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有什麼問題嗎?”蔚筠溪明知故問,臉上掛著散漫的笑,瞧著又是傳聞中的那位草包紈絝了,眉眼間儘是遊戲人間的懶意。

這是她慣用的表情,她不高興了。

“若是東窗事發那水匪攀咬大人該怎麼辦?”裴瑾瑜義正言辭道,用著最忠貞不屈的姿態說著最諂媚的話,“大人您這般宅心仁厚,還放了他們一馬,要是這群水匪不識好歹,那大人您可就危險了!”

蔚筠溪沒說話,隻是用著意味不明的視線凝視了裴瑾瑜好一會,看得裴瑾瑜眼神止不住地發飄。

倏地,蔚筠溪抬手捏住了裴瑾瑜的下巴,視線更加熾熱,哼笑道:“沒想到裴公子的嘴竟是這般巧。”

冒著觸怒她的風險,去問一個與他本身利益毫不相乾的事情,偏還能將話圓回來。

說他耿介吧,偏他又諂媚,說他阿諛吧,偏他為的又不是自己。

蔚筠溪上輩子也算見過不少對她有所求的,都是些佞臣。

隻不過她還是頭一次見這種能屈能伸的裹著佞臣皮的君子。

這可真是太稀奇了。

“你要不跟了我,如何?”蔚筠溪思忖著,捏著裴瑾瑜的下巴細細端詳著,眼底是難得的認真,“月銀三百兩,吃穿用度皆由我負責,好好考慮一下。”

跟了她?

裴瑾瑜臉色爆紅,什麼什麼叫跟了她?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他抬頭看向蔚筠溪,正對上蔚筠溪的眸子,平靜冷漠,帶著點高高在上的興味。

裴瑾瑜發紅發燙的臉驟然冷了下來。

他試圖理智地思考利弊。

一兩銀子夠尋常人家一年嚼用了,蔚筠溪光月銀就給三百兩,屬實是大方中的大方了。更何況,她還包吃住!

大啟風氣其實頗為開放,女戶戶主納妾的不在少數,隻是當今女子主流還是三從四德。

裴瑾瑜雖知道能成為欽差的女子絕不會如普通女子那般,卻未曾料到這位能直言包養他。

她喜歡他什麼呢?是臉嗎?

裴瑾瑜應當感到屈辱的,他本應該。

裴瑾瑜的出神隻在一瞬,隨即理智回籠。

“在下······”裴瑾瑜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蔚筠溪打斷。

“不必急著回答,”蔚筠溪豎起一根手指貼在裴瑾瑜唇上,眉眼含笑,“我還有很多時間,何況,你父親的案子或許我也能幫上些忙。”

語氣輕柔卻暗藏著勢在必得。

她在不斷加碼。

喜歡,就努力得到。

得不到隻可能是砝碼不夠。

“小姐,周寧來了。”阿竹耳朵微動,輕輕提醒道。

裴瑾瑜迅速拉開距離,臉頰泛紅,蔚筠溪倒是沒什麼反應,隻是有些可惜,隻不過這份可惜很快便消失了。

因為麻煩來了。

“蔚筠溪你瞞了我什麼?”周寧人還沒到,她身上那股極重的血腥味便已經傳了過來,臉上、身上俱是傷,單手拎著刀,殺氣騰騰地往她這來,還未近身便被蔚筠溪的人攔住。

船舷上的混戰方才才結束,那群水匪雖隻是用來吸引注意力的,但都是些好手,與他們纏鬥破費功夫。結果,當她帶著人火急火燎準備來救蔚筠溪的時候,她看見那群本該大開殺戒的水匪在搬貨。

監工的還是蔚筠溪的人。

這下子,隻要周寧不是傻子,還能看不出來蔚筠溪瞞了她事。

周寧本來脾氣就不好,當下就炸了。

這才出現了現在的情景。

“你確定要我在這說?”蔚筠溪挑眉笑著,帶著獨屬於世家子的輕慢冷淡。

世家子做派不論什麼時候都能很有效地唬住人,隻是這招對周寧沒用。她是做臟活的,殺過的人足夠堆成一座小山,其中世家子不在少數。

更何況她也是世家子出身,晏家雖比不得蔚家得聖心,但真要比起底蘊來說不得甩蔚家幾條街。

隻是蔚筠溪到底是周寧明麵上的上司,她現在還不知道蔚筠溪到底瞞了她什麼,隻是隱隱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什麼不對。

周寧到底給了蔚筠溪這個麵子,捏著鼻子跟著蔚筠溪走了。

而蔚筠溪也不負周寧所望,隻用了一句話就成功讓周寧臉色大變:“他們準備謀反。”

“蔚筠溪,你從哪得到的消息?”周寧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橫豎都已經得罪蔚筠溪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的了,“你要是敢耍老娘,就算你是蔚相的女兒,我也不會手軟。”

“你以為這艘船運的是什麼?”蔚筠溪哼笑著,也不等周寧反應直接揭曉答案,“是火藥,一船艙的火藥,你覺得,他們運過多少次了?”

“那我看見的······”周寧擰眉,又要炸了,“你將火藥給他們了?!你瘋了!?”

“火藥已經全都浸水,燃不起來的。”蔚筠溪笑睨了周寧一眼,“你以為我會將火藥完好無損地交給他們?”

“但,那麼短的時間······”周寧猛地想到什麼,“那些水匪是你的人?”

“不,隻是同他們現在的首領做了筆交易。”蔚筠溪垂著眸子,嘴角上揚。

雖然,那位現首領並不上很想與她做這筆交易。

周寧沒說什麼要是那水匪首領違約怎麼辦,既然蔚筠溪敢這麼做,那她就該擔起失責的責罰。

隻是······

這艘船的主人是誰?和背後之人有什麼關係?是同夥還是就是這幕後之人?這船運單子誰批的?經手的人都有誰?

這些都要查。

周寧擰得眉毛都要打節了。

“跟船主人沒關係,你可以從經手人那邊開始查。”蔚筠溪點她。

“為什麼?”

“因為這艘船是我家的,是我娘買的,我娘去世後就到了我手裡,”蔚筠溪端著茶杯垂眸看著茶水泛起的漣漪,“我很久沒管這艘船了,一直是我家管事在管。”

“管事呢?”周寧問她。

“死了。”

“你個廢物!”周寧張口就罵。

“我已經拿到口供了。”

“咳咳——”周寧哼哼唧唧,“能給我看嗎?”

“不給。”

“求你。”周寧能屈能伸。

“大點聲。”蔚筠溪裝作沒聽見,“你說什麼——我耳朵不好使,再說一遍?”

“求你——”

“阿竹,拿給她。”蔚筠溪示意道。

她沒打算瞞著周寧這事。

一來是因為這事本就與她有關,再怎麼遮掩也遮不過去,倒不如直接告訴她,二來就是她現在與周寧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周寧知道該怎麼做。

周寧拿到那張口供就準備走人,臨了遲疑了一瞬,還是轉過頭來。

“你怎麼讓那些百姓都安分待在自己房間不亂跑的?”她問蔚筠溪。

蔚筠溪眸子裡帶了點笑意:“你知道嗎,這片水域死過很多人,他們大部分都是被水匪殺的。這裡荒蕪人煙,又是在水上。”

“那些孤魂野鬼就會趁著晚上出來活動,今晚又是極寒之夜,那些死在這片水域人,他們會跟著今天晚上出來的人一起回房間,然後將活人殺掉,他們會取而代之。”

“哈哈,”周寧乾笑兩聲,不自覺揉了揉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突然就覺得今晚有點冷了,“是,是嗎?還有這種事啊?······真的假的?”

蔚筠溪微微皺著眉,看起來頗為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我曾在我爹的藏書中見過。”

“那我便先走了。”周寧莫名覺得今晚的蔚筠溪有些瘮人了,臉色也有些白得過分了,她默默退後兩步。

“彆急著走啊,周寧。”蔚筠溪拉住周寧的手。

平素愛潔的人,此刻竟不顧周寧的滿身血汙,猛地湊了上來,將周寧嚇得夠嗆,慌忙甩開蔚筠溪的手,拔腿就跑,渾然忘了,房間內除了她與蔚筠溪還有個阿竹。

“真是不經逗。”蔚筠溪言笑晏晏。

上輩子她就發現周寧雖號稱“鬼見愁”,但分外怕鬼。

“小姐,擦擦。”阿竹遞給蔚筠溪手帕。

蔚筠溪接過,正擦著忽然聽見阿竹的聲音:“小姐,需要我弄死他嗎?還是把他綁到小姐床上?”

“噗,”蔚筠溪扶著阿竹肩膀,沒忍住笑出聲,笑夠了才開口道,“不必了,那樣太麻煩了,我其實更喜歡你情我願。”

“好吧。”阿竹素來平靜的語氣裡難得帶了幾分惋惜。

裴瑾瑜並不知道他差點就在見閻王和被強取豪奪中二選一了,他躺在床上,腦子裡儘是方才蔚筠溪的話。

跟了她······

若是裴瑾瑜理智一些,他就該答應蔚筠溪的提議,不論是因著蔚筠溪的錢,還是她能給他的幫助,做不到也該直截了當地拒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忸怩作態。

隻是在他過去十八年中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

裴瑾瑜試圖分析蔚筠溪的企圖,但他無論怎麼分析,得出的結論也隻有:蔚筠溪這是見色起意了!

不知為何,裴瑾瑜腦子裡儘是蔚筠溪這句話時眸子裡的認真,而不是蔚筠溪能幫他為父親翻案。

裴瑾瑜難得地有些輾轉反側。

對蔚筠溪來說,他或許隻是尋常生活中的調味劑,等她對他的興趣結束了,他見識過富貴與權勢之後的他又該何去何從?

裴瑾瑜的答案從始至終隻能有一個:不能。

更何況,父親的情況還未可知,他怎能耽於私情?