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五條悟端詳伏黑惠一派茫然的小圓臉,蹲在地上抬頭去看禪院影。
他本來想說“怎麼同一輩之間會出現兩個‘十影’,居然跟‘六眼’的傳承機製不一樣”,開口卻說:“你們家還真是一脈相承的長睫毛大眼睛。”
禪院影對他的胡言亂語習以為常,甚至已經能隨口接話:“畢竟都是近親結婚。”
他也蹲下身去平視伏黑惠,輕聲說:“小惠,你覺醒了術式?”
“十影”?術式?伏黑惠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睜大眼睛搖了搖頭:“那是什麼?”
“是超能力哦。”五條悟搶答。
“……”禪院影看著愈發摸不著頭腦的伏黑惠,咳了一聲說:“彆聽他的……小惠最近有沒有遇見狗?”
“一黑一白的。”禪院影描述說,“額頭上有花紋……”
“你叫出來看看嘛!”五條悟說,“還花紋,他這麼矮,都看不到玉犬的額頭啦。”
和五條悟能夠最大限度壓縮咒力使用量的情況不同,由於術式需要消耗巨量咒力,禪院影通常不會輕易施放。不過這次事關重大,他嘴上反駁說“小惠在同齡人裡不矮了”,雙手還是誠實地結成了“玉犬”的形狀。
家裡的白熾燈明明還亮著,室內卻瞬間變得昏暗無光。在原本懸掛著頂燈的位置,一輪小小的圓月代替燈珠,淡金的光線點亮了房間。
家具和四人的影子在這薄紗般的月光下微微顫動,呈現出一種堪稱詭異的濃黑。
“玉犬。”禪院影說。
他投下的手影蠕動著伸展開來,一黑一白的大狗先後從其中掙脫,因主人心情平靜,隻是溫順地蹲坐在禪院影腳邊,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親昵聲音。
——並衝著上次打傷黑色玉犬的五條悟無聲地齜牙。
玉犬蹲坐時比站著的伏黑惠還高,把他嚇了一跳,原來想說的話也忘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兩隻大狗狗。
“彆怕。”禪院影說,指揮玉犬衝伏黑惠俯下身,展示額頭的紋路,“就是這樣的花紋,小惠有沒有——”
他望著伏黑惠腳邊突然衝出來,對著自己的黑白玉犬發出恐嚇的嬌嫩叫聲的兩隻小狗崽,一時語塞。
“哇。”五條悟箭步上前,不顧兩隻小狗的反抗,新奇地把小白狗舉起來,“好小啊!”
他放下左右扭動的小白,一視同仁地舉起小黑:“哇!”
“五條哥哥……”伏黑惠嚴肅地製止,“你不要這樣,他們不舒服了。”
兩條黑白大狗正友善地蹭他的頭,把他毛刺刺的小腦袋蹭得東倒西歪,讓他的嚴厲話語顯得愈發沒有威懾力。
最後還是禪院影騰出手來從五條悟手中奪過伏黑惠的兩條小狗,好好交回小主人身邊。
“好了。”他按住蠢蠢欲動的五條悟,“你這樣很沒禮貌。”
雖然平時對你的無禮已經習慣了,但在小孩子麵前至少還是裝一下吧!禪院影的眼神這麼說。
“哼。”五條悟不自在地偏開頭,讓禪院影按住自己頭頂的手滑落到肩膀上,背著手說,“誰讓你自己沒有小狗式神,我玩一下你侄子的還不行?”
……明明是這麼沒道理的話,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啊?
禪院影深呼吸,隨手解除了術式。伏黑惠的幼年玉犬式神隨著同類的消失,也因維持不住而很快消散了。
這下好了。禪院影苦惱地想,放任小惠和津美紀自己生活的話,遲早會被發現的……
他的目光轉移到五條悟身上,遺憾地想:由五條家來照顧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要帶回禪院家嗎?直毘人肯定會培養惠,但津美紀……
就如禪院影之前跟五條悟說的,禪院家實在不適合小孩子的成長。尤其是女孩子、沒有術式的女孩子、跟禪院家沒有血緣關係的沒有術式的女孩子。
可惡。禪院影想,要是有伏黑甚爾的保護也就不用擔心了……可是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堂兄又不見蹤影。
趁他不在的時候把惠交給家裡撫養,津美紀由保姆照看?禪院影牙疼地想,感覺甚爾回來之後會很不爽。
自從他們三人聊起了自己聽不懂的東西,還手舞足蹈地進行無實物表演,津美紀就坐到一邊的小書桌上開始默默做手工,直到這時他們突然陷入沉默,津美紀才抬起頭來問:“要吃晚飯了嗎?”
“我們出去吃吧。”禪院影說,“……津美紀在做什麼?”
他注意到津美紀書桌上憨態可掬的小玩偶,幼兒園的手工作業要做這麼多嗎?
有了伏黑惠的前車之鑒,津美紀的舉動顯得尤為可疑。
五條悟嘲笑的視線已經落在了禪院影身上:你們禪院家養小孩這麼摳嗎?讓幼兒園小朋友代寫作業、做手工製品換錢?
禪院影:……明明給了額度很高的信用卡……甚爾失蹤之後也幫忙請鐘點工了……
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甚爾的兩個孩子看起來很受債台高築的父親影響。
“帶到高專來好了。”五條悟說,本想往禪院影校服口袋裡伸的手半途拐了個彎,從自己兜裡掏出一顆牛奶糖,窸窸窣窣地剝糖紙,“空著的宿舍那麼多,不差兩個小孩住。”
“老子幫你去跟夜蛾老師說,行了吧。”五條悟鼓著腮幫,用口齒不清來掩蓋自己的局促,“這種事情,你家的那群老橘子肯定想不到我會幫你。”
……要這麼說,倒也確實。禪院影想,無論是最近才隱約感覺到兩人關係有所緩和的禪院家高層,還是一向認為兩人勢不兩立的咒術界主流觀點,恐怕都不會相信“六眼”和現任“十影法”會聯合掩蓋新“十影”的術式。
自己和五條悟的關係也真是……難以定義。這個想法從禪院影腦海中模糊地一閃而過,雖然隻是建立在對彼此的了解和道德基礎上,什麼時候撕破臉也不一定……但居然能一起做這樣的事情嗎?
禪院影看著五條悟臉頰上鼓起的硬糖形狀,稍微花了幾秒鐘來下定決心。
“小惠,”他在伏黑惠麵前蹲下身,招手叫來津美紀,“津美紀。”
他伸手把兩個孩子攬在一起,一手扶著兩人的一邊肩膀,很認真地說:“哥哥有托朋友幫忙找你們的爸爸,現在暫時還沒有消息。雖然津美紀和小惠都是很獨立的小朋友,但是沒有大人照顧的話,哥哥也會不放心。”
“……所以,要暫時和哥哥一起住到學校裡去嗎?”禪院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