜也沒有呢?”

“不用你當保鏢,不好嗎?”禪院影說。

“哼。”五條悟很不滿意,“懂不懂行情,保鏢任務期間沒遇見危險是運氣好,工資要照付的。”

“而我這種頂級保鏢,為了保護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雇主一宿沒覺睡。”五條悟擅自敲定,“一口價,明天一起翹課去電玩城,承包一個月的下午茶,外加一個月不喝咖啡。”

“……”禪院影,“你好貴。”

五條悟洋洋得意:“已經是友情價了!”

“——哎!”他箭步竄到禪院影麵前,揮舞雙臂阻止他從手腕往下解黑繩,急得跳腳,“半個月的下午茶!”

禪院影無情地示意他看窗外:“月亮下山了。”

*

“你確定?”

禪院扇屋內,禪院扇麵色陰晴不定:“此前的消息確定沒有出錯吧?”

“確信無疑。”石田昌治低著頭說,“多人證實,咒靈操使和五條悟同時出現在原定禪院影執行任務的地點……東京咒術高專周邊設下的人員中,沒有任何其他異常報告。”

“以為把五條悟支走就高枕無憂了?”禪院扇冷笑說,“咒術高專的結界就那麼可靠嗎?實在天真。……不過禪院影術式那麼大的動靜,居然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流傳出來,也算他有點能耐。”

“——但也就是這一次的事。難道他還能每次都無故請假,叫‘六眼’替他東奔西走?咒術師都不是傻瓜……失去了家族,他還有什麼能依仗?”

禪院扇自言自語,“就算我不出手、詛咒師不出手,眾口鑠金,憑言殺人,單憑他導致的咒靈爆發式增長,就讓多少人恨之入骨。”

他站起身來,反複壓平寬大的袖口,原地踱步。

“我這個遠房侄兒,平日最是婦人之仁。”禪院扇說,“不過如今看來也未儘然。……田中光紀的死,他可絲毫沒有看在眼裡。”

石田昌治低著頭不敢說話,禪院扇瞥了他一眼:“再給他個教訓。”

“請大人示下。”石田昌治躬身說。

“他不是看重那個沒有術式的廢物堂兄嗎?”禪院扇說,“聽說他最近失蹤了……石田,你幫少主找找吧。”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禪院扇意味深長地說,“——零整不論。”

石田應聲退出,恭順地合攏障子門。轉身的時候似有所覺,往庭中葉影搖搖的桂樹望了一會,按著刀向那邊緩緩靠近。

“——你在做什麼?”

石田昌治一愣,身體快於意識,先一步拔出了腰間的太刀:“誰?——”

“放肆。”禪院直哉從主屋方向的回廊走來,眉頭緊鎖,厭惡地向他一瞥,“軀俱留隊的廢物?值夜值到主屋來了,誰給你的膽子?”

石田昌治連忙將刀收回鞘中,惶恐地向家主嫡子行大禮:“直哉少爺,屬下……”

“竟敢對我拔刀。”禪院直哉輕飄飄地打斷他,象征禪院家正統血脈的綠眼睛逼視跪伏在地的石田昌治,“按照禪院家的規矩,該怎麼處置,你自己去領受吧。”

他話音未落,禪院扇的門被侍女緩緩推開,發出輕微的木材摩擦聲。

“直哉。”禪院扇說,“這麼早從主屋回來,又去找家主了吧。”

“堂叔。”禪院直哉不冷不熱地說,“這下人衝撞了我。正好堂叔做個見證,按照家法,要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