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家入硝子說完前因後果,猛地給禪院影鞠躬,“對不起!”
“不用放在心上……”禪院影說,“這種謠言很多。還挺有想象力的。”
他試圖活躍氣氛,舉例說:“你這個版本還算正常,你看我這個頭發和眼睛,小時候還有人以為我是仿照‘六眼’的失敗品呢。”
“有人”的藍眼睛默默轉過來,譴責地看向禪院影。
明明剛說好了忘掉的。
禪院影假裝沒看到:“你們有道歉的心挺好的,快回去上課吧。”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乖乖地跟他告彆,但站在原地沒動,四隻眼睛一起盯著站在禪院影旁邊的白毛刺頭。
“……”禪院影無奈地轉過臉看他,“你怎麼還不走?”
“都說了逃課了。”五條悟說,“轉頭又回去也太傻了吧!我就要待在這邊。”
禪院影頭好痛,心說你逃課了我可沒有,一會夜蛾老師還要趕著趟來抽查我的練習成果……稍微體諒一下教學者的心情啊!
……還是說就是想讓老師發現他其實和我待在一起?禪院影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氣,讓我從此在夜蛾正道心裡被打成他的一丘之貉?
得想想辦法。禪院影凝重地想。……禪院影衝五條悟使眼色。
五條悟莫名其妙地湊過來:“……乾嘛啊?”
“夏油學弟咒力很充沛吧?”禪院影在他耳邊說,“他的術式很特彆。”
說這個乾什麼?五條悟皺起眉,“我才是最強的。”
“……”已經偷偷先五條悟一步遞交了特級考核申請的禪院影,“嗯嗯,我聽說他也有望被評為特級咒術師。”
“是嗎?”五條悟懷疑地往夏油傑那邊看,夏油傑回以禮貌的微笑。
五條悟收回目光:“劉海好怪,眼睛好小,人也很討厭。你搞錯了吧。”
“總之你去打探一下。”禪院影說,“下一節是體術課吧?”
他看五條悟有點不情願的樣子,加碼說:“等你定級的時候,我給你當推薦人。”
五條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誰要你給我當推薦人?”
“……”禪院影心說你就讓讓我吧,“那我不給你當推薦人。”
五條悟盯著他看了一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哼”了一聲:“一言為定。”
好說歹說送走了三位一年級新生,禪院影長長歎氣,往後一倒躺在地上放空自己。
我真是不擅長當前輩。他想,累。
“禪院學長真是……”另一邊的家入硝子說,“好學長的一款學長哦。”
跟她走在一起的夏油傑默默點頭,在正常後輩麵前很可靠,在不正常後輩麵前(夏油傑看看五條悟)……可靠得可怕!
“在咒術界很少見哦?”家入硝子說,“這種沉默寡言又有耐性的性格,他生氣起來會是什麼樣啊?”
“喂。”她搡了一下五條悟,“你們是幼馴染,你見識過沒?”
她改起稱呼來相當順口,道聽途說中“從小的死對頭”美化一下就成了“幼馴染”。
……這一招居然還非常管用。
五條悟鼻子出氣,不情不願地說:“沒有。”
夏油傑挑起眉毛,忍不住要故意嗆他說:“怎麼會有人和你相處不生氣啊?”
“很多啊!”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誰會跟我生氣啊?老子性格這麼隨和。”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突然對禪院影的沉默寡言感同身受了:“……”
確實沒必要和他生氣嘛。他們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同時想道,這不就是小學生?
“總之呢,因為咒力是由負麵情緒產生的,強大的咒術師咒力量通常也很充足,所以通常都不是好脾氣的類型。”家入硝子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禪院學長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呢。”
夏油傑下意識地往五條悟那邊瞟了一眼,意有所指:“嗯嗯。”
“看起來而已。”五條悟說,兩手抱在腦後,充滿優越感地斜視他們:“他的咒力可是源源不斷哦,肯定是每天都覺得你們很煩。”
家入硝子、夏油傑:……算了,應該是把“我”說成“你們”了吧。
在其中兩人的容忍下,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回到教室,正撞見夜蛾正道靠著講台,一邊深深地歎氣一邊打毛線。
“這麼快就回來啦。”夜蛾正道說,靈活的雙手架著毛線針,一個醜醜的小貓頭初現雛形。他注意到幾個學生好奇的目光,暫停介紹說:“你們不是知道我的術式叫作‘傀儡操術’嗎?這就是我術式的載體——咒骸。”
他就當給學生們上理論課了,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小貓玩偶,“這個傑應該很熟悉,入學的時候和它對戰過。”
夜蛾正道看著五條悟:“硝子和悟是家係入學的,想必會比傑更早地思考這個問題:你們來到咒術高專,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五條悟眯起眼睛,滿不在乎地說:“這是什麼蠢問題?……因為討厭家裡的老頭們,也看膩了高層那些老橘子,所以來高專找桂了。”
夜蛾正道不置可否,看著低著頭的家入硝子,溫和地問:“硝子呢?”
家入硝子長出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煙來熟稔地點燃,用力吸了一口,在夜蛾正道逐漸轉為震怒的目光下說:“夜蛾老師,問我這個問題未免也太殘酷了。”
她“呼”地吹出一個小煙圈,無所謂地微笑:“老師也知道我是‘反轉術式’,注定要打工一輩子——高專對我來說就是實習期嘛。”
“不是這個。”夜蛾正道說,“我要的是能說服你自己的理由。”
家入硝子沉默著撣了撣煙灰,“老師,也許這就是我出現在高專的原因。”
“為了給自己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她說。
——“邦”的一聲,是夜蛾正道的鐵拳落在她頭上的聲音。
“不要在教室裡抽煙。”夜蛾正道秋後算賬。
夜蛾正道任由家入硝子在身後眼冒金星地滿地轉圈,轉頭看向五條悟,目光示意:你呢?
五條悟往後縮了半步,大聲指責說:“哇你這個大叔連女人都打!好沒品!”
“……”夜蛾正道懶得理他,“等你想出來,我告訴你影的答案。”
“就為了變強啊。”五條悟馬上說,“家裡的教學方式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桂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啦。”
“不是哦。”夜蛾正道說,“又是為什麼想要變強呢?”
“……問題這麼多。”五條悟勉強拿出耐心,“因為‘最強’的感覺很好,不可以嗎?”
“快點,”他催促,“桂總不會說是為了什麼討厭的豁嘴小白臉吧?”
“……”豁嘴小白臉又是什麼東西,夜蛾正道無言以對,“算了,你慢慢想吧。下節體術課,你們幾個去操場先跑五十圈,硝子二十圈。”
——直到在操場跑完步,五條悟還在鍥而不舍地追問夜蛾正道。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啊!”五條悟無能狂怒,就差倒提班主任拚命搖晃,指望把答案從他肚子裡倒出來了,“可惡,讓老子……讓我知道你在耍我的話你就完蛋了!”
夏油傑本著尊師重道的理念攔住他:“你彆對老師太過分了。有本事達到夜蛾老師的要求啊,不然你直接去問學長好了。”
“你這個怪劉海又跳出來乾什麼?”五條悟被夏油傑擋住,乾脆轉向他傾瀉火力,“還有,憑什麼他不問你啊?難道你就能回答上來不成?”
夏油傑憐憫地微笑:“嗯嗯,是哦,我可是很輕鬆就答上來了。”
“很輕鬆”,指被夜蛾正道的咒骸追得滿地跑並大喊自己的中二理念——雖然心裡確實是那麼想的,但是要喊出來的話果然還是有點尷尬——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直視夜蛾老師若有所指的讚許微笑。
“什麼?”五條悟想要越過他的動作僵住了,不敢置信地,“……老子不信。你回答的是什麼?”
“……”夏油傑,“憑什麼告訴你。”
五條悟冷冰冰地端詳他,心中掠過禪院影提過的“試探一下”:“想打架是吧?”
夏油傑:?
夏油傑:“可以奉陪。”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這家夥確實欠揍。夏油傑想,天天號稱自己是“最強”,臭屁得要命……倒要看看他到底實力如何。
夏油傑抬手:“虹龍——”
雪白的龍形咒靈從他身後轟然衝出,夏油傑抬頭去看已經懸立空中的白發同期,他手中藍光微微一閃,術式“蒼”破空而來,與虹龍金色漩渦般的左眼相撞,爆發出巨大的氣浪。
二十分鐘後,趁他們跑完步去抽查禪院影練習情況的夜蛾正道看著被炸出巨型坑洞的操場:……
夜蛾正道:“五條悟!!!”
家入硝子坐在旁邊的長椅上舉手:“老師,還有夏油傑。”
“……”夜蛾正道,“你們兩個——!!”
家入硝子偷偷把叼著的煙掐滅了藏進兜裡,咳嗽了兩聲站起來往坑裡小跑,假模假式地喊:“夜蛾老師彆急,我這就去救他們!”
夜蛾正道從上往下看坑底躺著的兩個臟兮兮、血淋淋的學生:“……應該死不了吧。……怎麼不早點喊我回來!”
家入硝子慢吞吞地扒著地麵往坑底滑,無辜地說:“他們看起來遲早要打架嘛……如果下次被他們找到打架時機的時候我不在,那不是更糟糕。”
……她還可以趁機抽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