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字不是一兩天而就的事，因而選可以改編成演出的作品的事暫時停滯了下來。

這日陸宛音照常演出完俠士得仙助痛揍無良太監的戲碼之後，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借茶消愁。雖說茶樓裡的客人看起來還是不少，但是相比於座無虛席的第一日來說，還是少了。

陸宛音頗有些發愁。

她去詢問過係統，對方表示庫裡沒有直接的作品相關可以兌換。

【光技能就夠了，你還想要我幫你全都包攬完嗎？我們也沒這個先例啊。】它頗為無奈地表示。

陸宛音：“……好吧。那我接下來該演什麼？”

係統：【從實踐裡找，從自己的經曆找，從彆人的經曆找。我相信你可以的！】

陸宛音：……

嫌用小茶杯喝不過癮，她正準備把那茶壺嘴對著自己的嘴，將茶水送進去，忽而又猛然想起這不是幾文錢的大碗茶，身價也有好幾十文錢一壺，猶豫了再三還是放下，不熟練地把茶水倒進了茶杯裡。

剛斟滿一杯，陸宛音抬頭便瞧見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緩步朝她這個位置踱了過來，溫和地問道：“我可以在這邊坐一坐嗎？”

陸宛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雖說他把自己的姿態儘可能放得很平，但陸宛音仍能感覺到對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堅毅之氣。

這種氣質她從前隻在士兵身上見到過，還是那種不打家劫舍的好士兵。

“可以啊，請坐吧，要來杯茶嗎？”陸宛音問。

中年人一頷首：“那就有勞了。”

陸宛音給她倒了一杯茶。中年人道過謝之後一口悶了那杯茶水：“姑娘，我很喜歡你的才技。”

陸宛音：“……多謝你的喜歡？”

沒等陸宛音繼續說些什麼，他就兀自繼續了下去：“我以前在邊關，在裴將軍手下當親衛，本來再熬幾年就能提成副將……”

陸宛音回應：“然後呢？”

中年人道：“可惜世事無常，裴將軍被收了兵權，裴家被抄了家，新來的將軍把裴將軍以前重用過的人都貶了下去，要麼當一個普通的小卒，要麼滾出軍營。”

“我因為不服，當即和他吵了起來，結果被那小心眼的人挑斷了手腳筋，雖然醫治及時，從此卻再也不能練武，自然也就隻有離開了軍營。”

說到這裡的時候中年人的語調略微有些顫抖，陸宛音見他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爍。

她不由得想起來那個教了她幾個字的書生曾說過的話：“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陸宛音沒有安慰一個哭泣的大老爺們的經驗，隻得乾巴巴地說幾句套話，並且試圖轉移話題：“東邊不亮西邊亮，你以後肯定乾其他的事能成功的。你還喝點茶嗎？”

中年人抬起手擦去自己眼角的淚痕：“不必了。我如今與友人在外經商勉強能果腹，隻是我從小立誌戍守邊關以身報國，如今確實不成了……”

他失聲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能繼續開口：“失禮了。如今我行經此地，好不容易聽到了熟悉的兵器聲，心下感懷，姑娘，能不能請你多演幾場？我可以付你些銀兩。”

陸宛音聽得五味雜陳。對於這種人，哪怕死在了戰場上一卷席子包了就地埋葬，怕是也比現在的落寞強。

雖說她個人的觀點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但人各有誌嘛。

她擺手道：“不用不用，你喜歡就成。”

陸宛音看著那個現在是商人的男人，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在腦海內呼喚道：“誒，係統，你說我可不可以演出一場……呃，就是那種打仗的場麵？”

係統一愣：【兩軍交戰？這種是不是有點……太偏門了？】

陸宛音：“哎呀，就得是人沒見過的才吸引人目光嘛，再說我都答應人家了。”

係統：【唔……不是不可行，但你從哪裡弄換戰場那些聲音的技能點？雖說你可以模仿沒錯，但你壓根沒去過戰場，怎麼知道人家的聲音是怎樣的？】

陸宛音瞧著自己寥寥幾個技能點的麵板，腦子空白了一下，問：“現在沒有什麼任務了嗎？”

係統：【沒有哦。】

陸宛音：“那你以前說的，讓多少多少人領悟道口技的精妙之處會給多餘的技能點？”

係統：【那個得月底結。】

陸宛音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係統，你幫幫我，我在這裡搞新花樣就能吸引更多人來，那就能賺更多技能點，肯定還得上的！”

“而且更多人來就意味著我們的任務更進一步，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當我借你的，就借這一回！”

係統無奈：【我倒成放貸的了……你等我去問一問我的上司。】

陸宛音千恩萬謝。這時她被那中年人喊回神來：“姑娘，姑娘？你怎麼在愣神？”

陸宛音找補道：“我隻是聽了你的話有點……感覺有點複雜而已。世事無常啊。”

中年人歎口氣：“是啊……能有勞姑娘你再聽我這個沒用的人再絮叨幾句嗎？”

他說著掏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這就當做是你聽我這些廢話的酬勞了。”

陸宛音費勁地把視線從那塊碎銀挪到了中年人的臉上，再三確認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那塊碎銀子摟進懷裡麵：“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中年人見她答應了，便開始從自己的前半生講起。

他講自己家中貧寒，最開始隻是為了軍中每月發的五百文錢去從了軍，但當時的裴將軍治軍嚴明，不吝於對將士們的賞賜，結果卻一路乾到了親衛。

“裴將軍是個頂頂好的將軍，他跟將士們同吃同住，上戰場的時候也身先士卒，結果卻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要治他的罪！”

“朝中那些人真是……”講到這裡他拍案而起，又想到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些驚世駭俗之語恐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最後隻得訕訕地坐下。

“莫須有是啥玩意？這是個很嚴重的罪名嗎？”大叔此刻情緒正上頭，陸宛音不好打斷他，隻得就自己聽不懂的問題請教係統。

【也許有，或許有的意思，但這種都是要臉的說法，也就是說壓根不存在。】係統解惑。

陸宛音震驚：“天呐！不存在的罪名是怎麼治得了那幫高官的罪的？我隻見過平頭老百姓被縣令當成匪徒交上去。”

“但像這種將軍，手下肯定有很多兵吧？如果就算有人要冤枉他的話他直接讓那些兵保護自己不就行了？”

係統哼笑了一聲：【就是不願意啊，那樣就成造反了。但這種時候一般給他們扣的罪名也是造反——真有意思。】

陸宛音微微張嘴，好像窺見了一片從未見過的新園地。

那邊大叔還在繼續：“他的孩子們都正是年少有為的年紀，就連最小的那個都已十七了，當真是可惜……”

陸宛音沒來由地想到裴澈。姓念這個音的她沒聽過幾個，應該是同一個姓？

隻是人家雖然後麵沒落了，從前卻還是當過頂頂風光的大將軍，但他卻隻是一個暗衛。

她此刻對裴澈突然生了點同病相憐的意思來。兩個人的姓都不是特彆常見，陸宛音也是，跟京城裡啥啥大官也是一個姓，結果還是從小在外麵流浪。

此刻中年人又扯回了那位裴將軍本人身上。在他的嘴裡，裴將軍好似一位神仙。

那位裴將軍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他武藝超群，一柄紅纓槍耍得虎虎生風，一下便可挑落敵人首級。

他用兵也是一流，生平打過的漂亮仗有不少。

陸宛音一邊聽著，一邊還要點下頭，微笑著應幾句。

但就這麼約莫過了一壺茶的時間，那位大叔還意猶未儘，似乎要在這裡把那位將軍打過的所有仗的細節都講得一清二楚。

他著實沒什麼說書的才華，聽一點算是尋個新鮮，但聽得多了，便成了煎熬。陸宛音有些坐立難安，這銀子也忒難掙了點。

恰逢這時候係統對她說：【審核下來了。已為你兌換戰爭相關音效的技能，技能點月底結算時給，如果不夠的話就下個月結算時補上，兩成利息。】

係統還提醒道：【如果需要使用的話請自行安排組合哦。】

陸宛音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剛才那位大哥跟她講的那什麼將軍作戰的過程。無奈他講得太零碎，她拚湊了半天也沒能從記憶裡湊夠正常作戰的完整流程。

她隻好又支楞起精神繼續聽，這時他卻停下了。

“怎麼了？”陸宛音奇怪地問。

“見到一位長得很像裴將軍的客人，有點感懷罷了。”

陸宛音的目光掃過大廳，試圖從來來往往的客人中找出那位和裴將軍長得像的仁兄。

但她也沒見過裴將軍本人，自然不知道，結果隻看見了和周圍客人聊天的裴澈。他就那麼坐在那聽彆人侃大山，又不願盯著人家的眼睛，隻得不停往嘴裡倒茶水，模樣頗有點滑稽。

她最終放棄，把視線轉回來：“您能繼續講嗎？我有用……不是，我有尋找一位英雄當做我的榜樣的想法很久了。我看裴將軍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