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轉校生永遠是課間閒聊的焦點。

在座位上畫著作戰布局圖的白布賢二郎如是想。

對每個同學來說,轉校生是學校裡最為特殊的存在。不為人知的神秘過去、讓人眼前一亮的容貌,又或是油鹽不進的態度。

他放下手中的筆,餘光瞥了眼隔壁桌的少女。明明其他人談論她的音量大到跟站在本人麵前沒區彆,她卻平淡到仿佛那些人都不存在一樣。

無比自我。

——這是白布賢二郎對轉校生的評價。

少女轉學進白鳥澤已經有將近兩個月,白布對她的了解也僅限於姓名:上學時獨來獨往,放學後從不逗留,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不屑於跟任何人交流,唯一能和她說得上話的隻有隔壁班的小春日和。

班上的人已經開始猜測這位“獨行俠”轉學的原因——漂亮、獨行、又是大城市轉來的,加上本人並不解釋,又或者說不屑於解釋,揣測的惡意開始無限放大。

白布無心參加這場“審判”,距離IH還剩一個月,現在他的腦子裡隻有訓練。

於是他收好畫到一半的作戰圖,背起書包準備離開這個審判庭,卻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絆住了腳步。

“白布君,請等一下——”

誠然白布賢二郎對班級的歸屬感不高,但到底同班兩年,每個人的聲線他多少都能分得清。

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白布賢二郎順著聲音回頭,冷冽的木質香先對方一步抵達他的麵前,他看到話題的中心正站在自己麵前——

“可以帶我去看排球部的訓練嗎?”

*

“所以,賢二郎就帶她來了?”

天童覺趴在計分板上,望著牆邊站著的少女,好奇地睜大眼睛:“也沒有傳聞中那麼不近人情啊,這不是很好相處嘛。”

能被天童認為好相處的一般都不太好相處,白布心想。

“為什麼要來看男排訓練呢?”天童提出了疑問。

以前也有女生來看過男排訓練,隻不過大多數都是衝著若利的臉去的。排球日常訓練枯燥又乏味,牛島本人又不會跟她們互動,女生們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離場了。

像這種一坐就是兩個小時起步的,天童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由得起了興趣。

然後白布就看著剛剛還在跟自己聊天的學長,下一秒就竄到了對麵。

“你是賢二郎同班的……咦,你在畫什麼?”

正在本子上塗塗改改的少女停筆,仰頭對上那雙棕紅的瞳孔,禮貌點頭:“天童學長。”

“欸,你認識我?”天童覺摸摸下巴:“但我不記得見過你……”

“因為宮城所有的排球比賽錄像我基本都看過,學長去年春高的單人攔網——”

“——相當厲害。”

少女輕輕歪頭,遮擋視線的黑發隨著動作滑落,露出了那雙

大概是很少有人這麼直白地誇讚自己,天童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謝。”

隨即又意識到對方說了什麼,少年驚訝:“你看過所有比賽?那你是不是也見過若利的發球?”

她點頭。

“你不會是專門為了若利來的吧?”天童指指網對麵的斜劉海二傳:“賢二郎可是為了給若利托球才考進來的呢。”

“你要是想搶若利,得先過他這一關。”紅頭發學長以一種近乎誘導的語氣道:“我覺得你可以先從排球部經理做起喔~”

少女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牛島君確實厲害,但我並非為他而來。”

白鳥澤的偏差值很高,高到讓大部分人都望而卻步。不是每個人都有像白布一樣的勇氣和實力,也不是每個人都和白布一樣崇拜牛島。

起碼她不是。

“那麼神秘的轉學生小姐,是為了什麼來到白鳥澤呢?”天童的好奇心被這句話高高吊起,扭頭注視著少女,期待著她的下一句。

對方輕彎眼眸,豎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道:

“你·猜?”

天童愣愣地眨眨眼睛:“……誒?”

場館的門倏地打開,大片的陽光灑進門的另一側,短卷發女生逆著光站在門口,白紫色的隊服,大大的數字“1”標在正中間,天童很熟悉這個序號,也很熟悉這個人——

隔壁女排的主攻手——小春日和。

“悠——”小春日和朝著少女一歪頭:“走了。”

身側的少女遠遠地應了聲,小跑到對方身邊:“訓練結束了?”

小春日和伸手捋了兩把頭發,懶懶地“嗯”了一聲,撇眼看向黑發少女:“看比賽錄像、記錄練習數據、參觀訓練日常……藤原悠,你什麼時候對男排感興趣了?”

藤原悠雙手交疊在身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在她轉學到這的第一天,小春日和就找過她,明確表示了想邀請她入隊的意圖。

人的性格大多都能反應在球場上。當初在北川比賽時接下小春的第一球,藤原悠就知道,這家夥跟她的球風一樣——是個甩不掉的牛皮糖。

果然,在自己明確拒絕了入隊邀請後,每天上下學她都會很碰巧地跟小春日和“偶遇”。

上學偶遇、吃飯偶遇、放學也偶遇……不管走那條路都會被逮到,在藤原發現自己根本甩不掉對方之後,索性就徹底擺爛了。

跟著就跟著吧,她想。

也是她來到白鳥澤的第一個朋友。

“真的不考慮下嗎?”小春可憐巴巴地湊到她麵前,剛訓練完的熱氣順著蓬蓬的頭發吹到藤原臉上:“我們真的很需要你。”

藤原伸出手指推遠她的頭,回看館內:“國中畢業前,我有收到過白鳥澤的特招邀請,不過那時我拒絕了。”

“我以為千夏會去青葉城西。”

小春日和皺眉回想“千夏”是誰,最後在腦海中的零星記憶裡找到了這個人。

千島千夏,北川第一女子排球隊,隊長兼副攻手。

作為隊長,她確實有凝聚力;但要是作為副攻手,小春日和隻能說:

“勉勉強強。”

毫不留情的評價,帶著強者不自知的傲慢。

“她能當上正選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小春認真道:“你不會不知道。”

藤原沉默,千夏的實力很普通,這點她一直清楚。其實她無所謂去哪個學校,不能繼續打排球也沒關係,之所以會在升學表上填選青城——

“——因為千夏在討論排球時,眼睛總會比平時亮好幾倍。”

“我做不到像你們一樣熱愛,回到宮城也隻是因為,”

少女停住腳步,身體輕柔地旋轉,以麵對麵的姿勢迫使對方停下。

“我想看看……”她深深地望了眼躍起又落下的栗色。

“名為‘奉獻’的球是否能落到那條三米線?”

*

藤原悠覺得白布賢二郎是一個怪人。

費儘千辛萬苦考進白鳥澤,為了給王牌托球而磨滅掉自身特性,又會在不經意間對另一個二傳露出羨慕的眼神。

每個球員的球風都具備個人特性,在這諸多位置中二傳手的特性最為強烈。隊伍的整體風格往往會受到二傳的影響。

但白鳥澤正相反,特立獨行的副攻、絕對力量壓迫的王牌,以及……最不顯眼的二傳手。

和在球場上的風格不同,白布本人在校園裡要耀眼得多:早熟沉穩的性格、算得上俊朗的容貌、加上本人在球場上的反差。

白布賢二郎的應援隊不如牛島多,但絕不會少。

回想起自己轉學到這裡的第一天,自我介紹時其他人都湊上來關注她從前的學校、轉學的原因——

藤原悠雙手撐臉,漫不經心地看著斜劉海少年冷靜地托出了一個必勝的球。

——隻有白布在盯著她小臂的淤青出神。

“嘟——”

督導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少年們停下手中的動作圍繞過去。年輕的督導員拿起手中的記錄板:

“牛島,扣殺21次,被攔截3次。”

“大平,扣殺18次,被攔截7次。”

“天童,攔網17次,得分11分。”

…………

“白布,托球43次,二次進攻0次,得分——”

“40分。”

近乎百分百的得分率。雖然隻是場簡單的3V3,但麵對彼此了解的隊友還能穩定地托出百分百得分的球……

藤原掏出口袋裡的皮筋梳理頭發。

督導扶了把眼鏡,開始點評:“牛島擊球的時候不要心急,看準擊球點再揮手;大平的球這幾天有些慌,你要和牛島配合好;天童的發揮……比賽時儘量穩定點;白布——”

“繼續加油。”

少年一臉平靜地接受督導的誇獎:“是。”

督導對白布的態度滿意地點點頭,掀起板子上的紙張,叨叨道:“距離IH隻剩一個月的時間,大家保持好狀態,訓練不能斷,今年我們也要進軍全國。”

“是!”

“對了,給大家介紹位新成員。”督導朝眾人身後招招手,少年們的視線隨之轉向身後。

靠坐著的少女將最後一縷碎發盤起,在眾人的目光中跳下展台,漂亮的眼眸一一瞥過隊伍的少年們。

白布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瞳孔顏色:淺淺的琥珀色。

“從東京井闥山學院轉學來的,白鳥澤排球部的新經理,同時也是EJP RAIJIN的讚助商之一。”

——白布賢二郎,在甘願收斂鋒芒成為存在感最低的二傳手後,你真的沒有後悔過嗎?

“大家好,我叫藤原悠,會在未來的兩年裡擔任排球部經理。”

——為了回到宮城而向家族妥協,真的沒後悔過嗎?

“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