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有成果(1 / 1)

張夔看著怡親王。

怡親王也看著張夔。

但相比起張夔那“【臟話臟話臟話】怡親王到底在謀劃什麼呀!他不是來籌款的嗎怎麼突然管起考勤的事情來了?我這會子去查考勤到底會查出什麼玩意兒來!有沒有人能來救救我”的懵逼,怡親王看上去就從容了很多,端著個茶杯看著涼亭外的草長鶯飛,憑空多了兩分風流俊逸。

張夔能如何呢,欽差當麵,給的指令又那麼明確,也隻得咬著牙親自去查這個考勤。

可哪敢真的查出什麼事情來!

是,張夔自己可沒有屍位素餐,兢兢業業地陪著欽差呢,可是江南官場歸他管,哪怕隻是一小半的官員出了問題,朝廷會怎麼看待他這個兩江總督,皇上會怎麼看待他這個封疆大吏?領導責任難道就不是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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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張夔唯一比較慶幸的是,怡親王沒有派什麼人跟著他去查,那就還有運作的空間。

於是,張夔一離開怡親王駐蹕之所,就瘋狂給自己的長隨使眼色,拋媚眼拋得眼睛直抽抽,長隨才算是勉強領會,衝在了張夔之前,趕著去揚州各大官署,想看看官員們到底是出了什麼幺蛾子,好給張夔一些“要如何接怡親王這一招”的準備。

與此同時,張夔第一個查的是林如海。

倒也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怨,事實上林如海雖然因為過於鐵麵無私導致鹽商們不怎麼喜歡他,但在官場上林如海真挺和光同塵的,張夔犯不著和他為難,主要原因是……以張夔對揚州諸官的了解,如果一定要盲查的話,第一個查林如海,應該不會查出什麼毛病來。

林如海果然在官衙,甚至還招待了張夔一杯茶,張夔意思意思客氣了兩句,說還有公務在身,林如海倒還從容地勸了一聲:“再忙也不忙這一會兒。”

張夔眉目一轉,果斷地選擇從善如流了。

實在是想給長隨一點時間——甭管那些官員在哪裡,反正,立刻,馬上,哪怕是從妓女床上把人拉起來,都得把人摁在官衙裡,就是去村裡給人發貞節牌坊了也得立刻給本官一個交代!

於是,林如海不過是招待張夔喝一杯茶,那杯茶硬是續了三回水,茶味兒都要沒了,張夔都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林如海很從容,甚至可以悠閒地想要不要喊書吏來重新上一杯,總不能讓這從一品的兩江總督灌一肚子白水吧。

這份從容來自黛玉——昨夜,怡親王的親衛悄沒聲送了一封信到他書房,倒不是黛玉寫的,是怡親王親筆,核心就是一個林大人如果想把自己摘乾淨,不妨拖一拖明日口口聲聲說“有要事”的兩江總督。

林如海其實很想問,倘若真的有要事,那是我說想拖就拖的嗎?

但怡親王畢竟不是他家黛玉,林如海又是常年給皇室辦事的,深刻地明白皇子皇孫們吩咐你做的事情就不要多逼逼,能辦就辦,辦不了就直說,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今日也隻是儘力而為罷了。

林如海唯一沒太想到的是,原本覺得拖一拖兩江總督會有點困難,可兩江總督卻整出了一副願意被林如海拖的狀態,實在是稀奇。

而總督大人倒確實對林如海的觀感有極大的好轉。

——鹽商們平時說你小子鐵麵無私,一點稅都不肯少的,還真以為是個什麼迂腐之輩,如今看來,至少招待我喝茶的這一段,是真的很靈性啊。

但,拖一拖始終解決不了問題。

官員的長隨等於半個秘書,見機行事的本事那是頂尖,在連著去了幾個官衙,發現每個官衙都喊不出他們老爺來的時候,長隨就汗流浹背了。

官員都是流官,除去部分確實很熱愛生活,到哪兒都要買房置產建園林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貪汙的蠢貨之外,大部分官員到地方上任職,還是會遵照前衙後府的規矩,帶著家眷湊合住在後院以方便辦公的。

所以張夔的長隨就直接衝去了後宅,質問官員們的當家夫人,你家老爺人呢?!

官太太們有一部分搞不清楚狀況,但總是有人聽得懂人話,但話又說回來,鹽商腐化官員,靠的無非錢色,官員們誰家裡不是放了幾個頂尖的揚州瘦馬,導致官太太們早就對鹽商這個群體深惡痛絕,這會兒官員應鹽商的邀請去吃飯,多半是要順帶嫖個娼,這種事,哪個官太太知道了會高高興興“老爺儘管去,給我帶個妹妹回來更好”的?

所以張夔的長隨得到的回複要麼就是“不知道啊”的無辜臉,要麼就是“左不過去哪裡喝花酒”的氣話。

他好生頭疼,又知道張夔那裡絕對不能拖,趕緊先安排了衙署裡靈性的書辦去回報張夔,目前在衙署裡的官員都有哪些。

——大人您肯定不能在林大人那裡呆太久的,您得趕緊去查下一家的崗啊!不然怡親王問起來您一樣無法交代!

張夔得了消息,稍微放心,很快辭彆了林如海。

林如海至今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謹守一個“欽差沒讓我知道就是我沒必要知道”的底線,送人離開。

張夔的車架在城中穿梭了好一會兒,自然得到的結果都是我江南官場一片清明,我查的人都在官衙好生辦公,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覺得雖然仍舊不知道怡親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這一關終究是稀裡糊塗地過去……

還沒想完呢,張夔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男人向來沒有女人們那麼多的規矩要守,什麼掀簾子看看外麵是不講規矩這那的,張夔直接大大地掀開了簾子想看看怎麼回事,然後就看到此時本應該在休息的麗春院無比嘈雜,外頭還有頂盔摜甲的兵士在守候。

“怎麼回事?”張夔沉穩地問道。

立刻就有小廝在外頭回:“大人稍候,小人去問問。”

問回來,說是江南大營接了怡親王鈞令,白蓮教有教眾隱藏在秦樓楚館中,正在嚴查。

張夔原本沒當回事。

好多年了,但凡出點事,必然有白蓮教天理.教各種作亂,怡親王這算是未雨綢繆,不足為……

才要放下簾子,便看到麗春院二樓開了個小小的窗戶,裡頭若隱若現透了個人臉出來。

瞬間,張夔在心裡惡狠狠罵了一句臟話。

——揚州知府!

你【臟話】個【臟話】你乾嘛非得在昨晚上□□啊我真的是!

罵完了臟話,張夔心裡又陡然一驚,突然明白了一點什麼。

於是吩咐車夫:“掉頭,去怡親王那裡。”

車夫立刻照辦,但離怡親王駐蹕之所還有個三五十步時,張夔喊停車,說找個不起眼的地方貓著,彆作聲。

車夫不解其意,但也不疑有他,把車停好,張夔沒下來,這回卻像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悄咪咪掀起了車簾的一個角落,首先觀察了一下都什麼人在怡親王住處之外侯見。

待大概看得分明,張夔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好家夥。

都是鹽商啊。

有鹽商已經見完了,匆匆忙忙地擦著冷汗出來,但有些鹽商還沒有,馬車上也坐不住,下來不住地踱步。

張夔瞅了半天,好歹是看到了個勉強算得上是熟人的鹽商從怡親王住處出來了,趕緊掀開了門簾兒喊小廝:“去問問沈老板,都和殿下說了什麼?”

還怕沈老板沒認出是自己,不敢說實話,掏出了自己腰間的玉遞給小廝。

小廝捧著玉飛快去了,沈老板行色匆匆,小廝還是快跑了兩步才跟上的腳步,得了兩句話之後趕緊回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說。

張夔……又罵了一句臟話。

平複一下心情,張夔再次吩咐:“行吧,殿下是有辦法的,不必再到處跑了,直接回住處,讓書辦們去各大官署傳人。”

車夫也動了起來。

而在怡親王駐蹕之所,黛玉剛起床。

她原本也可以殷勤起來,畢竟這是再怎麼小心也不過分的皇室中人,為了避免給父親惹麻煩,她跟著怡親王的第一天,也是在怡親王起身之前就把自己打點妥當在外頭侍奉的。

就是怡親王當天就給黛玉說了,還是那種長輩對小女孩發自內心的疼愛,把小女孩抱在膝蓋上的說法兒:“不必如此,我既答應了你父親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便不會苛責你每日晚睡早起地陪侍在我身邊,你這個年紀,正是要好好睡覺長身體才是。”

黛玉其實弱弱地反抗過:“殿下的子女,難道不是每日早早起身讀書?”

“那是兒子,自然是要嚴格些。”怡親王笑,“女兒可憊懶著呢,我都特地吩咐過王妃,不必讓小丫頭們天天那樣早的來請安。”

這年頭,對兒子嚴格對女兒寬容是常事,黛玉是被林如海當兒子養的,其實不認同這種嬌養著女兒讓她不知人間疾苦,長大後找個人家陪份嫁妝的方式,但自然也不會頂撞:“那臣女若是給殿下問安晚了,殿下莫要怪罪?”

那個樣子,軟嫩得怡親王都想親兩口。

有過這樣的預防針,如今又算是在揚州安頓了下來,黛玉愈發慵懶,甚至混上了兩個小丫頭伺候,早上舒舒服服把自己收拾好,穿著男裝到前廳來。

怡親王的仆從都知道殿下對這位小公子寵愛得緊,此時第一波鹽商殿下都已經見過了,也剛好有空檔,黛玉一說求見,很快便見到了怡親王。

怡親王正在親自數銀票。

黛玉湊趣:“這一回,殿下湊了多少銀子出來?”

“現在有一百萬白銀,五十萬石糧米。”怡親王笑吟吟看向黛玉,一時間簡直看誰都順眼,甚至有抽幾張給她當嫁妝的衝動。

黛玉也笑了起來:“想來,還可以再詐一詐那些漏網之魚呢。”

怡親王饒有興致地“哦”了一聲:“怎麼說?”

黛玉道:“殿下在總督大人身邊,可有安排耳目?”

“你要如何?”怡親王問。

黛玉便湊在怡親王耳邊,嘰嘰咕咕地出起了壞主意。

怡親王也很快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