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梧桐

畫室在城市邊緣的城中村，三層民房，站損極簡裝修風格，樓梯很陡，偏偏林書周被分到二樓，有時候還要跑到三樓跟老鐵師傅學雕塑。

老鐵師傅是畫室“釘子戶”，複讀五年沒考上美院。後來他高中同學大學畢業以兩萬元接盤了這家畫室，老鐵留下來成為畫室老師。起初他是林書周最討厭的老師，她和絕大部分學生一樣不相信連考不上美院的人能教好美術，不過老鐵還是用過硬的實力向不服他的學生證明了自己，轉身成為畫室最受歡迎的老師。

“你要是再捏不好鼻子就趕緊回去走文化！”這是林書周第N次嘗試做鼻子失敗被老鐵罵，自覺起身，噤聲看他的示範。

示範結束，老鐵起身洗手，背對著她：“學會了就回家休息，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校考還有準備時間。”

有什麼準備時間？林書周對著調整過後協調的鼻子發呆，食指摩挲著自己的鼻梁和鼻頭，統考結束就是寒假，再之後各種考試接踵而至，陸景雁的容錯率又很小，時間緊迫。

統考前天下午，林書周決定奢侈一把，花十塊錢站在輪渡外麵吹江風。

寒風吹過，江水泛起陣陣細膩的波瀾，夕陽穿過薄霧灑到江麵，波光粼粼，差點閃瞎她的眼睛。

寒冬梧桐蕭瑟，張牙舞爪的立在江岸。

林書周突然懷念金城的樟樹。

背著十幾斤的畫包，林書周順著烏泱泱的人群走進考場，幸運地坐在了不會讓她太緊張的後排。沉寂緊迫的氛圍籠罩每一個角落，隻剩下鉛筆與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

考試空隙，林書周抬眼看了右前方考試前找她借畫材的女生，繪畫是“我以我手繪我心”，很明顯這個女生是從“美術工廠”型專業機構出來的，畫麵破碎，沒有自我意識。加上考前應該被人算計丟了不少趁手的畫具，狀態很差。

她再次深刻地意識到美術絕非捷徑。

“考得怎麼樣？”統考結束半個月後林少華在飯桌上問道。

林書周咬了口沒摘乾淨的蘆蒿，吐在紙巾上，“還行。”

“阿姨休息了，飯是我做的，”林少華把蘆蒿移到旁邊，“我還是做不好飯。”

“挺好吃的。”林書周夾了根看起來能吃的放到碗裡，扒了兩口米飯。

“多過幾天？”

原本預計的是在聖誕節前回家，梧州迎來今年最後的寒潮，初雪也隨之來臨。降雪量不算小，空鐵停運，她就是想走也沒辦法。

林少華對她能多留幾天的決定感到開心，破天荒地抽空陪她逛街買了過冬衣物，甚至不忘遠在金城的陸家三人，對應他們的喜好需求一一挑選了禮物。

這算是遲來的父愛？

父愛有限，隔天林少華直奔工地，到元旦後林書周回金城都沒有再出現。

幸好對於林書周來說，父愛可有可無。

這些天溫周尋像打卡一樣，按時按點的在晚自習下課後發喂貓的照片，今天有些特殊，是天氣預報的截圖，上麵顯示下周金城會迎來初雪。

周：“梧州下過雪了。”

元旦假期的緣故，溫周尋回得很快：“看到天氣預報了，有照片嗎？”

其實拍了些照片分享給家人，林書周糾結片刻，還是沒有按下發送鍵，用備考太忙搪塞。

不是周周：“元旦之前沒回來？”

一些記憶被喚醒，好像答應過他元旦之前回金城。

“新年快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剛剛還在聊天的那人出現在身後，林書周以為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