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爭(1 / 1)

林如海都要翻白眼了。

——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能說不聽嗎?

隻能客氣道:“還請殿下賜教。”

怡親王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待黃河之事一了,讓賈璉帶玉兒往京城去,但不是去榮國府,而是來怡親王府,如何?”

林如海:???

不是,去榮國府多少還帶點親屬關係,去怡親王府算什麼呢?

怡親王是早就想好了,道:“林大人,本王膝下有一個與玉兒年紀相仿的女兒,平時頑劣得緊,一點也讀不進去書的,本王想讓黛玉去王府給我女兒伴讀,林大人看如何?”

林如海心裡嫌棄了一嘴,你們皇室都什麼毛病,沒事兒就想喊人伴讀?

看林如海不表態,怡親王還生怕是他覺得伴讀是伺候人的,不願讓自家金尊玉貴的女兒吃虧:“大人不要誤會,本王既如此開了口,自會好好照顧玉兒,不會將她當奴婢看待,本王的女兒有的,玉兒也會有。”

又覺得不給林如海透點真貨,林如海估計還是不踏實,便道:“說來不怕林大人笑話,本王膝下二女,其一已是送入了宮中給皇兄做了義女,自不必我操心,其二便是我預備讓玉兒做伴讀的,頑劣歸頑劣,卻是一點機心沒有。”

照理說,公主郡主也無所謂要有什麼心機,反正父母爭氣則橫著走,父母不爭氣則縮著走,自己能決定的有限,偏偏元嘉帝透了風,想讓公主郡主入宮讀書。

那傻白甜的丫頭進宮了,沒個靠譜的伴讀,我這個親爹很難放心啊!

“再一則,與玉兒相處這些日子,本王也是著實喜歡這丫頭。”怡親王這話就很推心置腹了,“世人講什麼五不娶,本王不以為然,想來大人也是,可世人究竟俗人多,回頭讓玉兒遭了這樣的挑揀,大人不忍心,本王亦不忍心,榮國夫人的主意並非無一點可取之處,隻是大人不放心榮國府,難道大人還能不放心怡親王府嗎?”

林如海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怡親王看林如海如此,稍稍鬆一口氣,甚至還能得寸進尺地想屁吃:“不瞞林大人,本王的嫡長子比黛玉大一歲,孩子們若是有緣分……本王可以給大人保證,絕不拿什麼側室侍妾來糊弄,要娶就是世子妃。”

嫡長子嘛,做世子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林如海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你這不還是對黛玉有非分之想嗎!

這是老父親的第一反應。

可是,第一反應退去,林如海也不得不承認,這對黛玉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了。

並且這實在是一件可進可退的事情,甭管哪個王府都肯定比榮國府森嚴,絕不會發生小世子天天往內院裡跑,闖女孩子的閨房用女孩子的胭脂睡女孩子的床鋪,讓黛玉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的事情,成了皆大歡喜,不成王府也能陪送一份嫁妝給黛玉好好嫁出去。

就是這樣的好條件,林如海長長歎了一口氣:“殿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實在讓微臣汗顏。”

“林大人汗顏什麼?”怡親王哪裡想到會是這個展開,愣了一下。

林如海歎道:“殿下是一片好意,臣本不應當推三阻四,但……玉兒的前程,實在不是微臣能定的。”

怡親王神色微怔,他原本心裡有些揣測,但還不是敢十分落實,但林如海既如此說了,哪裡還不明白林如海為什麼有今天沒明天的瘋狂教黛玉一些女孩子不應當會的東西。

果然皇兄已經預訂了。

終於,歎息了一聲:“倒是本王孟浪了。”

林如海趕緊作勢起身:“殿下如此說,折煞微臣。”

“大人不必如此,安坐就是。”怡親王安撫地拍拍林如海的手臂,想了想,還是摘下了手頭的佛珠,“這是皇兄臨行前賜給本王的,玉兒在江南幫了本王好大的忙,倉促間不知送她什麼好,索性本王將此物轉贈,權做答謝之禮罷。”

林如海哪裡敢接:“殿下,此物過於貴重……”

“無需緊張。”怡親王溫和笑道,“本王若是不知曉玉兒前程並非大人可定,將此物送出自然不妥,但本王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再送此物,誰會往歪處想?再一則,若本王什麼都不給,卻讓黛玉忙前忙後了這許多日子,皇兄不也要怪罪本王慢待英才?”

林如海隻好收下,又代黛玉謝恩。

至於京中的元嘉帝會如何想……

密報呈上來的時候,無非是罵一聲壞東西,難道還能真和自己這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兄弟生氣?

然後,捋著頜下的胡須,思考片刻,元嘉帝提筆給秘衛回信,讓他們盯一盯黛玉拿了此物會如何處置。

信到江南,還需一段時日。

咱們還是說江南籌款之事——

賈璉的差事很快就完事了,此時怡親王早已馬不停蹄奔赴黃泛區,留下賈璉乾收尾工作,和各個糧商結了款子,安排了最後一船送往災區的糧船,賈璉便來找林如海辭彆。

林如海問他,辭彆是辭彆了,你預備往哪裡去?

賈璉愣了一下,“回家”這兩個字竟有點不敢說出來。

他也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回什麼家,這會子黃泛區也還亂著,你回京城一樣有風險,何況現在你都搭上了怡親王,不去災區把這尊佛孝敬完,還想著回家?

賈璉其實小小地糾結了一下的。

其實,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跟著怡親王乾了一段時間的差,怎麼也算乾出了一番事業,應該是不會因為嫖.娼被打斷腿了。

但是人總是貪心的。

賈璉於科舉文章上屬於從小就沒有天賦,也從小被賈珠比到了泥地裡去,長輩們對著他就歎息,一副你前程也就這樣了的德行,他看上去再是沒皮沒臉地不放在心上,也有過那麼一兩個瞬間叛逆地想那我就真做出個一二三來給你看。

平時沒這種機會,但如今好歹算是攀上了怡親王,縱使現在全朝廷都覺得老一輩的奪嫡之爭還有得鬥,但無論如何,目前勝利的是元嘉帝和怡親王,退一萬步說,甭管真龍是誰,真龍都需要真正能做事的乾臣。

而他賈璉並非科舉出身,這輩子也進不去翰林院,那也就不用指望什麼內閣,什麼參與奪嫡之爭了,安安生生做一個乾臣,不好說能給榮國府帶來怎樣的榮光,但保妻子兒女一生無憂是能做到的。

賈璉糾結了片刻,究竟是對林如海深深一禮,謝過姑父提點之後,跳上了最後一條運糧的船隻。

船上還有怡親王留下的長史。

這年頭交通工具都慢,同時相處久了,長史對這既會來事也會辦事的小子印象頗不錯,再加上怡親王臨走時有些叮囑,長史便還拉著賈璉很是讀了些政府報告。

沒辦法,賈璉是真讀不進四書,還不如拿各個衙門的報告教他實操是什麼樣子,官員們的報告和商人們的年終總結到底差什麼。

賈璉混是混了點,但什麼項目能真正學到東西,什麼人是真在為他好他還是清楚的,乖乖聽著長史的教誨,有問題時也大大方方說,倒讓長史覺得對了脾氣,兩者相處得十分融洽,確實也長進不少。

黛玉呢,既然這攤子事情完成,她自然也回了林府。

當天晚上就見了林如海。

林如海臉色不太好看,拉著黛玉問:“那個莊子的事,是你的主意,還是殿下的主意?”

黛玉表情微變,但沒有跪下,隻小聲道:“大半……大半是我的。”

“大半?”林如海挑眉。

黛玉輕聲道:“父親信麼,我的主意原本隻是嚇唬嚇唬,甚至都不必怡王殿下的人出手,引導災民也就是了。”

是,富商巨賈的莊子上肯定有身強體健的豪奴,沒準還有武器,但不重要,再是什麼身經百戰之人,麵對那洶湧而來的人群也是抓瞎,就是再有哪個災民危險些,讓護衛們悄悄護著點也出不了人命。

可誰曾想,怡親王深刻讚同了黛玉的看法,並且當機立斷選擇直接全殺了,都是土豪劣紳,怕什麼出人命!

黛玉得到消息的時候都愣了,一句“有必要這樣嗎”的話在嘴裡繞了好幾圈,實在沒能問出來。

再沒有問的必要,不考慮人命如山,隻考慮政治影響,全殺了滅口是要比留幾個見證的活人,好看得多。

何況,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又能如何呢?

黛玉的聲音弱了下來,膝蓋一軟,對著林如海就要跪下去:“無論如何,這是要有一部分原因算在女兒頭上的……”

本來一直在琢磨到底自己的教育是哪裡出了問題,更想好好給黛玉講一講不能因政治害了人命的林如海,一時間竟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也扶住了沒有讓黛玉下跪。

還能說什麼呢。

她都知道,她也有被嚇到,她出的主意確實也是如果欽差不來,皇帝強行把差事壓在林如海頭上,林如海自己會想得出來的辦法。

哪裡都是對的,唯一不對的是他們終究不是皇室中人,暫時還沒有政治鬥爭麵前的那份涼薄與狠辣。

並且,說得狠心一點,在這件事上讓黛玉知道了原來皇室行事是這個風格,總比在彆的什麼事情上栽大跟鬥,好到不知哪裡去了。

林如海把黛玉抱到了懷裡:“難為你了。”

但抱起來了,才覺心驚。

黛玉原本就是個瘦弱的丫頭,現在掂起來更是和個羽毛似的,仿佛風一吹就能飛了。

可見她跟在怡親王身邊這段時間,也算受儘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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