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相敘(1 / 1)

陸姝回京後,便鮮少出門,她愛荷,便日日在荷蕩中栽種荷花,如今正好是花開放的時間,大片粉紅色的荷花伴著森綠的荷葉綿延到遠處,幾乎與碧藍的天空連為一體。

這座彆府,是先皇後用自己的嫁妝建造,府中儘是花壇,昔年帝後尚在之時,每逢休沐便會到此處休歇,陸姝住進來後,用三分之一的麵積精心打造這一整片的荷花蕩,每日精心嗬護,才有這一京城勝景。

李鈴央站在荷蕩邊,望著似乎望不到邊際的荷花蕩,深吸了一口氣,微風徐來,吹起她的衣裳和頭發。

“好舒服。”

荷花的香味很淡,但這麼多的荷花擁擠在一片天地裡,似乎讓空氣都染上一種清新的香味。

“那邊在做什麼?”

荷蕩中心處,站著不少人,似乎在看著什麼。

李鈴央踮著腳望著,陸和淵站在她身後,為她擋去人流。

“有人在跳舞。”

陸和淵比李鈴央高一些,她的腦袋剛好到陸和淵的胸膛。

李鈴央轉頭,嘟囔嫉妒道:“長得高真好。”

她踮著腳往不遠處看,陸和淵伸出右手:“要不要撐著我?或者再往裡麵走一些。”

“那往裡麵走吧。”

越往荷蕩中心走,人越多,人擠人的,李鈴央幾乎都要迷失方向。

見李鈴央在原地打轉,陸和淵將手中扇子一端遞到了李鈴央麵前:“跟我走,前麵沒什麼人。”

李鈴央抓住扇子,繞過人群,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後。

荷蕩中間位置有一座長橋,長橋彎彎曲曲很長,直通到位於荷花蕩中心一座主亭,除了主亭還有兩座次亭。

到長橋外麵,人群更加擁擠,隻是橋外有人把守,那些人才沒能闖進去。

陸和淵挺住腳步,李鈴央問道:“怎麼停了?”

周圍人聲鼎沸,他低頭靠近:“我看你這一路似乎都在找誰,若是放心,可以告訴我,我讓人幫你找。”

陸和淵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好像有些不想往前走。

李鈴央打量陸和淵,又將目光放在長橋上。

方才李清荷被人帶進去了,可是這門口,她似乎進不去。

“我在找我二姐。”

“那我們先去外麵?我讓人去找?”

“嗯好。”

李鈴央沒怎麼聽陸和淵說話,一門心思注視著主亭。

她的手未鬆開扇子,陸和淵本想帶著李鈴央離開,卻見一人從裡麵走出來,在二人麵前福身:“參見晉王殿下,李小姐。”

“長公主得知二位到此,請二位進去小敘。”

“阿姐有心……”陸和淵本想拒絕,李鈴央一看有機會進去,迫不及待的便往前走:“好啊好啊。”

“你不去嗎?”她回頭看陸和淵。

陸和淵搖頭:“既然阿姐想見我們,去見見她也好。”

“那快走!”

完美,男女主見上麵了!

李鈴央心裡高興,連帶著腳步也輕快起來。

主亭位於荷蕩中心,四周荷花搖動,撐著亭子的柱子消失在荷葉之中,亭子如憑風立於荷葉之上。

這亭子,是陸姝親筆題字取的名字。

一筆蕩開的行楷,帶著幾分豪情自在之氣,此氣儘皆收於亭上匾額“西嶽”二字之上,可走到近前的李鈴央看著,卻覺得她收筆處寫得有些枯敗。

“西嶽蓮花山,迢迢見明星,雖然這裡不是西嶽,可有蓮花池,晚間也可見明星。”有人解釋這匾額,李鈴央便循聲看去。

隻見一雍容大方的年輕女子,一手扶著紗簾,探出半個身子,眼中好奇的看著她。

“你一直看匾額,可是我寫得不好?”

李鈴央隻覺眼前一閃,一朵牡丹花於眼前盛開。

不過這朵牡丹花,有點眼熟。

“不是不好。”

“不是不好就好。”她說著,固定好紗簾,招呼她:“不要站在外麵了,今日百花盛開,是個好日子,不要拘禮。”

她抬步走進去,隻見亭子裡麵空間極大,四麵亭子的紗簾都被綁起,各種珍貴古玩名畫懸掛,還有許多當季的花錯落有致的擺放在架子上。

而正中間華貴的地毯上擺放著茶桌,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坐在上位,旁邊便是方才那個牡丹花一樣女子的位置,再旁邊便是李清荷。

李清荷沒給她多少眼神,神色淡淡的喝著茶。

陸和淵和李鈴央一同走進來,朝著上首人拱手:“太後娘娘。”

“如姝兒所說,今日莫要拘禮,你就是李家小姐?”

李鈴央的注意力全在李清荷身上,陡然聽見有人問她,便看過去,答道:“我,額,太後娘娘,我是李鈴央。”

遊戲邏輯是古代,但她不是古代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太後說話。

“母後,你看,同樣是李家小姐,清荷與她完全是兩個模樣。”陸姝打趣,讓李清荷與陸和淵坐下來。

李鈴央的目光始終在陸姝與李清荷之間逡巡,突然,她猛地睜大眼睛。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陸姝有點眼熟了,她和李清荷長得有點像!

還沒等她琢磨明白原因,便有宮人走過來稟報,說是淩少卿求見。

原本神色淡然的太後,緩緩抬眸:“大理寺少卿?可有說是要做什麼?”

“太後娘娘,少卿說是,有事情要找晉王。”

“既然是要找淵弟,便讓他進來吧。”陸姝道,那個宮人看了一眼太後,得到太後的允許後便離開。

不到片刻,席間便又多了一人。

或許是覺得擁擠,太後揉著額頭:“今日是賞花盛會,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公事,就莫要到這裡了,蘭若,在次亭擺席,請晉王與少卿過去吧。”

李鈴央一愣,男主走了這戲還怎麼演?

她看向陸和淵,卻怎麼都說不出挽留的話。

她的神情被陸姝瞧見,陸姝輕笑:“母後,年輕人也有年輕人的話要說,若是扣下李小姐,怕是淵弟也不許,他難得入京,不如讓李小姐也去次亭。”

她去沒用啊!

“二姐,你要同去嗎?”李鈴央問。

李清荷本在喝茶喝得好好的,沒想到李鈴央問她,便看向她,神色冷淡:“不去。”

“二姐~”她抱住李清荷的手臂:“我才見你,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李清荷的眉頭越蹙越深,陸姝笑道:“既然如此,便留我一人陪著母後就夠了,清荷也去吧,外麵倒也自在些。”

“對了,一會便要選擢花神,你可要登台?”

李清荷對陸姝倒是沒那麼冷淡:“我不善舞,也不會琴棋書畫,多謝公主美意。”

“好,那我送你的花種,你可要記得拿走才是。”

李清荷點頭,起身隨著李鈴央三人往外走。

次亭中已經擺好桌子,陸和淵坐下,宮女已經布好茶,他為李鈴央倒了杯茶,推到她麵前,李鈴央想也沒想就端起來,放到嘴邊的時候才想起來。

她是來撮合男女主的,這麼順手接男主的茶,還是女主麵前……她立刻放下茶,殷勤的給李清荷倒茶。

李清荷沒什麼表情,坐在一邊看著遠處,完全沒理在座其餘三人。

淩懷川也和她如出一轍的表情,隻是眼神一直盯著主亭的位置,陸和淵疑惑的看著李鈴央,看著她麵前那杯茶,而李鈴央則看著李清荷。

一時間,四人形成了一個古怪的圈,尷尬的氛圍在其中蔓延。

“二姐,我記得,你小時候是不是跑出府,還救了什麼人?那人現在怎麼樣了?”李鈴央試圖挑起話題。

可惜,李清荷掃了她一眼,隻答道:“你記錯了。”

李鈴央又看陸和淵:“王爺,你小時候有沒有……”

她話還沒說完,陸和淵就道:“沒有。”

他看著那杯茶:“你的茶要涼了,不喝嗎?”

我喝,我喝。

李鈴央端起茶杯,一口悶,她心裡很苦。

她沒給人牽過線,好不容易把這兩人湊一起,好嘛,一個是啞巴,一個是神經,這她還怎麼走劇情?

就在李鈴央絞儘腦汁糾結的時候,蘭若從主亭走出來,走到李清荷身邊:“清荷姑娘,長公主讓我帶您去取種子。”

李清荷點頭,起身便跟在蘭若身後離開。

李鈴央感覺自己喝茶喝醉了,她看著李清荷的背影,她的背影重重疊疊的,滿滿都是她的無力感。

“還喝嗎?”陸和淵問她。

李鈴央轉頭,麵無表情將杯子遞過去:“喝。”

陸和淵給她倒茶,她便問道:“你不覺得,我二姐很眼熟嗎?”

女主小時候和長大,估計差不多吧?

陸和淵眼中滿是疑惑之色:“我為何要覺得她眼熟?”

“你,你小時候有沒有走丟被人救過?”她問。

陸和淵皺眉:“小時候的事情,我怎麼會記得。”

你記得!你記得啊!不記得,你就憑一個玉佩就和她訂婚了?

李鈴央咬牙切齒,卻又沒辦法直接說出來。

沒辦法,要是說出來,她不敢保證後麵的劇情會變成什麼樣,未知的可能性太大了。

“還喝嗎?阿姐府中的茶點也很好吃,要不要也來些?”

她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慈祥的陸和淵,咬牙切齒:“喝!吃!”

淩懷川聽到二人說話,轉過頭:“我還沒死呢,二位。”

陸和淵將點心擺到李鈴央麵前。

“嗯。”

淩懷川心裡酸,見到陸和淵和李鈴央這樣,他覺得很眼紅。

兩人雖看似不熟絡,可似乎有無數條絲線將兩人綁在一起,讓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都有種熟悉感。

他見不得陸和淵好。

“你小時候不是……”淩懷川話還未說完,陸和淵便彈指將一塊糕點射入他口中。

李鈴央敏銳抬頭:“什麼?”

陸和淵輕笑:“沒什麼,他失心瘋發作了。”

“你問我小時候有沒有被人救過,是要做什麼?”

“當然是想問你,找到那個人沒有,要不要以身相許報答人家什麼的。”李鈴央坦誠道,星星眼看著他,是不是想起來了?

問她細節,然後她就自爆,傷心,難過,黑化!

“以身相許?”陸和淵失笑,眼中溫柔看著李鈴央:“就算有,為何要因為一次恩情,就要以身相許?”

“有可能,你見到你的恩人,然後一見鐘情呢?”李鈴央不死心,她很想抓著陸和淵的衣領,告訴他,這是劇情,你不要掙紮了!

“不可能。”他眸中映著李鈴央:“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容不下一見鐘情。”

他的眼中,是綿綿不絕,無法衡量的愛意。

李鈴央呼吸一滯,本能的想往後靠,可她又想看清陸和淵眼中的情緒,便睜大眼睛去看,隻是一眨眼之間,他眼中的情意,便都消失在溫柔之中。

仿佛剛才一瞥是她的幻覺。

淩懷川咬牙咽下糕點,從牙齒裡擠出話:“我還沒死呢。”

李鈴央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趕忙起身。

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陸和淵了,而且,陸和淵行不通,她得去做做李清荷的工作,總不能男女主都有病,都不願意走劇情吧?

“我,我先去找我二姐。”

她一溜煙便下了長橋,擠入人群之中,陸和淵起身想去追,淩懷川卻攔住他:“公主府中她不會有事,你追的這麼急,彆給人家嚇跑了,再說,你走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呆在這裡?”

陸和淵看著他,蹙眉:“你呆在這裡的理由,竟然是我?”

“那不然呢?”

“我還當是你臉皮厚。”

陸和淵坐下,他方才沒忍住,所愛之人就在眼前,他卻隻能當個君子,一腔情意,半點都沒法說,他怎麼能不憋屈。

可他又怕李鈴央疑惑,害怕,拒絕他。

陸和淵仰頭喝茶,涼透的茶澆不滅他心中火焰,隻給他帶來滿嘴的苦澀。

愛一個人,需慢慢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