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與其說是入學以前……差不多是從……(1 / 1)

在禪院家仆麵前,五條悟趾高氣昂地“況”一聲關緊了禪院影的宿舍門,卻不知道為什麼一時沒有轉身。

五條悟撓撓頭,把心裡的那點躍躍欲試歸結為“到同學家串門”的新鮮感。

東京咒術高專占地頗廣,學生又少得可憐,因此每個人都被分配了相當大的空間作為宿舍。由於五條家的建築仍然沿襲古製,在沒有玻璃窗的情況下,為了采光不得不犧牲封閉空間的寬闊程度,這裡的宿舍甚至大過五條悟自己的臥室。

——如果不考慮它兼顧的廚房、衣帽間、會客廳、遊戲房等等功能的話。

禪院影的房間非常明亮。不隻是落地窗的百葉常年卷著、頂燈的瓦數格外亮,還錯落擺滿了大大小小各種風格的燈具,單人床、小灶台、衣櫃各自嚴絲合縫地擠在牆角,落地窗前光線最好的位置讓給了巨型書桌,最亮的一盞落地燈則負責讓支在桌邊的古典胡桃木畫架周圍亮如白晝。

五條悟像一腳踩進新領地的大型貓貓,謹慎而好奇地左顧右盼,對禪院影的抽象派畫作嗤之以鼻,小聲嘀咕說:“什麼嘛,名字叫‘影’所以搞這麼多燈嗎?”

他偷偷摸摸地用兩根手指撿起一張背麵朝上的鬆木畫框,裝作不經意地隨手拿起一盞垂桂形狀的紙燈,拿腳尖踢一踢可以充當不倒翁的黃銅麻雀夜燈,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到書桌前。

這張巨大長桌上的畫紙、顏料、手衝壺等等雜物被主人緊急往四周堆了堆,為用銀色咖啡杯壓著的、屬於五條悟的表格勉強留出了一點空間。

五條悟拿起咖啡杯嗅了嗅,嫌棄地皺起臉來,把它遠遠地推進了雜物堆裡。

他在東摸西逛上實在是花費了太多時間,以至於聽見宿舍門“支軋”一聲被推開的時候,他還在為校服款式定製而苦惱。

“……”禪院影發出無語的聲音,“你怎麼還在我房間裡!”

“‘入學流程我帶著五條同學走就可以了’~”五條悟微微一驚,立刻板著臉模仿他,倒打一耙說:“是不是你說的?我等得無聊死了,你的房間裡連個遊戲機都沒有,誰想呆在這啊!”

不給禪院影反駁的機會,五條悟卷起幾張表格,三兩步蹦到禪院影邊上,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把他打量了個遍。

饒是禪院影十幾年來對他的神經質已經頗有體會,一時間也瞪著他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五條悟絲毫不受他的目光影響,自顧自地在表格上打了最後一個勾,興高采烈地舉起幾張紙頭:“填完了!”

禪院影望著落地窗外被月光照亮的喬木,緩緩抬起手來為他鼓掌。

“悟少爺,”他說,“我感覺自己好像應該誇讚一下您的效率,但考慮到您隻是近年來個性變得幼稚,並不是真的小學生,所以還是算了。”

*

第二天的早飯是禪院影給五條悟送到門前的。

原本負責高專學生飲食的輔助監督老老實實按照禪院影的消息來給他送餐,被房間裡的五條悟凶巴巴地趕跑。

“誰說老子要吃這個了!”五條悟的聲音隔著牆板震得禪院影睜開眼,“誰定的給誰吃好了,拿走拿走!”

真不該惹他的。禪院影仰臥在床,兩手合在小腹上,精神不濟地凝視天花板。這家夥以前沒有那麼容易生氣,怎麼這次鬨到早上還沒完?

他深深地歎氣,無可奈何地從床上坐起來,出門解救無辜的輔助監督。

“五條悟,”他端著三菜一湯站在五條悟門口,閉了閉眼忍回一個哈欠,“快點開門……”

裡麵的人沒動靜,禪院影快站在原地睡著了,才聽見裡麵慢吞吞起床的聲音。

“你來乾嘛。”五條悟“嘩”地拉開門,他還穿著睡衣,滿臉不爽的樣子抱著雙臂,“我可不會邀請你來宿舍做客哦。”

禪院影一隻手背在身後,示意輔助監督快走,拿出耐心來應付他:“來喊你跟新同學一起吃個飯?”

五條悟橫眉冷對:“不要。”

禪院影餘光看見輔助監督悄悄離開了,鬆了口氣,把手裡的餐盤往他懷裡一塞:“好吧那算了,我回去再睡一會——”

“你!”五條悟剛要跳腳斥責他的道歉態度,忽然猛地偏過頭,衝他身後怒道:“看什麼看!”

禪院影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到一個晨跑回來的丸子頭學弟。

老遠就聽見宿舍門口在吵架的夏油傑:“……禪院學長,五條同學。”

“一起吃早飯嗎?”他硬著頭皮加入話題,“昨天晨跑的時候,發現附近有家不錯的早餐店……”

“……”五條悟瞪了他一眼,伸手準備關門:“不要。”

禪院影眼疾手快地往裡擠了一步,半個身體夾進門縫,在夏油傑的視線盲區向他使眼色:“要!”

“……禪院影,”五條悟大為光火,反而顯露出冷靜的神情:“彆跟我又來這一套。你願意在無足輕重的人身上花費時間隨便你,不要扯上我。”

禪院影眉頭緊鎖,有時候實在是難以理解他的邏輯:“那你跑來這裡是為什麼?”

“為什麼?”五條悟“哈”了一聲,藍如晴空的眼中殊無笑意,冷冷地凝視他。禪院影和他對視了幾秒鐘,扣住門框的手指一空,被五條悟突然開啟的“無下限”強行逼到門外。

禪院影:“你……”

嗚嚕嗚嚕的警報聲劃破長空,他與還沒來得及摔門的五條悟麵麵相覷。

“……”禪院影,“你的咒力還沒有錄入。”

目送五條悟被趕來的夜蛾正道帶走,禪院影與夏油傑相對露出乾巴巴的微笑。

“吃早飯?”禪院影率先轉開話題,“我請客。”

夏油傑在這一批新生中報到算早的,但也隻是提前了兩周到校,加上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更是與禪院影南轅北轍,兩人的交際並不多,隻給禪院影留下了“有禮貌”、“丸子頭”和“眼睛很小”這樣的印象。

去早餐店的一路上,禪院影能感覺到這位通情達理的學弟都在配合自己詢問一些無傷大雅的咒術界常識,直到坐在早餐店裡吃了半屜蕎麥麵,他才不經意地提起:“……所以學長跟五條同學,因為同屬禦三家的關係,入學以前就認識了嗎?”

“與其說是入學以前……差不多是從出生開始就認識了吧。”禪院影說,“嗯……不過如你所見,我們關係也一般。”

他一手支頜,目光從拉麵碗飄到窗外,因為困倦而有點懶洋洋地:“夏油同學再不問的話,我都要主動開口給他說好話了。他可是禦三家裡難得的好人哦。”

關係一般嗎?夏油傑困惑地微笑:“原來是這樣?……抱歉,早上聽你們交談,還以為是關係很好但在鬨彆扭的朋友呢。”

鬨彆扭,倒是很經常的。禪院影想,不過關係很好嘛……

他微微出神,想起五條悟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冒牌貨。”穿淺色羽織的孩子說。

禪院影看著他眼裡倒映出的自己,淺金色頭發淡得近於純白,雙目一金一藍,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什麼?”夏油傑沒有聽清。

“沒什麼。”禪院影恍然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聲,偏過臉對他一笑,“因為術式的原因,他跟人交往沒有什麼邊界感。……其實心裡非常討厭我也說不定哦。”

是嗎?夏油傑被他看得一愣,默默地想,以十六年的普通人經驗來看,實在是得不出這種結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